“你真的不看？”


    “不看。”


    “别后悔啊，别晚上偷偷摸摸看录播……”


    “……忙着呢！”


    “哎，还有倒计时三分钟。”


    工作室里，该隐坐在窗前的书桌旁，一边吊儿郎当地晃着腿，一边看着手机。


    旁边的喻雪生趴在工作台上，紧抿着唇，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正经模样。


    今天是《恐惧追踪》官方账号直播的日子，这会儿，屏幕上已经在嗖嗖地刷着弹幕，除了“加强XX”就是“复刻XX”，偶尔还会插一句“策划女装”，气氛一片热闹。


    该隐斜着眼看了看喻雪生，这家伙还安静地坐在那儿干活儿，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


    明明之前还一脸自信地说“我不会放弃的”，结果现在肉眼可见的紧张。前两天还接到个姜察的电话，没等接通就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塞到了他手里。


    电话不敢接就算了，直播又不是真人面对面，干嘛连这个都躲着……


    该隐眯了眯眼睛。


    某种角度上，也是有种亲眼看着喻雪生青春期到来的感觉，还挺有意思。


    风水轮流转一物降一物啊小雪花。


    屏幕上的三分钟倒计时结束，直播终于开始。


    画面切到直播间——直播间里摆了张很长的桌子，周围放着游戏里的玩偶周边做装饰，中间的像是主持，左右各有几个人坐着，都朝向摄影机。


    姜察竟然还算是中间偏左一点的C位。


    “这什么布局，最后的晚餐吗……”该隐边看边自言自语地啧了一声，“你家姜策划今天还挺帅。”


    喻雪生没吭声。


    该隐悄悄调大了外放的音量。


    “……那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手机里传出来主持的声音，“这位是负责玩法设计的策划月球，还有负责包装的策划小姜。”


    “大家好！”


    “大家好。”


    ……挺平静的三个字，但喻雪生的手还是停了停。


    后面那个是姜察的声音。


    “……这个新玩法在原有地图上设计了很多新的组件，也更需要玩家间的配合，”那个陌生的男声介绍着，“所以具体能打出什么样有趣的操作，还得看大家的默契。”


    “是的。”姜察说。


    “小姜怎么样，今天有信心吗？”男声问。


    “有啊，练了好几天了，能找得到我们算你本事……”姜察的声音里带着点笑。


    虽然知道都是安排好的串词，但听到姜察这种带着点笑意的、平静的语气，喻雪生还是有点恍惚。


    他缓了缓神，摘下了做漆戴上的手套。


    本来没打算看直播的，尽管好奇得不得了……他怕紧张，以及怕看到姜察的脸时，又一次胡思乱想。


    姜察还在生气吗？


    他还记得自己的事吧？


    如果跟他打游戏的是他，或者一起直播的是他，现在又会怎么样呢？


    ……这种不受控制的思绪乱飘，和以往那些失控的负面情绪不大一样。


    “真的不来看看？”旁边的该隐又一次问。


    喻雪生没吭声，慢悠悠地走过来，坐在了该隐旁边的椅子上。


    身旁的人发出一声细微的轻笑。


    串词部分结束，直播间里切成了游戏的画面，一排顶着游戏ID的角色坐在等待大厅里，换装或者换技能。


    “养生小饮料”一看就是姜察，他用了个人气和剪影都很普通的男角色，相当没创意。


    游戏开始时，屏幕的左下角还切了个直播间里的小窗，这会儿喻雪生才看见，一个玩法宣传直播竟然还布置了好几个机位，跟电竞比赛似的在参与者们脸上来回切换。


    他盯着小窗看了一会儿，发现这次参与直播的人里，有几个主播他甚至认识。


    其中一个坐在姜察左侧，是游戏区up主里的手游专业户，之前在线下有过一面之缘。


    坐在姜察右侧的……


    喻雪生怔了下，微微皱了皱眉。


    ……他见过右侧的那个男生，应该是姜察的同事。


    还记得很久前的一天，姜察半夜被匆匆call到公司，后来他去公司门口接他回来，两人还一起吃了宵夜。也是那个晚上，他们聊了很多“坦白”的天，也彻底谈和。


    当时，在姜察公司门口的时候，那个男生就站在姜察旁边，看着很沉默老实，个子很高，长得也算是清秀乖巧。


    但印象最深的……还是他们之间的尴尬劲儿，两人都在园区大门口沉默着。


    发生过什么？


    虽然气氛诡异，但也不排除是工作上的争吵……


    那会儿喻雪生对姜察还什么立场什么想法都没有，也没好意思问。


    不过就算是现在，他也没什么立场问吧。


    “姜察这位置有点危险啊。”旁边的该隐突然说。


    喻雪生回过神来，继续看着屏幕上的游戏画面，捉迷藏模式，玩家要变成房间里的物品，尽可能自然地隐藏在周围的环境中。


    “捉鬼人”很快就要扫到这个房间，而这会儿姜察正变了身躲着……运气不错，随机变了个很小的柿子。


    画面正切到桌上果盘里的柿子——果盘放在茶几的最中央，茶几则放在整个房间的中间，虽然有几个复制出来的柿子挡着，但恐怕没有比这更敞亮的地方了。


    几个“捉鬼人”是一起行动的，画面跟着他们，很快来到了姜察藏身的房间里。


    “‘躲藏鬼’的阵营现在剩六个人，局势不太妙啊，”主持人承担了类似解说的工作，“好，现在转点了，让我们看看餐厅的小房间。这边很容易暴露，风险也很大……不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还没等他说完，角落里一个花瓶被飞镖射中。


    “还剩五个了！”主持人挺激动地喊了一嗓子。


    “……这么幼稚的玩法是怎么做到解说得这么激情四射的。”该隐嘀咕了一句。


    第一轮的躲藏结束，姜察和剩下四个人没被揪出来，马上要开始第二轮强制变身，至于随机到什么物品，还得看运气。


    这是个中式恐怖风格的地图，五个躲藏鬼阵营的玩家里第一个变成了对联，但只有上联；第二个变成了围棋盘，在书房的案台上蹲着；第三个是长条凳，藏在阁楼高处伪装成门框；第四个是姜察，倒数几秒后……他变成了一张巨大的麻将桌。


    “哇，有点难啊，这波又要怎么藏呢？”主持人挺配合地感慨了一句。


    用了所有的刷新机会，姜察又变了几次，要么是屏风要么是现代风沙发，甚至还有个灭火器。最后他只好又换回那张桌子。


    弹幕里一片“哈哈哈好倒霉”，还有人刷起了“寄”。


    是够倒霉的，这房间里无论从哪儿凭空冒出来张光秃秃的麻将桌都很奇怪吧？


    变身时间马上结束，正倒数的时候，突然见小框里的姜察向右侧转了转头，又在耳机里说了些什么。


    过了几秒，搜查开始。


    直播视角跟着捉鬼人一起行动，半幅对联和围棋盘相继落马，走到下一个房间的时候——弹幕里突然刷起了一片问号。


    ——？


    ——人呢？？？


    ——旁边怎么还长出椅子了！


    ——懂了，配合战是吧？


    ——就这么玩666捉鬼人可以坐下打一桌麻将了


    ——哇靠，还带这样的


    头顶“小鱼粥”ID的玩家及时救场，在最后的几秒钟里，跑过来跟姜察变的麻将桌打了个配合，还在桌子另外三个边上各复制了一把。除了目标有点大以外，和房间的融合堪称完美。


    不过弹幕也有在说舍己为人舍生取义舍命陪君子的……毕竟小鱼粥完全可以变点儿小东西藏着。


    啧。


    不就是打个配合么。喻雪生眯了眯眼睛。


    桌椅组合意料之外的靠谱，直到捉鬼人无限飞镖、无技能CD的狂暴模式结束，俩人也没被逮到。最终和那个冒充门槛的长条凳一起获得了胜利。


    “太厉害了，你们是不是早就混在战斗组里了？”比赛结束，依旧是几句不痛不痒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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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活跃气氛。


    “队友配合得好。”姜察笑着说。


    “我们确实有很多组件都是成对设计的，就是为了队友间打配合用，”月球说，“如果参与者更多的话，改变地形、造景也不是没可能，这都要看大家的想象力！”


    “还有队友的靠谱程度。”姜察回头看了看旁边的人。


    “你指挥得好，而且我们脑电波也比较同频嘛。”旁边的男生也笑着接了句。


    “……这小子你认识吗？”屏幕外，该隐转头看向喻雪生。


    “见过，”喻雪生点点头，“他同事，不是主播。”


    “看着跟姜察关系还挺好的，”该隐盯着弹幕，嘟囔了一句，“不过好像没听他或者寸头提过……”


    ……


    ——？？赛后还有小剧场？


    ——看互动比看新玩法有意思系列


    ——《队友》《配合》《第一次》


    ——嗑死我了


    ——他俩能不能女装啊！！血书求下次直播女装！！！


    ——先记住脸吧，再不加强角色就把他们拉进暗杀名单。。。


    ……


    姜察回到工位上、打开公司的聊天软件的时候，策划群已经刷成了99+。


    虽然线下的办公区很安静，但群里都热火朝天地聊着，群里弹幕截图乱飞，大家都忙着拿这几个上镜的人开玩笑或P表情包。


    手速也是够快，半小时前的直播还热乎着，他跟小宇就已经被P了CP图。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儿的策划，居然还从评论区偷图往策划群里发……


    往下划了划，他看着最新一条的发信人，转过头，幽幽地盯着身旁的丸子。


    “……我就是觉得P得挺好看的。”丸子拿着鼠标的手一抖，挺心虚地笑了下。


    “别逼我发你考勤信息里的证件照。”姜察指了指她。


    三秒后，CP图被撤回了。尽管小宇跟他告白的事没人知道，但真被开玩笑嗑成CP的时候，不管是作为同事，还是作为上下级都挺尴尬的。


    好在姜察很少在群里说话，小宇也比较安静，没多久，群里已经刷过不少消息，只剩了月球和其他人的表情包。


    下班后，秋总也挤过来凑着热闹。


    “你人气可以啊，”秋总倚在姜察工位旁边，挺兴致勃勃的样子，“主策都问我，要不要下次让你跟那个小宇录大版本的爆料视频。”


    “不。”姜察皱了皱眉，关闭了工作文档。


    “好小气，帅哥就是用来发光发热的……”秋总嘟囔了一句，“反正以后你还得上镜呢……”


    “什么意思？”姜察听见这话，顿了顿。


    “你该不会忘了吧？非遗漆艺做完之后，你还得跟进活动宣传，不过那就是明年的事了，”秋总啧了声，抱臂看着他，“可能还得跟喻雪生录视频或者直播。”


    姜察这才想起来——一开始跟喻雪生合作就是为了这个，他确实是忘干净了。


    “所以我才说，就算是为了工作，也要搞好关系，”秋总还絮叨着，“不过今天来看你镜头感很不错……”


    秋总的站位几乎挡住了工位上空的光，姜察已经听不进去她还在说什么，提起喻雪生，他又肉眼可见的蔫儿了点。


    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他总有种莫名的低落。喻雪生电话不接人也不见——仿佛告白被拒绝的不是喻雪生，而是他自己。


    躲着他？不能吧。


    那他现在又怎么样？


    ……也不知道有没有看直播。


    “我说什么你听见了吗？”秋总敲了敲他的桌子，问。


    “听见了听见了，漆艺，非遗企划，”姜察叹了口气，“我要下班了，等到时候再说……”


    话音落下，他就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连秋总都只在后面张了张嘴。


    漆艺漆艺。企划企划。


    塞着满满一轿厢社畜的电梯打开的时候，姜察沉默了两秒，认命似的挤了进去。


    ……他第一次感觉，如果只有工作的话，稳定的生活好像也挺无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