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的右手无力地松开，银簪滑落在终端屏幕上，簪尖朝上，映着最后一点微弱的蓝光。陈骁伸手扶住她的肩膀，能感觉到体温正在流失，脉搏细得几乎摸不到。他小心地将终端从她胸前解下，绑在自己战术腰带外侧，顺手撕开夹克内衬，一层层裹紧她左臂的伤口。血还在慢慢渗出，但流速已经缓了下来。


    他俯身将她半抱起来，踩着锈迹斑斑的梯阶往下走。灯塔底部的通风口不断有风灌进来，带着江水的腥气。他把她轻轻靠在维修梯下方的混凝土基座上，顺手把银簪塞回她右手里。


    “系统还能维持，”他说，“只要血流不断，信号就不会断。”


    沈昭的眼皮轻轻颤了颤，没有睁眼，但手指却收紧了，牢牢攥住了簪身。


    陈骁盯着终端屏幕，倒计时停在00:47，但D-7机房的电磁阀状态只是“锁定”，而不是“关闭”。远程信号显然被屏蔽了，必须有人亲自去现场完成物理闭合。他摸了摸内袋里的存储模块，上面还沾着沈昭的血。


    他站起身，望向东塔楼方向。水箱顶部那层透明涂层已经龟裂，狙击镜应该已经失效，但黑三没有动静，不代表他已经撤离。像他那样的人，不会空手离开。


    他低头，把终端轻轻放在沈昭腿边，确保她伸手就能碰到。屏幕的微光映在她脸上，苍白得像解剖室的瓷砖。


    “你守在这里，”他说，“如果他靠近——就用簪子。”


    沈昭的喉咙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信号不能断。”


    “不会断的，”他顿了顿，“离开前，我会用你的血再激活一次接口。”


    他取回终端，打开后盖，用银簪尖端蘸了点她手臂渗出的血，轻轻点在模块接口上。蓝光闪烁了一下，稳定下来。系统提示：【低功耗待机模式已激活，维持基础信号链路】。


    他合上终端，塞进战术背心内侧，转身朝灯塔出口走去。


    三分钟后，他穿过废弃码头，翻过环保集团的围墙，贴着配电房外墙潜行。B座地下三层的入口在员工通道尽头，监控已被他十分钟前用声波***瘫痪，但生物锁需要双认证——周慕云的指纹，以及沈昭母亲的DNA。


    他没有时间去找周慕云。


    他取出存储模块，指尖抹过上面干涸的血迹，心中默问系统：【能否用沈昭的血液替代？】


    【线索关联】启动，屏幕上浮现两组蛋白标记对比图：沈昭母亲与沈昭的基因序列高度相似，尤其在Y-H7蛋白位点存在家族特异性表达。系统标注：【紧急血缘替代模式可启用，匹配度98.7%，解锁概率83.4%】。


    他没等推演结束，直接走向D-7机房的门口。


    将血迹涂上扫描区，读取灯由红转黄，发出“滴”的一声。第一道门解锁了。


    他推门而入，冷气扑面而来。机房深处，液氮压缩机连接着一根暗红色管道，直通市政供水主管道。电磁阀控制台亮着黄灯，显示“预启动状态”，下方的倒计时重新开始跳动：01:12。


    他快步上前，却发现第二道阀门是纯机械结构——一组交错的齿轮，必须手动卡死传动轴才能阻断液氮逆流。


    他摸了上衣的警徽，摘下来，对准齿轮缺口用力**去。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齿轮卡住一半，但压力过大，警徽开始弯曲。


    他咬紧牙关，双手加力，警徽扭曲变形，终于卡进最后一点缝隙。传动轴停止转动，电磁阀红灯熄灭，倒计时停在00:47。


    系统提示：【供水系统主阀已闭合，连锁爆裂风险解除】。


    他靠在墙上喘了口气，战术背心已经被冷汗浸透。终端突然震动，屏幕亮起：【D-7机房供电异常，备用电源启动中】。


    他皱起眉头。备用电源不该在这个时候启动。


    同一时刻，灯塔底部。


    沈昭靠在基座上，右手握着银簪，左手搭在终端边缘。屏幕蓝光微弱，蜂鸣声断断续续，像是电流不稳。她的听觉变得迟钝，但鼻腔还能捕捉到空气里的细微变化——一股机油味，混着橡胶烧焦的气息，正从通风口缓缓渗入。


    有人来了。


    她没有动，呼吸放轻。没有脚步声，但铁链轻微震颤了一下，像是有人蹭到了梯子。


    她把银簪插入终端接口，利用残余电力激活微弱蜂鸣，声音不大，刚好能传到十米内。然后她缓缓挪动身体，避开正对通风口的光区，背靠混凝土柱，左手悄悄扯住维修梯的铁链。


    三米外，地面的阴影微微晃动。


    黑三贴墙靠近，左眼的机械义眼泛着幽蓝微光，红外模式已经开启。他听见蜂鸣，判断声源在终端位置，但没发现人影。他抬手，准备拔出腰间的鱼线。


    就在他迈步的瞬间，铁链突然震动。


    他偏头闪避，但晚了半秒。


    沈昭侧身扑出，右手银簪自下而上刺入他左眼与颧骨连接处。金属外壳破裂，电路火花四溅。她没有拔簪，反而手腕一拧，簪身在接口处搅动。


    机械义眼爆裂，蓝光乱闪，一块微型芯片弹射而出，落在她脚边。


    终端自动捕捉到无线信号，屏幕跳出提示：【捕获未授权定位源，频率与航班GPS同步，目标编号：CA927，起飞时间：00:47】。


    她盯着那行字，喉咙干涩。


    航班时间，与供水系统倒计时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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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抬起左手，把芯片捏进掌心，指尖发凉。


    陈骁从D-7机房出来，贴着墙根移动。通讯频道突然响起杂音，接着是沈昭断续的声音：“……航班……同步……黑三眼……有芯……”


    信号中断。


    他立刻调出系统地图，输入航班号CA927，目的地为境外中转站。起飞时间00:47，正是供水系统闭合的瞬间。


    周慕云要逃。


    他转身朝环保集团后门疾行，刚拐过配电房，终端再次震动。屏幕弹出新提示：【检测到远程信号重启尝试，来源：B座地下三层备用电源节点】。


    他停下脚步。


    备用电源不该带有控制权限。


    他返回机房门口，发现第一道门禁扫描区有新鲜指纹残留——不是他的，也不是沈昭的。


    有人来过。


    他推开门，冷气更重了。控制台显示屏亮着，一行新指令正在输入：【重启电磁阀，倒计时重置】。


    执行者ID被隐藏，但系统通过电源负载波动反向追踪，标记出操作终端的位置——不是机房内部，而是周慕云办公室的独立电路节点。


    他盯着屏幕，心中默问：【谁在操作？】


    【证言识谎】无声启动，结合现场痕迹推演：指纹残留位置偏左，操作者惯用左手；指令输入节奏稳定，带有机械式精确性；且能在警徽卡死传动轴后仍尝试远程重启，说明知晓物理结构弱点。


    系统生成三名嫌疑人画像，最终锁定一人：周慕云秘书，左撇子，曾任军工系统自动化工程师。


    他拔出钢笔，冲向电梯井。


    灯塔底部，沈昭靠在柱子上，左手紧攥芯片，右手银簪还插在黑三头颅里。黑三倒在地上，机械义眼只剩半截金属管，但右眼突然睁开，嘴唇微动。


    她俯身，听见断续的气音：“……信号……不止一个……人体……是终端……”


    她瞳孔一缩。


    陈骁撞开电梯井防火门，冲进周慕云办公室。房间空无一人，但办公桌后方的电路面板被打开，一根独立电缆接入控制终端。他拔出钢笔，笔尖划开电缆外皮，露出内部光纤。


    终端提示：【检测到双频信号传输，频率一：航班GPS；频率二：未知生物信号源】。


    他输入指令：【追踪生物信号源】。


    屏幕刷新，标记出三个同步信号点：CA927航班、黑三机械义眼、以及——市第一人民医院地下冷库值班员。


    值班员今晚本不该上岗。


    他盯着那个名字，手指悬在通讯键上。


    沈昭在灯塔底部缓缓抬头，看着终端屏幕上的三个信号点，声音极轻：“人体……就是通讯终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