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苏清晓总算是见到了这位长孙公子。


    长孙公庆坐在二楼茶馆的雅间内，手中翻着一本与掌心差不多厚的书。


    两缕发丝垂落在他左右脸侧。即便是低垂着眉眼，都能看出是个浓眉大眼，浑身散着柔和气息的男子。


    脾气应该很好。


    明月托着苏清晓的小臂，在长孙公庆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长孙公子，小女姓苏名清晓，是......”


    “听说过。”长孙公庆连眉头都懒得抬一下，将手中书翻到下一页，打断她的话。


    苏清晓袖口中的手心微微收紧，脸上维持着假笑，“那不知，长孙公子又该如何称呼？”


    “你不知道本公子的身份？”长孙公庆合上书，终于是愿意正眼瞧她。


    “也是，苏姑娘乃女子也，身处闺阁之中，自然不知朝堂之事。”他身子往后一仰，满脸傲慢，“鄙人不才，去年文考状元，正是在下！”


    苏清晓挑挑眉头，心里竟觉着好笑，“长孙公子这话清晓就听不明白了。您说得没错，清晓是自幼生长于深宫，即便离宫，也是长居苏府，闭门不出，对朝中之事自然是不知。


    不过......朝中文武百官无数，上至一品官员，下至九品芝麻小官，若是清晓全都能说上一二，那岂非叫人觉得我有所图谋？”


    长孙公庆端起桌上茶杯，指尖有下没下地敲着杯口。“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本公子喜欢聪明的女人，若是只空有皮囊，而脑子空空，恐怕......”


    苏清晓藏在袖口里的拳头已然捏紧，笑容也有些僵硬。她忍着将面前的茶水泼到眼前这个狂妄自大的男人脸上的冲动。


    “也罢......”长孙公庆脸上带着戏谑，“女子无才便是德嘛！”


    “若是满肚子墨水，却毫无思想，只知卖弄学识，对旁人的感受置之度外，乃小人所为。”苏清晓冷哼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长孙家世代从文，竟教不出一个君子，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你！”


    “长孙公子还是多去擦擦状元奖状，抱着您那点自以为傲的学识了此残生吧。”


    茶杯被长孙公庆重重搁置在桌上，茶水溅出，打湿檀木桌上的绣布。


    “苏家小姐如此没有教养，怨不得世人皆说苏家小姐克父克夫，是个索命的阴童。”


    苏清晓眯了眯眼，有些不屑，“我自小成长在宫中，一言一行皆是皇后娘娘言传身教。工资口口声声清晓毫无教养，那岂非是皇后娘娘教导得不对？


    清晓是自幼被他人嘲弄命格不好，但在皇上身边的时日，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公子就算是有所怨怼，也该怨自己的命格太小，压不住我。”


    “你！”长孙公庆被怼得哑口无言，憋了半天只能说出一句，“毫无教养！”


    苏清晓见目的达到，也懒得与他多言，“今日之事还望长孙公子一五一十告知皇后娘娘。好让皇后娘娘知道，她教出来了一个多没教养的女子。”


    言毕，她拂袖离去，连个眼神都再懒得施舍给他。


    明月看了眼脸色发青的长孙公庆，赶紧行了个礼，追上苏清晓的脚步。


    “小姐，您就这样走了，岂不是拂了皇后娘娘的面子。”


    “我若是真听了姑母的想法，跟这个长孙公庆成婚，那婚后的日子简直不敢想有多热闹！”苏清晓翻了个白眼，脚下速度更快了些，像是稍慢一步，身后的长孙公庆就会追上来般。


    “可是皇后娘娘那边若是问起来......”


    “不拒绝难道要被这种自以为是的男人捆缚？”苏清晓轻哼一声，“白长个脑子，他该去看看大夫，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明月低头捂着嘴偷笑，跟着苏清晓一同走出茶馆，坐上马车。


    “奴婢站小姐这边！这个公子，自命不凡，还觉得是小姐配不上他！”明月往她身边坐坐，啐了一口，“竹篮镶了金边，还是会漏水。原以为是个多么正直温和的公子，怎知一开口，水全漏了！”


    两人捂着嘴“咯咯”笑。


    “诶！小姐，”明月止住笑意，小声在苏清晓耳边道，“你信不信，若是让阿愉知道你偷偷出来，是为了见别的男子，脸都会气绿的！”


    苏清晓笑容瞬间僵硬住，轻咳两声收敛神色。嘴硬道，“他如何关我何事。”


    明月看着耳朵已经红了的自家小姐，偷笑两下，也不再说话。


    “我和阿愉......只是姐弟。”见明月还是一副不信的样儿，苏清晓音调拔高几分，“再......再说了！你不是希望我和王爷......”


    “奴婢是小姐的奴婢，奴婢才不想小姐做妾呢！”明月别扭地撇开脸，嘟囔着，“小姐就该做正妻......即便是王爷的妾室也不行......”


    苏府，宋愉安伸着懒腰从屋里走出来。


    以往在宫里时，他每日寅时就得起床温习。可自从来到苏府，无人管他生活起居，往往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今日是个艳阳天，午时的阳光落在地上，晒化不少积雪。


    宋愉安在苏府逛来逛去，逢人就问苏清晓的下落。


    “出去了？何时出去的？”


    家奴抬头看了看天色，“约莫快两个时辰了吧。”


    “怎么没和我说呢！”他侧身让家奴离开，喃喃自语地走到府门口等候。


    宋愉安这几月长高不少，如今站在几个侍卫中间，反倒还比他们高出不少。


    “咳......”他轻咳一声，引得两侧侍卫纷纷侧目。“小姐离开的时候......有说去做什么吗？”


    为首的侍卫沉思片刻，“似乎是去见朋友。”


    “什么朋友？”宋愉安闻言，心猛地提到嗓子眼，他可还没忘苏清晓和顾柠是好友。


    “这......我们这些下人怎么会知啊......”


    “你们不是顾渊的人么，不替他打听清楚么。”宋愉安长叹一气，不再为难他们。


    想想依照自己叔叔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允许妃嫔离宫，更不提还是怀孕的妃嫔。


    宋愉安在心里安慰自己一阵，便找来张椅子，随意支在大门某个角落，晒着太阳哼着小曲等着苏清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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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


    阿芷小跑过来，“阿愉，你有见到小姐昨日戴着的那支莲花金簪么？”


    宋愉安稍稍抬起眼皮，睨了她一眼，脑海里思索着。


    好像......见过？


    “怎么了？”


    “小姐昨日吩咐我，让我今儿得空将那簪子拿去融了重新打造一支其他样式的。可这会子我找不着了，府中大家都不得空，小春和烟冬姑姑也不知去向。眼下，就只有你了。”


    宋愉安揉揉眉心，坐直身。“走吧，我去跟你一起找找。”


    反正他也不知苏清晓何时才能回来，干等着还不如找些事做。


    宋愉安听着阿芷的吩咐，走在前面。眼看要去到整个府中最偏僻的西南院，他疑惑皱眉，停下脚步。


    “清晓不会去这种地方。”


    话音刚落，腰间传来死死刺痛。宋愉安垂眸望去，阿芷不知何时从袖口取出把锋利的匕首，正抵在他腰间。


    “闭嘴，你若是敢叫出声，我立马就杀了你。”


    宋愉安微微眯眼，对于这种威胁他向来都是不放在心上。“带我到这里来，所为何事？”


    “主人要见你。”阿芷低声说着，手上动作用了些力，“进去。”


    她指的就是，整个苏府几乎无人靠近过的，西南角的那间平房。茅草做的顶棚，墙上好几处砖石都是裂痕。


    听闻这里曾是苏老爷修建来放置兵器的。但他苦练武学多年，依旧没什么成效，便将这里遗弃了。


    宋愉安看着房门紧闭的茅屋，心里疑虑更甚。他余光瞥向这个还不到自己肩膀高的女子。若是不去，想摆脱一个阿芷还是轻轻松松。


    但那扇门后到底是谁，阿芷如今留在苏清晓身边，她又是在为什么人办事？


    如果不搞清楚这些，苏清晓恐怕就会深陷危险中。


    宋愉安捏了捏自己手心，就算阿芷是皇后派来的人，他也不会轻信于她。


    想知道一切，就得推开那扇门。


    他往前走了几步，定定地站在门前。年久失修，门上的红漆已经脱落得差不多了。


    一颗心狂跳不止，宋愉安伸出手，推开门。


    “吱嘎吱嘎——”


    木门被打开，屋外的光亮瞬间照透整个屋内。


    他环顾一圈，目光落在蹲在角落，用小刀一下一下划着地板的黑衣男人身上。


    男人脸上戴着一个白色面具，看不清脸。


    宋愉安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身后阿芷用力一推。站稳脚步后，门被阿芷关上。屋内，就只剩他和这个男人。


    “你是什么人？”


    “......”


    “找我何事？”


    “......”


    “你想对苏清晓做什么？”


    一连几个问题，男人都沉默不语。


    “不说？那我走了。”宋愉安挑挑眉，转身就要拉开门。


    忽的，男人低声道，“我知道之前是谁绑架了苏清晓。”


    宋愉安脚步顿住，“哦？”


    “我想跟你合作......”黑衣男人伸手摘下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