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

作品:《闽城十九夏

    这场校园闹剧兼狂欢以陈端被喊去办公室写完三千字检讨,并且勒令在假期结束之后的第一次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师生宣读作为落幕。


    时间很晚了,高考前夕全校放假,整个学校静悄悄的,教学楼里只有几间教师办公室间或亮着灯。


    孔净等陈端从办公室出来,“不累哦?”


    “还行。”


    陈端汗湿的头发和T恤已经干了,整个人看上去清爽熠熠生辉,哪里像是绕着操场跑了一万米的人。


    取了车之后,一起去校门对面的餐馆吃东西。


    这边的石材厂区和清安高中一样都坐落在镇上,两者距离挺近,骑车只要十来分钟。


    趁着陈端去放车,孔净猫腰躲在柱子后面朝灯火通明的厂房那边看去,李贤梅正拿着卷尺和写字板验收工人们刚刚磨好的板材。


    她转头朝陈端示意一下,然后提起一口气,飞快从挨着柱子的楼梯跑上去。


    嘉福石材厂的住宿条件相比以前那间石厝要好一些。


    正对厂门口的二楼,紧临开放式走廊的两间房是他们的卧室,孔大勇和李贤梅一间,孔净和陈端一间。


    李贤梅本来不同意,“再过几年就都成年了,又不是亲的,挤在一间屋里像什么样!”


    但是因为陈端主动说住校,只有放假的时候才回来,孔大勇无比心疼陈端,嫌李贤梅整天掰扯这些有的没的让所有人都不痛快,他直接让工人搬了两张单人床进去,两张床之间帘子一拉算做隔断,也就这么将就着住了。


    孔净和陈端的房间挨着楼梯间,门没锁,直接推门进去。


    两张单人床并排放置,一张挨着门,另一张挨着窗,两张床对面靠墙有一张挺长的书桌,桌子也是一人一半,左边放陈端的东西,右边放孔净的,黑白灰色调和红黄亮色系很好区分。


    陈端经常不在,孔净一个人待着待着那些原本属于她的比如相框、小公仔、发圈之类的东西,不知怎么就跑去了陈端那边。


    陈端进来时,孔净正站在桌前把散落在他那边的小物件往自己这边扒拉。


    听见声响,孔净回头,“……笑什么。”


    “没。”陈端把两人的书包放桌上,随手拿起孔净的一个发圈绕在指尖,“梅姨要上来了。”


    “啊?那你先去洗澡!你冲凉水,我要烧热水。快点快点!”


    陈端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犟不过,拖出放在床底下的箱子随手拿了毛巾和换洗的衣服,就被强行推了出去。


    等陈端顶着湿漉漉的黑发再回来时,孔净已经以一己之力承受过一轮李贤梅的言语轰炸。


    并且旁边房间的门已经关上,李贤梅和孔大勇都睡了,看样子今晚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孔净还是笑眯眯的,李贤梅说的话虽然难听,她只要不真的往心里去就好了。


    她提着热水去楼下公共卫生间,半个小时后回来,帘子半拉,她坐在靠窗的单人床上用吹风机吹头发。


    因为房间不大,所以两张床之间只隔着五十公分左右的距离,陈端穿一身黑色衣裤把枕头竖起来,靠在床头继续完成下午在广播室里没完成的素描。


    电吹风“嗡嗡”运转,他有时会抬眼,目光擦过帘子边缘朝这边看一眼。


    孔净穿着米白色绵绸短袖短裤,裤衫偏大,她又骨架偏小,盘腿坐在床上及腰的黑发散开再被吹起,很耐看。


    “今天孟书宇找你干什么?”陈端忽然问。


    “啊?哦,托他帮我找了个暑期家教,给下学期升初中的小孩补课。”孔净看他微微皱了下眉,笑说,“放假之后你可以往网吧跑,我在家时间待长了,妈的脾气你也知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从下个月放假到八月份我们自己开始补课,差不多有一个多月的空闲……啊,说到这个,下学期就高三了,这个暑假学校肯定要组织补课,你去吗?”


    孔净关了吹风,歪头用手捋着还有些湿润的发梢。


    “不去。”


    陈端视线落在孔净穿过黑发的细白手指上。


    孔净点头,意料之中的回答。


    高二文理分科他们选的都是理科,但他们都清楚实际上孔净更喜欢文科,而陈端比起正儿八经靠成绩去拼所谓的好大学,他其实更适合艺术院校。


    可随着他们越来越大,孔大勇念叨“等你们以后把书读出来了赚了大钱,我和你妈妈就回老家修别墅享清福”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生长环境所致,孔净和陈端在某种意义上都是早熟的人,就算孔大勇不念叨,他们也早早认清现实,知道应该选理科,将来好就业。


    而陈端又比孔净更现实也更游刃有余一些。他的成绩虽然不够上光荣榜,但是一直保持在年级一百名左右。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不够聪明和努力,而是他除了学习,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诸如游戏代打之类的事情上了。


    陈端需要钱,很需要。


    孔大勇只是牛皮吹得响,家里的经济大权实际都掌握在李贤梅手里。


    仍和他们上初中那会儿差不多,李贤梅明着不会缺陈端的学费,但是生活费时断时续。


    陈端性格看似温淡,实际冷冽,宁折不弯,他不接受孔净的救济,更别说低声下气去找李贤梅讨钱。


    孔净一时没说话,葱白细长的手指在浓密的发丝中穿行。


    陈端目光随着她手指不断游移。


    没过几秒,他反应过来,转过脸,长睫在下眼睑投落两片淡灰阴影,也盖住了眼底丝丝缕缕往外飘涌的东西。


    没有预兆地,他伸长手臂,腕骨在墙上开关上一按。


    孔净猝不及防,“干嘛关灯!我东西还没放……”


    “困了。”


    乍然从光亮换成黑暗,视觉上会短暂地看不见,而听觉又更灵敏一些。


    在此刻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环境里,孔净觉得陈端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哑和沉。


    “你洗凉水感冒了?”孔净摸黑把吹风机放到对面的书桌上,然后躺回床板。


    “……没。”


    “哦。”


    孔净抬手挪了挪枕头,换了几个姿势都觉得不舒服。


    她坐起来,“你开下灯,我要找个发圈,头发散在脖子上像戴了个围脖,好热啊。”


    旁边床板“咯吱”响了一声,但灯没亮。


    陈端翻了个身,说:“我这有。”


    “什么?”


    “发圈。”


    “谁的?”说话间,孔净已经重新躺下了。


    右手抬起来,指尖越过作为隔挡的帘子,在黑暗中朝那边伸去。


    陈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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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一道气音,很细微,像是被孔净这个问题蠢到。


    “还能是谁的。”


    孔净笑了下,“不是啊,我是说我的发圈怎么在你那里。”


    “不知道。”陈端这句有些无赖。


    孔净手指在半空中游移一圈摸了个空,正想让他快点把东西拿来,食指指腹忽然触到一条温热的凸起。


    是陈端左手臂上的伤痕。


    这伤痕在白天看是锁链和藤蔓状,黑暗中摸起来更像是蔓延交错的峰脊。


    血管在底下跳动,以致于孔净手触过的痕迹也像是活的。


    “还痛吗?”孔净指腹在他手臂上缓慢移动,她想到那年的台风天。


    过了好几秒,才听见陈端说:“不痛。”


    “你那时也是这样说的。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说不痛。”孔净无声笑了下,指尖一下滑到他的腕骨,然后顺着他的手背往下,勾到被他松松套在两根指节上的发圈。


    孔净扯了一下,发现陈端并未松开,两根长指勾着发圈另一边,孔净又扯了一下,“给不给?”


    孔净的指背不可避免地再一次在黑暗中擦过陈端的,陈端闭着眼睛感觉两根手指像被羽毛撩过,又或许是温柔的火苗,否则那处皮肤怎么会又痒又烧,深到皮下层和骨头缝里。


    在孔净提高音量连名带姓喊他陈端的时候,他才抽出两指。


    等这届高考结束,孔净和陈端再回到学校,很快就迎来了学期末。


    就像孔净预料的那样,才刚放假没几天,李贤梅看她的眼神就越来越不耐烦。


    不是嫌她菜炒咸了,就是说她衣服没洗干净,有时实在找不到由头,就只是皱眉看着她,无声无息地一直看着她。


    孔净背对着,不由得连呼吸都放轻了,顿了顿,转头笑问,“妈你要喝水吗?我——”


    “你倒的水我敢喝吗?”李贤梅看孔净就像看下不去手的仇人,“其实你不是我生的对不对?你不是我女儿,我也不是你妈。你爸说的没错,你和陈端就是亲姐弟,你们上辈子就认识了,这辈子找机会借不同人的肚子来到这个世界上,费尽心思再组成一家!我对你来说就是个工具,是不是?”


    近几年,李贤梅变得越来越偏执,这套言论刚开始只是说说,后来慢慢变得深信不疑,她不听解释,不接受辩白,也不管孔净其实比从前还要乖顺。


    只要陈端还在这个家待一天,只要孔净还和陈端走得近,她就顺着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死胡同越走越深。


    孔净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苦涩从胸口一直漫溢到嗓子眼。


    她无法向李贤梅表述清楚,就算是一条狗,养了九年也该有感情了,更何况是一个人。


    她和陈端一起吃住,一起上学,陪伴彼此长大已经九年。


    最开始孔净也是不愿意的,可是孔大勇把陈端带回来,告诉她,这是弟弟。九年过去,感情这东西根本不受人控制,亲情也不需要血缘作为媒介,已经无声无息在她和陈端之间生发。


    对孔净来说,陈端和李贤梅、孔大勇一样,都是她的家人。


    没办法,离家教上岗还有几天,孔净在家待不下去,提前给李贤梅和孔大勇做好饭后,顶着夏日艳阳骑车去网吧找陈端。


    路上,默默调整情绪,任谁也看不出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