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尔夫，塞尔柱王宫。


    昔日的血火与硝烟早已被刻意洗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而喜庆的喧嚣。宫殿内外张灯结彩，巨大的波斯地毯从宫门一直铺到正殿，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熏香、烤肉的焦香以及浓郁的花香。然而，在这份浮华的喜庆之下，却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屈从、算计与劫后余生的复杂暗流。


    今日，是北平郡王凌泉，同时迎娶东塞尔柱埃米尔穆罕默德之妹“明珠”公主阿依莎，与西塞尔柱苏丹马苏德之妹“明月”公主法蒂玛的大婚之日。亦是北平郡王之弟、南洋舰队都督**，迎娶黑衣大食哈里发之侄女“晨星”公主扎赫拉的和亲之期。


    三场**联姻，如同三条巨大的锁链，在盛大的仪式与华丽的辞藻包裹下，将这片刚刚经历战火洗礼、裂痕遍布的土地，与远在东方的强大征服者，牢牢捆绑在一起。


    金殿之上，凌泉一身玄色金线蟠龙吉服，身姿挺拔，面容沉静，并无太多新婚的喜色，唯有眼底深处一丝掌控一切的淡漠。他左侧，站着身穿东塞尔柱传统华服、头戴繁复金冠、容貌娇艳却眼神怯懦的阿依莎公主；右侧，则是身着西塞尔柱苏丹家族礼服、佩戴厚重黄金项圈、眉宇间带着一丝野性与不甘的法蒂玛公主。两位公主皆是**牺牲品，她们的命运，从签字那一刻起，便已注定。


    阶下，穆罕默德与马苏德两位“大舅哥”，脸上堆满了谄媚与庆幸的笑容，仿佛嫁出去的不是妹妹，而是甩掉了两个烫手山芋，换回了凌泉王爷更深一层的“友谊”与条约上白纸黑字的利益分成。他们身后，东西塞尔柱的贵族们亦是举杯欢庆，至少，可怕的战争暂时结束了，通往东方的商路似乎即将打开，这意味着……财富？


    更远处，黑衣大食的使者团面色复杂。首席使者强颜欢笑，手中捧着那份墨迹未干、条款苛刻至极的《梅尔夫和约》正式文本，以及一份关于“晨星”公主扎赫拉与**和亲的国书。他们代表战败的哈里发，来此献上公主与**，换取苟延残喘的机会。


    仪式繁琐而冗长。在祭司的吟唱、群臣的恭贺、以及无数或真心或假意的祝福声中，三位身份尊贵却命运不由己的新娘，被依次引至凌泉与**面前。


    凌泉接过两位公主手中象征联姻的金杯，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毫无缠绵之意。他目光扫过穆罕默德与马苏德，声音平静无波：“自此，宋与塞尔柱，永为姻亲之邦。还望二位……好生治理封国，莫负本王期望。”


    “不敢！不敢！”


    “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王爷厚望！”


    两人连忙躬身，几乎要将腰弯到地上。


    另一边，**倒是显得兴致勃勃。他一身笔挺的海军礼服，笑嘻嘻地接过那位蒙着面纱、身段窈窕的黑衣大食公主扎赫拉递来的酒杯，目光在对方那双深邃如夜空的眼眸上停留片刻，朗声道：“哈里发陛下美意，本王……呃，本都督心领了！放心，定会好生‘照顾’公主殿下！”他特意加重了“照顾”二字，引得身旁几位海军将领发出心照不宣的低笑。那黑衣大食使者脸色白了白，却只能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礼成。盛宴开启。


    珍馐美味如流水般呈上，美酒佳酿肆意流淌，舞姬们甩动着裙摆，乐师们奏响欢快的乐曲。王宫内外，一时觥筹交错，笑语喧天，仿佛之前的战争与仇恨从未发生过。


    酒至半酣，凌泉缓缓起身。他一举杯，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今日良辰，三国结缡，化干戈为玉帛，实乃万民之幸。”凌泉声音清朗，透过大殿，传入每个人耳中，“战火已熄，商机当兴。本王麾下‘苏记商盟’，不日将全面进驻塞尔柱与黑衣大食。修路、开矿、建厂、通商……所需人力物力，不计其数。”


    他目光扫过台下那些竖起耳朵、眼神发亮的各国贵族与商贾代表，抛出了真正的诱饵：“本王有意，广纳贤才，共襄盛举。凡有志于通商互利者，无论出身，皆可寻我‘商盟’主事洽谈。经审核，资质合格者，可入股参营，共享丝路之利！”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入股“苏记商盟”？共享丝路之利？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这些战败国的贵族，也有可能搭上这辆由东方巨人驾驶的、通往无尽财富的快车！


    穆罕默德和马苏德首先反应过来，激动地带头高呼：“王爷仁德！通商万民！我等愿效犬马之劳！”


    黑衣大食使者也连忙附和：“愿为王爷……愿为商盟效力！”


    其他贵族商贾更是争先恐后地表态，生怕慢了一步便错失良机。一时间，谀词如潮，气氛热烈到了顶点。


    凌泉微微颔首，放下酒杯。恩威并施，胡萝卜加大棒，永远是掌控人心的不二法门。用利益将他们捆绑上自己的战车，远比单纯的武力征服，更为持久和有效。


    盛宴持续至深夜方散。


    凌泉在侍从的簇拥下，步入精心布置的、融合了东方典雅与波斯奢华的新婚寝宫。红烛高照，锦帐低垂。两位新娘，阿依莎与法蒂玛，已卸去繁重的头饰，穿着轻薄的纱丽，并排端坐在铺着雪白豹皮的巨大婚床上。一人低眉顺眼，紧张地绞着衣角；一人则微微扬着下巴，眼神中带着一丝倔强与戒备。


    凌泉挥退侍从，关上房门。室内顿时只剩下三人轻微的呼吸声和红烛燃烧的噼啪声。


    他缓步走到床前，目光平静地审视着这两位来自仇敌家族、如今却成为他妻子的公主。她们是战利品，是维系和平的象征，也是……他打入塞尔柱统治阶层内部的楔子。


    “抬起头来。”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寝宫内响起，不带丝毫情欲，只有一种审视的威严。


    两位公主身体微微一颤，依言抬起头。烛光下，两张风格迥异却同样青春靓丽的脸庞，带着惊惶与不安。


    凌泉伸出手指，轻轻托起阿依莎的下巴，指尖感受到她细微的颤抖。“穆罕默德……倒是舍得。”他淡淡评价道，目光转向法蒂玛，手指划过她紧抿的唇线，“马苏德……看来还是不太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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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蒂玛猛地偏过头，躲开他的手指，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凌泉并不在意，收回手，自顾自地解开吉服的外袍：“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本王的人。安分守己，自有荣华富贵。若心存异念……”他顿了顿，声音骤然转冷，“塞尔柱……不缺公主。”


    冰冷的威胁如同实质，瞬间击溃了两位公主最后的心理防线。阿依莎眼中涌出泪水，法蒂玛也脸色煞白，倔强的眼神终于被恐惧取代。


    凌泉吹熄了最近的几支蜡烛，帷帐落下，遮住了内里的春光。这一夜，无关风月，只有征服者的权力宣告与战利品的无声屈从。


    翌日清晨。凌泉神清气爽地起身，两位公主却仍在沉睡，脸上带着泪痕与疲惫。


    他刚用过早膳，**便笑嘻嘻地闯了进来，精神抖擞，显然昨夜过得颇为惬意。


    “大哥！早啊！嘿嘿，那位黑衣大食的小辣椒，有点意思！”**挤眉弄眼。


    凌泉瞪了他一眼：“收起你的嬉皮笑脸。和亲非是儿戏。扎赫拉公主，是你楔入黑衣大食宫廷的一步棋。要好生‘善待’她，通过她，结交黑衣大食权贵，尤其是……掌控巴士拉等港口城市的实权人物。未来我水师补给、商船往来，皆需依托这些港口。明白吗？”


    **神色一正，收起玩笑：“明白！大哥放心！哄女人……呃，经营关系，我在行！定把那些港口，变成咱们家后花园！”


    “数月之内，舰队便要南下探索非洲。你需早作准备。”凌泉补充道。


    “是！”**眼中再次冒出兴奋的光芒。


    一个月后。梅尔夫城外，阿姆河畔。


    旌旗招展，甲胄鲜明！十万历经战火洗礼的东征主力大军，已整装列队，肃杀之气直冲云霄！蒸汽铁甲舰“破浪号”巨大的烟囱喷吐着浓烟，如同即将启航的巨兽。


    凌泉一身戎装，立于点将台上。穆罕默德、马苏德率领东西塞尔柱文武百官，黑衣大食使者，以及众多前来“送行”的贵族商贾，黑压压地跪满一地。


    “本王离后，西域诸事，由陆寒权摄‘安西都护’尔等需谨遵号令，共保商路畅通！若有阳奉阴违者……”凌泉冰冷的目光扫过台下众人，“……犹如此旗！”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寒光一闪！身旁一根代表某小部族、近日曾有劫掠商队劣迹的旗帜，应声而断！旗杆轰然倒地！


    台下众人噤若寒蝉，连称不敢。


    “启航！”凌泉不再多言，转身登上了“破浪号”。


    汽笛长鸣！舰船缓缓移动！岸上，十万大军开拔，如同黑色的洪流，踏上东归的征程。


    凌泉站在舰桥，望着渐渐远去的梅尔夫城，望着那片被他用铁血、权谋与婚姻重新塑造的土地，眼中波澜不惊。


    西域暂定，通商之路已铺就。接下来……该回家了。家中，还有翘首以盼的亲人，与……更广阔的天地。


    “回家了。”他轻声自语，嘴角终于勾起一丝真正的、带着期待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