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然不知道！


    “闵叔叔说圣人身子无碍的！”关怀素不可置信地说，“闵叔叔私下和我说，圣人至少还有一年寿数！”


    “闵志杰？”公孙止问，看关怀素和周乐天都点头，立刻说，“他虽然资质一般，但是既然敢这么说，圣人只怕至少还有一年半左右的寿元。”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来福小声说：“有人害死了圣人？”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心中一惊。


    “谁会这么做？谁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敢刺杀圣人？”关怀素震撼地喃喃说。


    周乐天也不敢相信，他轻声说：“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谁会这么疯癫？！还有别的消息吗？有查出来是谁人所为吗？”


    “没有，只听说圣人去世，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消息。”公孙止摇头。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对吗？”关怀素确认。


    看公孙止点头，她和周乐天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


    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也没有回头路，众人便乔装打扮好，一路往京师而去。


    只是一路虽然歌舞升平，但是不知为何，关怀素总觉得有些不安。


    尤其是还未到京师门口，便听从城里出来的老百姓说，入城盘查严格了起来。


    “爷、姑娘、老先生，入京盘查特别严格，每个人入城都要盘查两三次。”来福和村民打听回来，便悄悄说，“如果想混进去，基本不可能。”


    “城内目前什么情况？”周乐天问。


    “和路上打听到的消息没差别，圣人已经去世半月，目前太子殿下还没定国号，也还未办登基大典，应是打算等圣人丧期过去再说。”来福轻声回答完，说，“这种时候，京师检查严格也是正常的，历朝历代这种时候都是最小心的时候，瞧着确实没什么大问题。”


    “要不，我先直接进城看看情况？”来福忍不住轻声说，“先探探虚实。”


    “不行，真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在城门口就会被有心人盯上，到时候鞭长莫及，就难办了。”周乐天皱眉立刻说。


    关怀素点头，说：“有人一直在暗中追杀我们，若是圣人之死有问题，那这个幕后之人一定也在防备我们。我们不得不防。”


    “那怎么办？”柳叶纠结地说，“京师防备森严，可不是普通能进去的。”


    “要不我老头子进去？”公孙止说。


    “不可！”关怀素摇头，她低声说，“我还没跟你们说过，我当时和独活一起上山之前，山脚下六人沟村的村民全部都被杀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公孙止闻言，登时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说：“你说什么？”


    独活拉住师傅，按住他的穴位，沉声说：“师傅，冷静。”


    公孙止气的一把挥开他，怒声说：“何人如此凶残大胆，居然敢干这种事情？！”


    “爷爷，你小心，我怀疑是有人走漏了你在那边的消息，有人不想圣人和太子好起来，所以才会一路追杀我们，又去屠村！”关怀素一路都在考虑这个问题，此刻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说，“所以我怀疑幕后之人一定在京师有所布置，我们不能贸然进去。”


    公孙止跌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气，听完立刻怒声说：“我要进去，我要进去，治好太子，我要查清楚村民到底是被何人所杀！”


    “一定！”周乐天怕他气大伤身，立刻说，“老先生你只管放心，不用太子殿下发话，等我回去，立刻便叫人细查此事！”


    问题又回到了最初，到底要如何入城？


    关怀素看众人都沉默，便把自己的想法轻声说出来，“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悄悄进去，只是恐怕有些恶心。”


    众人都是一愣，关怀素挑眉，笑了笑，说：“京师水道。”


    周乐天一愣，而后大喜，说：“我知道了！”


    京师水道，从城西排生活污水。


    这段路衍生出来，过城西而去。


    而水道之中纵横崎岖，如果不是脑子里能清楚记得水道图走向，绝对没办法找到。


    而且最妙的是，关怀素知道的水道图，可不只是修缮的部分。祖父留下的水道图里面，可是有许多废弃的地方。


    那些地方如今对京师水道整体布局没有什么用处，可是若是想悄无声息地顺着摸进内城，那可就太好用了！


    只是这些地方年久失修，加上许多地方都是排污水的，所以气味一定十分难闻。


    “气味怕什么？我当年草原上的时候，为了急行军什么日子没过过？”周乐天说，“再说，托公孙爷爷的福，我这些日子日日针灸调理，感觉从未有一日身子这么舒服过，只要不怕冷，小小污臭怕什么！”


    “那我们便一起进城去！这事儿不能人多，不然怕惊动城里的人。”关怀素瞬间有了决断，她说，“我和侯爷进城之后，想办法联系到白芷妹妹，柳叶你在城外找地方照顾好爷爷和独活弟弟。”


    公孙爷爷已经八十多，他虽然身体极其康健，鹤发童颜，但是钻下水道的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让他跟着。


    来福倒是想跟着，但是关怀素一句话叫来福就止住了步子。


    “我进城之后，是打算和侯爷一起扮做姐妹再想办法联络姨母打探消息。”关怀素看着来福，笑着说，“你能不露馅吗？”


    闻言来福只能望而却步，放弃了跟随。


    于是商议完毕，四人在外头等着，关怀素和周乐天背着好换的衣服和易容物品，是夜，趁着换岗的时候，他们一路悄无声息地顺着城西外的排水渠下去，走入京师下水道内。


    污臭瞬间灌入鼻腔，哪怕隔着重重面巾，也依然无法阻碍。


    而且里面污泥和树枝等东西颇多，深一脚浅一脚，走得颇为艰难。


    可他们还不能停下来，他们必须在天亮之前找到地方修整完毕，然后立刻出去准备找人。


    “乐天，你觉得背后之人到底是谁？”走在黑暗之中，还一直闻到污臭，让人十分不舒服，为了转移注意力，关怀素便与周乐天说起话来。


    “我不知道。”周乐天轻声说完，沉默了一下，突然轻声说，“我很害怕，我有些害怕，是不是我不想接受的人。”


    关怀素一开始没弄明白，便轻声问：“比如谁？”


    周乐天沉默一下，轻声说：“比如……我母亲。”


    周乐天极少这么称呼大长公主，因为在他心里，大长公主是上峰、是将领，但是基本上不是他的母亲。


    可是他们之间到底是有切不断的血脉，周乐天无法否认，也无法彻底割裂。


    其实周乐天这辈子都没打算说过这件事情，但是此刻，也许是与关怀素心意相通，又一起经历生死，他不想再隐瞒。


    他轻声说：“不瞒你，我从小便被人说起，说武安君权倾朝野，武安君曾经是皇太女一般，当今与武安君当年角逐天下，当然一直说的，就是我母亲对先帝的遗诏不满，拥兵自重，反心昭昭。”


    关怀素不说话，只轻声叹息，说：“人之常情。”


    “是啊，人之常情。”周乐天苦笑一下，轻声说，“但是怀素，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不知道母亲到底对圣人是什么心思，但是我很害怕再次被抛弃。上一次，我被抓到通信，九死一生，没有一个人信我，若是我母亲真的在这里面动了手脚，到时候，我只怕百口莫辩，我只怕会再次被投入水牢，再次遇到毒蛇缠嗜……”


    周乐天平静地说着，突然却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拥抱。


    他愣住了。


    “别说了，你在发抖。”关怀素抱着他，轻轻地拍他的背，而后轻声说，“别怕，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周乐天感觉到她温柔有力的拍击，才突然察觉到自己的恐惧和无力来。


    他感觉到自己差点沉溺于过去黑暗的魂魄好像被关怀素小心地捞起来，而后清洗干净，用柔软的丝帛擦干，最后被放置在干燥松软的被褥里。


    周乐天反手抱住她，轻声说：“对不起，我不是大英雄，我没有那么无所畏惧，我很害怕。”


    “您是真正的英雄。”关怀素鼻子有些发酸，她轻声说，“无畏无惧不是英雄，害怕却依然不放弃自己，才是真正的英雄。别想太多了，有可能根本不是公主呢！我总觉得不是。”


    周乐天轻叹一声，说：“希望如此。”


    他说完，心中最恐惧的事情已经说了，便觉得开阔起来，又想了想，说：“若不是我母亲，我怀疑此人与赵金白有关。”


    “怎么说？”这回轮到关怀素疑问了。


    “之前查出来的死士与赵金白有关，不管真的是他，还是他被人利用了，此人能知道赵金白多年前布置，可见也是极其了解赵金白之人。”周乐天轻声说，“不论是仇人还是友人，此人必然多年前就已经与赵金白来往密切。”


    关怀素闻言，轻声说：“我也觉得。”


    她又低声说：“说起来，多年前那批失踪的粮草和我娘的死，也是赵金白给我的那账册。”


    周乐天闻言，登时觉得有种古怪的感觉。


    像是什么东西，就差一层窗户纸就要捅破，可偏想不出来最紧要的关窍。


    关怀素也是如此，她轻声说：“我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联系，若能搞清楚这个，便能弄清楚所有事情了。”


    只是说到这里，这条路走到了尽头。


    他们到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