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愉除了身上那身衣裳外，再无半点行李。


    苏清晓赶回苏府时，他住的那间客房，被褥叠好放在床榻一角，整间屋子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半个时辰前，奴婢敲门唤公子用晚膳时，公子迟迟未开门，连声回应都没有。奴婢想着先前儿发生过刺客一事，担心是公子出了意外，便破门而入。岂料，早已是人去楼空。”烟冬姑姑在一旁解释着。


    她一拍脑门，“对了！公子还留了张字条。”


    说罢，烟冬从袖口处掏出张纸条来，递给苏清晓。


    她接过，扫了一眼，“多谢这几日的照顾，阿愉感激不尽”。


    的确是阿愉的字迹。


    苏清晓皱着眉走出屋，“可有见公子离开？”


    守门的侍卫纷纷摇头。


    这就奇怪了......难道，是跳窗走的？


    “烟冬姑姑，劳您将大伙儿都聚集起来，我有事要说。”


    烟冬连连点头，半炷香的时间，苏府庭院站着十来个家奴，还有几个侍卫。


    天色越来越暗，快要看不清路。


    “今夜劳烦各位一同去寻阿愉，若是谁能找到，重赏！”


    家奴们听到有赏，纷纷摩拳擦掌。苏清晓出手向来大方，说是重赏，那必是十两银子往上。这快赶上他们一年的俸禄了！


    她话音刚落，便有人迫不及待提着灯笼出门寻人。


    “小姐，您切莫担忧。说不准，阿愉公子是回醉春楼去了呢。”小春在一旁宽慰着她。


    “醉春楼今日才来闹事，他怎可能还会回那里去......”


    苏清晓看着家中仆人一个个往外走，心急如焚。“明月，去提两个灯笼来，我们一同去寻人。”


    “小姐，这天都这么黑了，且苏府地处偏僻，四周都是荒山野岭的，路不好走啊！万一您摔着碰着了......”


    还不等明月说话，她打断道，“阿愉身上的伤还没好，你也说了，这周围也没户人家。他若是在山林中迷路，或是遇到野兽，岂非很危险！”


    “可......”


    “快去取灯。”她语气坚决，不容商议。


    “是。”明月担忧地抬眸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没能怄得过她，悻悻地去屋内取灯笼。


    京州北边，郊外酒庄——


    秦青用石头磨着外衣，时不时抬头看眼正半倚在床上的宋愉安。


    “陛......”


    “咳！”宋愉安轻咳一声。


    秦青赶紧改口道，“主子，您今晚要一直在这里待着么？”


    “你赶我走？”宋愉安眼皮都懒得抬下，嗓音沙哑，透出几分慵懒。声音出口的瞬间，他自己都呆愣片刻，许久未说话，嗓子已经比起之前好太多了。但，还是跟从前没法比。


    秦青闻言连连摇头，“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住在这，只怕委屈了您。”


    “放心，明日我就走。”


    “明日？”秦青大惊，“您要在这个地方待到明日？！”


    “怎么？你不欢迎我留在这儿？”宋愉安坐起身，端起桌边的茶水轻抿一口。眉头微蹙，放下茶杯。果然，这茶跟他从前喝的根本没得比。


    “陛......”他眼神如刀，秦青跟他四目相对的瞬间，惊觉浑身汗毛炸起，立马换了称呼，“主子，您留在京州奴才不敢有意，只是为何要如此啊？”


    “那个什么......洛亲王？不是喜欢那苏姑娘么。他想整我，我就偏不走，偏要留下恶心他才好！”


    “您既然讨厌他，何不直接让奴才将他杀死，不是更痛快？”


    “利刃杀人只是痛一瞬间，钝刀子磨人才痛苦。再者......”从酒楼一直到苏府，苏清晓都在护着他。宋愉安嘴角微微扬起，势在必得，“我相信，以苏小姐的性格，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苏清晓身上总是带着股似有若无的水仙花香味，今日下午，她拿着剑站在他面前时，格外明显。


    宋愉安嘴角渐渐沉下来，眼眸里的笑意散去。“那对夫妻呢，处理了么？”


    “主儿放心，已经送出城了。”秦青抬头看了眼窗外夜色，“奴才已经派人连夜将他们送去南国。”


    宋愉安这才放下心来，继续翻着手里的书，“那就好，别留下什么马脚。衣服不要指着一处磨，各个角落都要磨一遍，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是。”


    苏府在京州南边的郊外，进到京州城内，骑马都得一炷香的时间。


    苏清晓带着家奴，沿着这条路走了不知多久，除去苏府的人之外，不见任何踪迹。


    死了也该捡到个尸身吧！


    秋日夜风瑟瑟，四周树林被吹得发出“簌簌”的响声。两个灯笼里的烛火忽明忽暗，随时都会被扑灭。


    “瞧着这天......要下雨了么？”小春皱紧眉头，扶着苏清晓抬起脸看向夜空。


    话音刚落，一颗水珠滴落到她脸上。


    一语成谶，明月赶紧放下灯笼，脱下外衣挡在苏清晓头上，“小姐，我们赶紧回去吧！等会儿雨下大了可就惨了！阿愉公子明日再找吧！”


    苏清晓抿抿唇，望向林中，漆黑一片。


    会不会阿愉是迷路了？若下了大雨，他也许会跑进林中避雨......可这树荫下，月亮也照不透，伸手不见五指。若是遇到什么毒蛇野兽该怎么办！


    “小姐！”小春拿着两个灯笼，有雨珠偶尔砸到她头顶，传来些些凉意，“咱们快回去吧！”


    “走吧。”苏清晓凝望着看不到尽头的路，转身回了苏府。


    家奴们也都不傻，眼见天要落雨，早早就回来，等在堂内。


    “大伙先回各自屋中休息吧，今夜辛苦了。”苏清晓话音刚落，一道闪电照亮府中每个角落，配合着震耳的雷声，将黑夜劈开。


    她吓得身子一颤，脖子往衣领里缩缩。“都记得关紧门窗，今夜看来要下大雨。”


    雷声再度在耳边炸开，暴雨倾盆而下，瞬间淋湿苏府的庭院。


    这样的雨夜，躲在树林里，只怕会有危险。


    已经接近丑时，苏清晓辗转反侧，毫无困意。


    雷声渐远，连带着闪电都少了。她撑着床板坐起身，下床点燃离得最近的蜡烛。


    豆大的雨水拍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也不知道阿愉如何了？有没有找到个能避雨的地儿？


    苏清晓摇摇头，心里祈祷着，他早就进了城里，被哪户好心人收留。


    都怨她，若不表现得对阿愉这般关心，或许顾渊也不会记恨上他。更不会找人来闹事，逼走阿愉。


    苏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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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懊恼地扯扯头发，漫漫长夜，她失眠到天亮。


    雨，渐渐停下。只剩屋檐积累的水珠，还在往下滴着水。


    “小春。”她一夜未眠，坐起身，打开窗。


    小春捧着衣裳走进屋内，一眼就看到她那眼下的乌青。不免有些心疼地问道，“小姐可是昨夜没休息好？”


    苏清晓摇摇头，长叹一气，“用了早膳就出去找人吧。”


    换好衣物，推开屋门，泥土的芳香抚平她心里的不安。夜里一场大雨，将夏日彻底带走，炎热连同蝉鸣一起消失。


    降温了。


    苏清晓不由得拢了拢外衣，走出屋内。


    今日的苏府是从未有过的安静，卧房到膳厅这一段路，零零散散只见到一两个家奴。


    奇怪。


    小春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雨刚停大家便都出去找公子了。连着明月都早早出了门，说是想早日找回他，不想见小姐为此忧心。”


    苏清晓心头一暖，“我们也快些用完早膳出门吧。”


    下了雨的路泥泞不堪，她看着漫山的树林，咬咬牙，“树林有人找过没？”


    “应是没有，毕竟这个路这么难走......”


    “我们进去看看。”她往林中走去。心里有股莫名的直觉告诉她，阿愉就在这林中！


    “小姐！”小春两步追上去，走在她前面，“林中危险，奴婢走小姐前面给小姐开路吧。”


    山路崎岖难行，被雨冲刷过的泥土地，软烂不堪。一脚，便能踩出个印子。有些地方被雨水浸泡久了，踩进去还能往下陷。


    周围是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混杂着不知名的动物叫声。


    苏清晓越往里走越害怕，手不自觉拉着小春的袖口。裙摆早已被地上的泥水打湿，每一步都感觉衣服重一分。


    “小春......”她声音颤抖，眼睛不断往周围瞟，“你有没有觉得......有点点冷啊......”


    小春向来胆大如虎，腰杆挺得笔直，这样的环境反倒让她早起的困意全无，对周遭一切都好奇。


    “小姐您放心，小春保护您！”她拍拍胸脯，但也放慢脚步。


    忽然！一条蛇从头上树枝落下，掉在主仆二人中间。


    “啊——！”苏清晓尖叫着跳开，已是被吓得说不出半句话。


    她要回家！她要回家！！


    “小姐！”小春捡起根棍子，驱赶走蛇，跑到她身边，“小春在，小春在，您别怕。”


    苏清晓猛地跌坐在地上，嘴唇颤抖，瞪着双眼，手颤颤巍巍抬起，指着小春身后的丛林。


    “那......那......那林子......在在在动......”


    小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小姐，万一是......风吹得呢？”


    “没.....没风啊......”苏清晓声音都跟着发抖，“你说......会不会，有什么吃人的野兽啊......”


    她这样一说，小春心里也跟着发毛，干笑两声，“小姐，别自己吓自己......”


    树丛依旧诡异地动着，小春搀扶着苏清晓站起身，两人刚想过去查看。


    一个黑影冲出树丛，直扑二人而来。


    苏清晓吓得往小春怀里钻，一颗心跳到喉咙。“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