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不断从车窗上滑落，划出一道道歪斜的水痕。陈骁的双手仍紧握着方向盘，目光死死锁在前方那辆黑色轿车消失的方位。副驾驶座上的沈昭已换上了便装，耳垂那根银簪依旧闪着微光，她正低头翻看刚刚传来的尸检初步报告。


    “他心跳恢复过。”她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雨声盖过，“急救记录显示，在送医途中，他有不到十秒的自主心律。”


    陈骁没吭声，只是默默把油门又往下踩了几分。雨刮器在玻璃上吃力地来回刮动，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刚才那一下撞击绝不是意外——那辆车，是冲着他们来的。


    他眉心微微一紧。


    “不是毒死的。”他低声说。


    沈昭点了点头：“有人用设备远程干扰了他的心跳。***只是幌子，让人以为他是**身亡。”


    陈骁想起在医院太平间门口见到的那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当时他站在门外，看着沈昭走进去，解剖灯亮起的瞬间，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拉成一条细长的光带。而现在，那具冰冷的身体里，藏着一个本应三年前就埋在江堤下的秘密。


    他呼吸微微一滞。


    “他不是什么替身。”他声音沉了下来，“他是当年那个‘**’的工程师。”


    沈昭抬起眼，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报告纸边缘：“如果他是幸存者，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出现？又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被灭口？”


    “因为他不该活着。”陈骁盯着前方被雨水模糊的道路，“有人发现他还活着，所以必须让他再死一次。”


    就在这时，对讲机响了。技术科传来消息：环保集团后勤部上周签收了十二支微型电磁针，登记用途是土壤采样辅助设备。与此同时，周慕云办公室最近一个月采购了四百八十枚绣花针，材质是镍钛合金——能导电。


    “绣花针能导电？”沈昭皱眉。


    “根本不是用来缝东西的。”陈骁冷笑，“是当微型电极用的。**轮胎，形成接地回路，再远程发送信号触发脉冲——这就是**的开关。”


    他突然想到什么，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湿滑的路面上打了个横，好不容易才稳住。他解开安全带，俯身从脚垫下摸出那个证物袋——里面是从自己车胎上拔下来的绣花针，针尾还缠着一小截蓝染布条。


    “云纹坊。”他说，“这家作坊三年前给市政工程做过一批工具包，用的就是这种布。后来突然就关门了，没人知道为什么。”


    沈昭接过证物袋，借着车内的灯光仔细端详：“如果这批针是统一配发的，那就意味着……不止你一辆车被动了手脚。”


    陈骁眼神一凛。


    “不止是我。”


    他重新发动车子，猛打方向盘调头。


    “去环保集团大厦。他们的地下仓库一定还藏着没用完的设备。”


    雨越下越大。街道两侧的霓虹灯在积水里扭曲成一片模糊的色块，红的、绿的，像是打翻的颜料罐。陈骁一路疾驰，绕过两个街区后，拐进一条狭窄的辅路。这条路直通大厦后侧的货运通道，平时很少人走。


    车灯扫过巷口时，他瞥见地上有个小小的反光点。


    他刹住车，推门下去。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夹克肩头。他蹲下身，从泥水里捡起一枚金属片——是半截断掉的针头，表面的镀层已经剥落，露出银灰色的金属本体。


    “和我车上的一样。”他喃喃道。


    沈昭也下了车，站到他身旁。她没说话，只是伸手接过那截断针，指尖轻轻擦过切口。


    “断口很平整，不是自然断裂。”她说，“是被人强行**，或者……被什么机器切断的。”


    陈骁心头一紧。


    “有人赶在我们前面了。”


    他立刻回到车上，加速驶向主干道。距离环保集团还有不到三公里，但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黑三真是来灭口的，那么现在最危险的已经不是证据，而是那些还没被发现的装置。


    “汽修厂。”陈骁咬着牙说，“老谢的地盘。”


    “如果是销毁设备，数据中心更合理。”沈昭反驳，“那里有高温焚化炉，能彻底处理电子元件。”


    “但他不会选最合理的路。”陈骁盯着前方的雨幕，“他会选最隐蔽的。汽修厂地下有旧的排水管道，直通江底，烧不掉的东西，沉下去就行。”


    沈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那就去拦住他。”


    话音刚落，右前方巷口突然冲出一辆黑色轿车，车身几乎擦着隔离带疾驰而过，溅起大片泥水。陈猛打方向避开，轮胎在湿地上发出刺耳的尖叫。


    那辆车擦着他们的车头掠过，速度丝毫未减。


    陈骁看清了副驾驶窗口一闪而过的侧影——戴着防毒面具，身形瘦长，右手搭在车窗边，五指分明，小指旁还多了一根短小的手指。


    “是他。”陈骁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引擎轰鸣着，车身如箭般射出去。两车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雨水在挡风玻璃上炸开，雨刮器疯狂摆动，却仍然难以完全清除视线。


    沈昭抓紧扶手，左手悄悄摸向耳后。她的银簪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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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在那里，已经被雨水打湿，冰凉地贴着皮肤。


    前方黑色轿车突然变道，一头扎进高架匝道。陈骁紧随其后，车速已经到了极限。过弯时，车身剧烈倾斜，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低吼。


    就在快要追上的时候，对方突然踩了刹车。


    陈骁本能地转向，车身甩出半个弧线。透过侧窗，他看见那辆黑色轿车并没有停下，而是借着惯性将车头一甩，右后轮毂朝外一偏——


    一点幽蓝的寒光从轮轴间闪过。


    “绣花针！”他喊出声。


    下一秒，那枚细针被高速旋转的轮胎甩出，像**一样射向后方。它击中陈骁车头的保险杠，发出清脆的“叮”声，随即弹飞进雨幕中。


    陈骁瞳孔一缩。


    “他在试装置！”


    他不再犹豫，猛踩油门直逼上去。只要再近五米，就能把对方逼停。


    但就在这时，前车突然熄了灯，整个车身陷入黑暗。只能靠雨中的微光勉强辨认轮廓。它像一头潜入夜色的兽，悄无声息地滑入匝道尽头的岔路，拐进一片老厂区。


    陈骁紧跟其后，车灯扫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牌上的字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只剩一个“修”字还依稀可辨。


    “汽修厂到了。”


    他放慢车速，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沈昭已经解开安全带，右手搭在车门把手上，身体微微前倾。


    “小心。”她说。


    陈骁没回答，只是缓缓踩下油门，车子无声地滑入厂区深处。


    空旷的车间门前，那辆黑色轿车静静停着，车门敞开着，驾驶座上没有人。雨水顺着座椅滴落，在地面上积起一小滩水。


    陈骁下车，战术腰带上的工具包沉甸甸地压在胯边。他一步步走近，目光扫过车内——手套还在，钥匙没拔，仪表盘上的里程数停在48721。


    这个数字让他心头一震。


    三个月前，那辆载着河道工程师去爆破现场的工程车，行车记录仪最后上传的数据，也是这个里程数。


    他猛地抬头，望向车间深处。


    黑暗里，一台老旧的升降机正缓缓下降，金属链条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上面躺着一辆被防水布盖着的厢式货车，车轮朝外，右前胎明显瘪了。


    而在升降机旁，站着一个人影。


    他背对着门口，身穿黑色工装，右手戴着露指手套。五根手指清晰可见，第六根藏在阴影里。


    他正低头摆弄一个金属箱，箱盖打开一角，露出几排整齐排列的细长针管，每一根都缠着一小段靛蓝色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