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穿针引线

作品:《替身嫡谋

    “荒唐!怎么可能!”


    “就是,那可是军需物资,怎可能到了狄夷人身上!”


    朝中哗然。


    连厉老将军都诧异地问:“平安侯,此事可有证据?”


    “狄夷人身上的证据,我没有拿到。”周乐天一说,立刻便有人说他乃是信口雌黄。


    周乐天却突然转身,看着宋尚书说:“但是宋尚书应该知道我并非撒谎。”


    宋尚书站出来,立刻点头说:“此事先帝曾交给臣去办,确有此事。刺客穿的,正是关氏做了独门印记的军需物资。”


    “所以……是狄夷一直在派人追杀你?”厉老将军立刻恍然大悟,说,“如此倒也说得通了,毕竟侯爷斩杀了阿拜疆,狄夷一直想报仇。”


    这辈子似乎都站在朝堂上在打瞌睡的武安将军也好像突然打盹醒过来了,他突然说:“不对呀,狄夷人怎么可能潜伏在咱们京城里?咱们京师这是变成漏筛了吗?”


    这话一说,五城兵马司的石大人就坐不住了,立刻出列说:“回圣人,狄夷人不可能入京而不被我们知道,京师的刺客尸体全数查出来了,全都是大夏人模样,且身份查证清楚,乃是赵金白赵大人养在京郊的私兵。”


    这话一说,重点马上就要偏移到贵妃身上去了,关怀素心想。


    果然立刻有人站出来指控平安侯是与贵妃交好,所以才为了贵妃翻案,说着说着,牵扯到了关怀素身上。


    “谁不知道平安侯如今住在关郎中家里,关郎中还为平安侯建造了琉璃亭与火墙!关郎中又与贵妃姐妹相称,入朝为官也是贵妃举荐,这几人已成朋党,谁知是不是勾连在一起为贵妃父亲洗脱罪责?!”这人朗声呵斥,百官微妙地空出了一个道来,关怀素远远地终于看清楚了站在前方一直在发言的那个讨厌的人是谁。


    仔细一看,此人穿着三品官袍,站在王寻身后不远处,身量清瘦,一脸老奸巨猾的样子,瞧着与马修文有几分相似。


    关怀素瞬间确认,此人必是马修文那个下贱坯子的大伯,御史中丞马中丞!


    关怀素正愁周乐天一人被围攻,自己使不上力呢,这时候终于找到机会,立刻冷笑一声,朗声说:“马中丞此言,关某不服!”


    见众人都是一静看过来,关怀素立刻连珠炮弹地说:“马中丞既然如此说,那马修文此人轻浮放浪、欺压民女、强抢京师小吏女儿,又差点虐待致死。按马中丞所言,那马家出了马修文此事,马刺史当头就是教子无方,很该斩首示众,马中丞作为大伯,难道不知道亲侄子是什么品德?却还是在京师眼皮子底下纵容他骗婚,骗婚未成又掳虐民女……此番接连作恶,不都是马中丞包庇?如此看来,马家全族都该抄家灭族才是!”


    关怀素这番话,气得马中丞差点厥过去,他指着关怀素怒声呵斥:“你混账!”


    “好了!”上首圣人听到这里,朝堂已经吵成了一锅粥,登时不耐,怒声说,“严审安虎,看看是谁栽赃平安侯。马修文那事儿,父亲在世时已经调查清楚,与关郎中说得一般无二,正好父亲没来得及处理,来人,叫滁州刺史马明即日卸任,带他儿子回来听候发落!滁州刺史一职由别驾暂时代理。”


    此话一出,登时叫马中丞急的跪下,颤声说:“求陛下三思!陛下,臣弟在滁州多年经营,一直兢兢业业,他哪怕教子无方,可却是个忠于圣人、善于治理一方的良臣啊!求陛下恩典!”


    “哦?现在知道分开来说了?朕方才听你的说法,不是一个人有问题,那一堆人都其心可诛吗?朕还当按照马中丞的意思,赵金白有错,那朕的贵妃和皇儿都不是个好东西了!”圣人听到这里,冷笑一声,说,“既然如此,那你方才是不是故意在胡搅蛮缠?”


    马中丞这才一愣,立刻明白自己方才急着攻讦平安侯和关怀素,连贵妃都牵扯了一下,若是先帝时期,说到后宫不可干政,如此说一两句也无事,可当今的贵妃可是生了圣人唯一的子嗣!


    说贵妃不好,如此岂不是牵连到小皇子身上?!


    马中丞登时心中暗骂自己蠢货,连忙跪下请罪,大声说:“臣愚蠢,此事确实应该好好调查,是臣想当然了!”


    话说到这里,其他人也冷静下来了,意识到此事绝对不可以牵扯到贵妃身上,于是众人立刻话锋一转,连声说:“圣人英明,此事确实应该好好调查才是!”


    于是事情到了这里,终于能告一段落,圣人最后说:“军需物资失窃一案证据确凿,既然如此,便由平安侯亲自查此事,刑部辅助。记住,朕要清楚知道十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何事,军需粮草到底是怎么失踪,是谁运走,为何到了狄夷、中间的商贾又是何人,分别卖给了哪些地方……除夕之前,朕全部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圣人一句话下来,此事就定下来了。


    周乐天领旨之后,今儿最重要的两件事情就此尘埃落定。


    众人各自散去,周乐天即刻便和宋尚书一起去调查此事,关怀素则是被小太监传话,被赵白芷叫去陪说话。


    这回赵白芷是在自己的宫里,关怀素进去之后请安,赵白芷亲自过来扶起,而后嗔怪地说:“姐姐到我这儿,和回家一般,何至于如此。”


    “礼不可废。”关怀素笑笑,牵着赵白芷的手一起落座,才问,“圣人大好了,你也好了?”


    “都好,医仙老人家十分厉害,连太皇太后身子都好了许多。”赵白芷微笑点头,而后侧头使了个眼色,老嬷嬷便带着宫女等人下去了。


    “只是有些奇怪,医仙老人家之前说,本来陛下的身体已经叫闵太医调理得差不多,不知为何突然又被药冲撞了。”赵白芷低声皱眉说,“我这几日已经叫人梳理了陛下在太子府的饮食,实在是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白芷妹妹的意思是?”关怀素听她这么说,有些担心,却也并无头绪。


    “说起来不怕姐姐笑话,我这心里总担心,不会是殿下当时在宫里被人下了什么药吧?或是吃了什么不对劲的补药?”赵白芷笑了一下,而后摇摇头,说,“可能是我这段时间心中紧张太过,才总是胡思乱想吧。”


    关怀素闻言,也觉得不太可能,压低声音说:“宫里禁卫森严,先帝和圣人日常起居都记录在册,想给他们下药难如登天,许是吃了补药太杂,有什么冲撞了。”


    “听姐姐这么说,我放心不少。”赵白芷闻言,也是松了口气,而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在这宫里自个儿胡思乱想,越想越是害怕,多亏姐姐与我说说话,叫我松快不少。”


    关怀素闻言,心中知道宫里怕是有什么变动,便压低声音说:“圣人醒了之后,对皇后如何?”


    当日赵白芷死命护着当今,皇后找了太后来找事儿,出事极其冲动又鲁莽,圣人若是讲道理,就该好好申斥皇后才是。


    但是瞧着赵白芷这个样子,却好像不像。


    果然赵白芷脸上露出微微的苦涩,强笑了一下,而后摇头,说:“圣人去看了几次皇后,叫她只管养着身体,又赏赐了许多。”


    关怀素闻言,心道果然如此,到底是有了皇嗣,这未来还是嫡子,圣人心中果然是看重。


    又心中觉得没意思,咬牙轻声说:“我在朝堂上听圣人还是很护着你和大皇子的。”


    说着把前朝的争论说了,赵白芷脸上露出了微微的愤怒,咬牙说:“马中丞乃是王相一手提拔起来的,他既然拉着我说,少不得就是给皇后肚子里的孩子铺路。”


    而后有些委顿,轻声说:“皇后尚未产子,王家就如此嚣张,若是皇后生下嫡子,我和鼎儿只怕要更被忌惮了。”


    关怀素闻言,轻声说:“白芷妹妹不要丧气,赵大人给你的那本账册在,咱们把当年的事情查清楚,若是真与王相有关,王家也即将大损元气。虽不至于扳倒他,到底不至于叫他家太过嚣张。”


    那可是包庇军需失窃,虽不知道王寻做到了什么程度,但是最轻也要脱一层皮,只要王寻这棵大树有了损伤,王家也不敢太过嚣张了。


    赵白芷闻言,立刻点头,精神一震,而后猛地握住关怀素的手,说:“说到这个,我有个不情之请,只能请关姐姐帮我去查了。”


    关怀素闻言一愣。


    赵白芷压低声音说:“我真的怀疑我父亲之死与婉淑有关系,想请关姐姐替我查一下,此事我母亲已经在家盘查过,但是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痕迹。目前又不好声张,毕竟是家丑,我哥嫂即将丁忧回家,若真是婉淑,我希望在哥嫂带着孩子回家之前,把家里梳理一遍,一则若是家里真要是有如此狠辣之人,不免是个祸害,二则是希望此事不要惊扰到哥嫂和孩子,也算是给我二哥留下一点脸面。”


    而后又从手上薅下珍珠串儿来,递给关怀素说:“姐姐拿着这东西,我娘会知道是我的意思,一切会以姐姐的意思为重。”


    关怀素闻言,立刻接过来说:“赵大人之死,说不定就是与当年之事也有关系,我也想知道背后到底是何人指使,这不算是替妹妹办事,算替我自个儿找当年真相。”


    赵白芷何尝不知道关怀素这是安慰她,但是她心中暗自感动,面上并不显露。


    真正的好友便是如此,已经不需要太过互相客套。


    于是赵白芷只握着关怀素的手,温声说:“一切就靠姐姐了。”


    关怀素接了手串,与赵白芷又说了会儿闲话,而后出宫之后,关怀素回头看宫墙,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姑娘怎地又叹气呢?”柳叶有些好奇地问。


    “你看贵妃娘娘,她虽然身居高位、荣华富贵,可是瞧着却没有当良娣时那般快活了。”关怀素心疼地说,“没得叫人心痛。”


    “叫我说,都怪陛下!”柳叶闻言生气地说,“当初是陛下说对人家好的,结果病好了不算话了,开始宠其他人,让人家都骑在贵妃娘娘的脑袋上拉屎了,真是负心薄幸!”


    关怀素听着心中很赞同,但是却没想到,后面有太监大喝一声:“放肆!”


    二人一转头,登时惊得一哆嗦!


    关怀素立刻拉着柳叶跪下,连声说:“见过圣人,婢子年幼不懂事,求圣人宽恕她!”


    原来二人正说话呢,却被圣人听个正着!


    柳叶也脸都吓白了,额头伏在地上,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圣人在上首,冷声说:“我原想着给你再封个县主,以滋嘉奖,可你这婢子居然在背后这样说我,你还护着她,难道你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回禀圣人。”关怀素嗓子发紧,但还是勉强冷静地回答,“臣心中,圣人虽初次临朝,已经可见圣君风采,臣对圣人心中十分敬仰,未曾有一丝不敬。”


    “哦?那看来就是这小丫鬟自己不知尊卑了?”圣人冷声问。


    关怀素立刻伏跪下去,说:“非也,臣作为臣子,对圣人敬仰佩服。但是作为贵妃的手帕交,作为一个女人,臣却懂贵妃心中苦楚。贵妃为圣人身体,独守养心殿一月有余,期间被大家误解和指责,贵妃也未曾退让半步,贵妃如此不但是身为臣子对圣人的忠,更是一个女人对夫君的爱。”


    关怀素说完,深吸一口气,才说:“贵妃不敢怨望陛下,但是贵妃心中却一定十分悲伤,那是一个女子对挚爱之人的失望和悲伤。”


    “你大胆!”圣人冷声说。


    关怀素抖着身子,伏跪在地,不敢再说一句话。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关怀素才听到圣人冷声说:“关郎中,看在你救驾有功的份上,今日朕饶了你。但是县主封号与食邑,没了。”


    “谢圣人!圣人直言纳谏,果然有圣君之相!”关怀素立刻高声谢恩。


    圣人沉默一下,而后冷笑一声,说:“行了,拍马屁也没用,食邑和封号说没有就是没有。”


    关怀素听到这里,心中愈发安定下来,笑了笑说:“有圣人一句忠臣,便比万户食邑还要好了!”


    圣人摇摇头,走开了。


    过了很远,大伴忍不住好奇地问:“圣人怎么还笑了,关郎中如此无礼,圣人怎地不生气?”


    圣人笑了笑,摇头说:“她确实是个忠直臣子,父亲以前总跟我说,说一个臣子,有才干很重要,品德忠诚也很重要,但是适当地油滑一些,也很重要。”


    圣人叹了口气,说:“父亲总说,关大儒前两者都好,就是少了后头一样,否则他有关大儒辅佐,大夏还当更兴旺一些。”


    “先帝在位三十多年,已经是前所未见的盛世了。”大伴立刻恭敬地说。


    圣人点头,而后叹息一声,轻声说:“我父亲总说,传世明君,都该有一颗明珠一般的宰相,辅佐帝王,还能直言相谏,以日日让帝王自省。”


    “陛下的意思是,关郎中便是本朝的明珠?”大伴好奇地问。


    圣人点头,轻声说:“她明知道为贵妃说话,直言我言而无信,会让我愤怒,可是作为贵妃的挚友,她还是说了。此等心性,便是忠直。而后发现我生气,又能立刻把此事和前朝分割开来,是为人处世的圆融。”


    大伴闻言,也点点头,说:“还是陛下英明,我方才听了半晌,只觉得关郎中胆大包天还油嘴滑舌呢!”


    圣人这才笑了起来,而后轻声说:“再则,贵妃只怕心里却是难受,这也是朕对不住她。能有个这样心性的好友为她说话,朕心中欢喜。”


    “圣人心疼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定然知晓。”内监立刻说。


    圣人却摇摇头,有些叹息地说:“贵妃看着温和端庄,其实能与关郎中格外交好,因她内里与关郎中性子一样。自我好之后,她对我再不如以前了。”


    大伴不知说什么,但是圣人说完并不再停留,只深深看一眼赵白芷的宫殿,而后转身往养心殿去了。


    后面关怀素和柳叶跪到听到没有人声,才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吓死人了!”关怀素一起来就给柳叶一个脑瓜崩,说,“现在知道在宫里不可胡乱说话了?”


    柳叶吓得也是脸色发白,连连点头,有点快哭了,说:“对不住,姑娘的县主之位和食邑都没了……”


    “行了,咱们如今大小也是个从五品,还要当啥县主?”关怀素笑嘻嘻地说,“再说了,咱们也不缺钱。”


    好容易哄得柳叶一笑,偏今儿个也是流年不利,这话说着刚走到拐角,撞上了许久不见的福宁县主。


    见到关怀素,福宁县主就瞪眼睛,怒声说:“怎地,你看不起县主?”


    ……


    关怀素和柳叶心中都是一惊,只觉得今儿个是撞邪了。


    “臣不敢,臣方才是安慰家里小丫头呢。”关怀素赔笑着见礼,看到福宁郡主的样子时,却有些惊讶。


    一贯嚣张的福宁郡主瞧着行色匆匆,而且不知道为何,瞧着还有些紧张的样子。


    “哼,谅你也不敢!”福宁郡主说完,立刻瞪关怀素一眼,而后骄傲地走开了。


    “今儿真是邪门了,说什么来什么!”柳叶出宫了才敢大松一口气,说,“得亏福宁郡主瞧着有事儿,不然今儿又是一场风波。”


    关怀素也感慨,说:“今儿真是古怪。”


    她们感慨完,不知道今儿离奇的事情还没结束。


    二人刚到家,郑妈妈立刻说:“姑娘,有人拿了侯爷的玉佩,说一定要求见姑娘,大早上就来了,一直没走。”


    关怀素闻言,接过玉佩一看,登时十分震惊。


    因为那块玉是周乐天和她被追杀的时候,送给路过行商的。


    “难道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怎么打听到我这里来的?”关怀素好奇地说完,而后又说,“无论如何,快备酒菜好好招呼,我这就去见他。”


    说完她便也不休息,穿着官袍就去见客。


    结果一入花厅,便看到一个浑身脏兮兮如同乞儿、满脸都是毒疮、浑身恶臭的人,正坐在桌上大口吃烧鸡。


    而那被赠送玉佩的行商老者局促不安地坐在一旁,瞧着紧张难安。


    关怀素还没问这是怎么回事,便见那乞儿看到她,鸡腿一丢,而后压低声音哭嚎:“大侄女,我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你了啊大侄女!”


    关怀素悚然而惊,脱口出:“闵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