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波未平

作品:《替身嫡谋

    一大早,王寻刚起床,就问管家:“李珺被放出来了么?”


    “回大人,没有。”管家轻声说,“倒是平安侯等人半夜就从刑部出来,直接入宫面圣去了。”


    王寻叹了口气,轻声说:“……此局,下到终局了啊。”


    “大人!”管家一愣,只觉得王相说的话十分不祥。


    “叫人马上传话给皇后,让她不许管家中之事,护住自己,以待他日。”王寻冷声说,“宫里所有的暗线全部交给皇后,京师所有人撤走,遣散所有护卫。”


    “大、大人!”管家被这突然的吩咐弄得懵了,紧张地说,“大人,何至于这样安排,这、这瞧着一切都十分正常啊,昨儿个上元节,圣人不是还给您赐了东西么?”


    王寻叹了口气,看着窗外的天空,轻声说:“从李珺入了刑部,我就知道事情要糟糕了。横才啊……”


    王寻久违地唤了一声管家的名字,轻声说:“还记得我们出钦州的时候,那一场暴雨吗?”


    管家想了想,轻声说:“记得,当时我说,这天好漂亮,碧蓝碧蓝的,一点云也没有。那时候,郎君叫我快些跑,马上要下大暴雨了,我还不信,直到突然天黑,猛地下起雷雨,我淋得湿透了,才惊叹郎君厉害。”


    王寻笑了笑,眼中有一些怀念,他轻声说:“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越是迅猛的暴风雨到来之前,越是安静。”


    王寻叹了口气,规整地穿好衣服,而后轻声说:“自李珺被抓入刑部,我就意识到,此次只怕是要险了。”


    恰在此时,王佐进门来,紧张地问:“父亲,听说昨儿半夜,平安侯等人进宫了。”


    “嗯,今日我身子不适,便不去上朝了,你自己去吧。”王寻点头说。


    王佐一愣,而后追问了几句,见父亲瞧着还好,便放下心来,自己转身而去。


    “国柱大人,您不跟二少爷说说?”管家见王佐一无所知地离开,忍不住问。


    “佐儿这孩子胆子不大,我提前说,也是让他提前遭罪。”王寻叹了口气,闭了闭眼睛,轻声说,“好了,跟家里人都说清楚,出了这等大事,家里必然留不下性命的,让他们选吧。”


    王寻疲惫地叹了口气,说:“只怕一会儿就有人要来了,去吧,按我说的去做。”


    说完,王寻脸上露出温柔之色,笑了笑说:“通知完之后,横才你就快些离开吧。身契和我给你准备的钱财,都已经放在抽屉里了,保你下半辈子生活无忧。这些年,辛苦你照顾我了。”


    管家露出浓重哀伤之意,跪在地上,流泪说:“横才会把事情办好,但请郎君不要赶横才走!”


    “你不是我家中人,趁这个时候离开,没什么人会追究的。”王寻轻声说。


    “横才不走。”管家流泪,哽咽地说,“横才去地下继续陪伴郎君!”


    王寻正在叹气的时候,院子里却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十几条人影。


    为首之人说:“国柱大人,不如我们带您走,找个地方蛰伏起来,他日未必不能再东山再起!”


    “是啊,国柱大人,实在不成,咱们就真的去狄夷,未必不能真的混出个头!”还有人不忿地说,“您这些年为了朝政花费多少力气,为了天下和百姓日日熬到下半夜,凭什么他们用您的时候就可以,不用了便要治罪?”


    院子里一片附和声。


    “你们怎么还没走?!”王寻闻言,登时有些着急,说,“快走吧,天色已经快亮,你们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大人!”


    “国柱大人!我们不走,要走也是跟您一起走!”


    众人激愤,王寻却严肃下来,说:“我不能走!我若是走了,岂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他冷声说:“先皇之事,本就是我的错。我原本想的就是,等扶持好今上、培养新帝之后,便去九泉之下,听后先皇发落!但是既然今上已经不需要,大业不成,那我自当以死谢罪!”


    看众人还不愿离去,王寻厉声说:“快走,你们若是有心,他日找到机会,再为皇后效忠!”


    护卫们闻言,有些犹豫了一下,飞速结伴悄然而去。


    然而还是有些人没有离开。


    有人当场跪下,说:“我幼时为国柱大人所救,为国柱大人赏识,在家习武,有所成就,士为知己者死,今日便是某报恩之时!”


    说完,此人反手一刀,抹了脖子。


    还有几人也是如此,跪下磕头,大吼一声:“大人,我等先行,为大人探路!”


    等到覃将军上门的时候,便见到王家府邸之中,一路过来,除了不知事的外院杂役,里头居然死了一大片人。


    内院之中,王寻的老妻和王佐的妻儿都死了,忠心的下人也跟着服毒自尽了。


    到了王寻的书房,便看到院子里王寻坐在书桌前面,头垂着。


    秦将军过去探了探,发现已经没气了。


    再看王寻面前摆着的一封奏折,居然是给圣人的,秦将军便收了奏折,一路回去报信了。


    大朝会上,众人早听到宋尚书把来龙去脉全部说了出来,所有人都震撼了。


    在等着把王寻押上朝的时间里,百官都汗津津的,压根一点也不敢出声,生怕被震怒的圣人逮住。


    像是等了一甲子一般漫长,秦将军终于带着人回来了。


    “回圣人,王氏全家已经服毒自尽,罪人王寻业已经自尽,只留下最后一封奏折。”秦将军说着,双手将搜寻到的奏折呈上。


    太监总管立刻下来接了上去,圣人翻看完毕,猛地把奏折摔在地上,怒声说:“王寻已经交代了全部事情,你们居然敢弑君!”


    圣人说着话,关怀素却见到有小太监悄悄地上前,找到太监总管,并匆匆耳语了几句。


    太监总管登时瞪大眼睛,立刻上前,对圣人低语几句!


    圣人肉眼可见地一滞,而后恶狠狠地指着底下早已经被摘了官帽看押的王佐说:“给我拉下去,王家抄家,参与此事之人,全数斩杀,夷……夷三族!九族宗亲,全数罚为罪奴!”


    虽然听着酷烈,但是相对罪名来说,这已经是极其仁慈的结局了。


    众人都十分不解,愕然圣人怎么如此轻易放过了王家。


    但是圣人立刻匆匆地转身离开,众人根本无从打听。而且经历此等巨变,众人也不敢打听了,悄无声息地出门来,连寒暄的人都没有。


    关怀素和周乐天也结伴出来,却突然有太监匆匆过来,看到廊下的他们,登时眼前一亮,立刻几步跑过来说:“关侍郎,贵妃娘娘那边出大事了,娘娘请您快些过去。”


    小太监十分着急,又是素日跟着赵白芷的人,关怀素立刻意识到了圣人匆匆离开,许是因为后宫出了什么变故,虽然觉得周乐天自在大牢听完口供之后一直面色发白的不对劲,心中十分担心。


    关怀素立刻跟着小太监一路往宫里去。


    赵白芷在宫里,正急得团团转,看到关怀素前来,登时紧张地拉住关怀素,不让她行礼,直接说:“怎么办,我失手把皇后推入太液池,皇后娘娘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你说什么?!”关怀素登时恍如晴天霹雳,她震惊地说,“怎会如此??!”


    “今儿一大早,皇后宫里突然来了老嬷嬷,责问我为何这些日子没有过去给她请安。”赵白芷说到这里,捏了捏帕子,难堪地说,“原先陛下说过,我与太子妃各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不用见面……”


    关怀素登时明白了,当初圣人承诺过赵白芷,太子府东府,赵白芷就是唯一的女主人。


    可是当时的承诺是一回事,如今又是另一回事了。


    赵白芷作为贵妃,她不敢也不能对圣人说什么薄情寡义的话,事实上皇后真的把这件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都算是赵白芷不敬。


    关怀素闻言,立刻说:“所以妹妹你去给皇后请安了?”


    赵白芷眼圈红了,点了点头,轻声说:“我去了,皇后倒也没有为难我,还叫我一起去花园里走走,说是春日已至,如今有些树木抽了新芽,陪她散散心。”


    关怀素继续听着,赵白芷说:“走到太液池边的时候,本来好好的,但是皇后突然对我说,说我父亲、我父亲当年便是她父亲手底下的一条狗……我、我心中生气,不好与她计较,转身打算离开,结果不知为何居然推了她一把,她没站稳,就,就跌入了太液池,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赵白芷说到最后,已经是泪流满面,她不敢置信地说:“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我心中确实又是十分妒恨皇后,难道我其实早就想做这样的事情了?难道我真的要变成对孩子下手的狠辣之人了么?!”


    “不是的!”关怀素瞧着不对,立刻一把拉着赵白芷的手,认真地盯着她说,“白芷妹妹,你绝对不是那样的人,这一定是个巧合!”


    赵白芷满脸都是泪水,她眼泪唰地流出来,崩溃地哭了,说:“那个孩子也是陛下的孩子啊,我怎会害那个孩子……”


    “是的,你不会的,这事情是个巧合,白芷妹妹,你一定要冷静下来。”关怀素抱着崩溃的赵白芷,轻拍着安抚。


    直到宣旨的小太监来,请安之后说:“陛下有旨,贵妃骄横跋扈,行事失仪,着于昭阳殿内禁足,闭门静思己过。”


    赵白芷接旨之后,关怀素也不得不跟着小太监出门去。


    “关郎中留步,圣人有请。”关怀素正准备出宫,却听到小太监出口。


    关怀素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小太监去了养心殿。


    圣人坐在书桌后面,见关怀素请安,疲惫地说:“关郎中,你方才见过贵妃了,是吧?”


    “是,臣方才被贵妃召见,贵妃心中悔愧难安,哭了半个时辰,心中郁郁寡欢。”关怀素垂眸,说,“贵妃说,皇后娘娘肚子里的,也是您的孩子,她无论如何,绝对不想害您的孩子!”


    圣人微微展眉,而后轻声说:“白芷的性子我知道,她聪慧又温柔,哪里会做这么可怕的事?”


    关怀素闻言,登时一愣,不解地抬头,脱口而出:“那陛下为何……”


    结果却看到了圣人沉默又愤怒,又带着温柔和痛苦的表情。


    那是个非常复杂的神情,以至于关怀素都不知如何说完接下来的话。


    “我为何申斥白芷,禁足?”圣人看着关怀素,轻声说,“我不是为了惩罚她,最近宫里也要有大变故,我希望他们母子不要受影响。”


    关怀素不明白圣人为何突然与她说这些,事实上她在今日之前,与圣人并不熟悉,至少没熟悉到君臣相得到能说后宫事情的地步。


    “不必担心,朕与你说这些,是因为看得出,你是真的关心白芷。”圣人声音稍微沉下来,温声说,“白芷的父亲不在了,王寻在折子里把一切都说了,她父亲之死,与她那二嫂有关。她家里这些日子还有许多事情,你若是有空,多来陪陪她,这事儿,就当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关怀素闻言,立刻想起来,赵白芷的二嫂,那不就是婉淑么?


    所以婉淑果然是下手毒杀赵金白的人!


    关怀素心中震惊,面上却是恭敬应下来,便被圣人打发出宫了。


    出宫之后,柳叶在外头等着,关怀素上了马车就问:“方才见到平安侯不曾?他瞧着可好?”


    柳叶闻言立刻压低声音说:“姑娘,我正准备跟您说呢,侯爷出来便吐了一口血,瞧着吓人。”


    又问:“今儿出啥事了?”


    关怀素闻言,心急如焚,轻声叹了口气,疲惫地说:“一波接着一波的事情。”


    说着把王寻刺杀先帝、被诛三族的事情说了,而后又把皇后落胎的事情一起说了,柳叶听了一路,震惊得无以言表。


    她呐呐地说:“这才开年呢……”


    说着已经到了公主府,关怀素到了地方,来福听到消息,立刻紧张地说:“姑娘来了太好了,快劝劝爷吧!他回来吐了三口血了!”


    “柳叶,你去拿我的帖子,给公孙爷爷带个信,辛苦他老人家赶紧来一趟救命。”关怀素解开披风,交代完立刻进屋,一进去就看到周乐天倚在榻上,胸口是刺目的红。


    “你这是做什么?!”关怀素进屋看到这一幕,眼睛发热,心疼又生气地说,“才好了一些,便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子!”


    周乐天看她进门,原本像个木头一般人终于眼珠子能转动了,他看着关怀素,轻声呐呐地说:“我没办法,怀素,我没办法,我今儿想了一天了,怀素,你说……公主知道刘仁当年做的事情吗?”


    关怀素心中一紧,登时明白了周乐天为何突然如此。


    是啊,当年大长公主私下调查了许久,在查到事情与刘仁有关之后,立刻便压下此事。


    那么,如果当初除了周乐天在大牢里的遭遇,大长公主知不知道这一切的开端是刘仁做的呢?


    她是否知道关系着周乐天的名声与一切的那封奏折,是刘仁下令销毁了?


    如果她知道,还是依旧命人把消息压下来……那难怪周乐天呕血了。


    关怀素不敢细想,只抓着周乐天说:“乐天,你不要再想了,放宽心,现在马上要真相大白了!”


    可是如何是劝得好的事情?


    周乐天眼泪滚滚而下,又是“哇”地一口,竟又吐了一口血来!


    关怀素心中大急,周乐天再这样下去,只怕等不到公孙爷爷来,就要伤到根本了!


    正在关怀素着急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声音,大喊:“乐天,他们是不是又欺负你了!乐天!”


    却是驸马散发赤脚奔跑进屋,眼里都是泪水。


    驸马一进屋就搂住周乐天,眼泪长流,连声问:“是不是你那师傅又欺负你了?你才多大,怎么经得住一日四个时辰的操练?走、走!跟我去宫里,我带你去宫里,找太后做主!”


    “父亲!”周乐天流着泪一开口,又是一口血出来。


    关怀素急得要死,她知道驸马这是癔症犯了。


    周乐天吐血,驸马还发病,她正不知如何办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有匆匆的脚步声和甲胄之声。


    关怀素一回头,便看到大长公主带着几个护卫大步而来,一身甲胄,身上还带着浓浓的血腥气,似乎还能闻到边关的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