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功名

作品:《替身嫡谋

    崔妙人这些日子过得极其不好,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在牢房里呆那么久。


    虽然儿女时不时来照看,但是她几次都以为能出去,却都是空欢喜一场,这让崔妙人心中愈发崩溃。


    尤其是儿子虽还来打点衙役,但是出手也愈发拘束,崔妙人的吃喝用度也就愈发不好了,她心中知道只怕外头情形不好,因此一直追问李辰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李辰文报喜不报忧,问的急了就走了,倒叫崔妙人没办法。


    这日李辰文又来了,只是这次格外忧心忡忡,竟到了面前连勉强的笑容都支撑不住了。


    崔妙人最疼这个儿子,看他如此情态,心中登时十分酸楚,颤声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外头如今情势如何了?我的儿,你莫再瞒我了,快告诉我吧!”


    李辰文这些日子过得憋屈,先不说没了小娘贴补,日子难过,其次外室花费大,处处不凑手。


    就说什么都不如他的弟弟已经去读书,李辰文就十分妒恨。


    他满腹辛酸委屈,崔妙人问起来,就忍不住说:“小娘,弟弟如今去恒广书院读书去了,花费了一千多两上下打点。姐姐想让父亲也送我去,但是父亲说辰瑜的钱是三姐出的,家里没钱。”


    事关李辰文读书,崔妙人登时急了,立刻说:“婉蓉前不久给家里送了几千两,给家里填了窟窿,婉淑只拿回来一个嫁妆铺面!凭什么她们偷偷攒着钱财,凭什么你姐姐给家里填窟窿,家里还不让你读书?!”


    李辰文听到这里,立刻说:“姐姐也是如此说,姐姐说她把所有钱都拿出来给家里了,要的就是救小娘出去,可是小娘如今还在这里,至少也不能只叫辰瑜去读书……”


    “你爹怎么说?!”崔妙人看他哭得伤心,心中只觉不好。


    “我爹生气,把姐姐赶出去了!”李辰文哭得伤心,说,“我原读不读书都不要紧了,好歹小娘能出去也好啊!可是如今该如何是好,小娘,我难受!”


    崔妙人听到这里,心中痛如刀绞,她咬牙,眼圈也红了,怒声说:“什么叫你读不读书都不要紧?你天资比李辰瑜那个榆木疙瘩好那么多,先前也说了,春闱你说不准就能中个秀才,凭什么是李辰瑜读书,凭什么你不成?!”


    说到这里,崔妙人愈发愤恨说:“我在公堂上把所有的事情都顶下来,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姐弟过这种日子的!”


    崔妙人心中气苦,恨不得直接冲出去,把当初谋害关娘子的事情全部说清楚,把老夫人那老虔婆是怎么逼迫自己、胁迫自己,又是老夫人身边人亲自换药的事情,一股脑地全部昭告天下!


    但是她好歹还有理智,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她若是好好的,好歹孩子们最差也就如今这样了。


    但她若是与李珺闹得鱼死网破,届时李老夫人是名声没了,但是李珺对她的情分定然也没了。


    可是辰文必须要读书,他不能这么被耽误了!


    “你爹手里应该是没什么钱了。”崔妙人冷静下来,脑子里迅速开始盘算,喃喃说,“这么大一笔钱,想拿出来,至少家里得休养好几年。”


    算计一下,竟真的是没办法了。


    崔妙人一下子懵了,她这辈子最擅长借力打力,最擅长算计,可是第一次,她意识到了,她走入了绝境。


    一股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冲击崔妙人的全身,她登时呆了。


    而李辰文看着小娘脸上露出绝望和灰败之色,登时着急了,脑子里想到自己的红颜知己朱娘说的那句话,他登时愈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李辰文咬牙说:“小娘,我还有个办法,不要钱!”


    崔妙人一愣。


    “我要参加院试!”李辰文眼里闪过锐利的光芒。


    崔妙人一听,开始还一愣,接下来却眼里又有了光芒,她连忙说:“是啊,文哥儿你可不一样,你可是会读书的!不需要多好的名次,只要能过,得个秀才名号,十五不到的秀才,在京师也是少见。”


    崔妙人越想越开心,说,“咱们虽没钱,但是你有这个文采,你爹必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埋没!”


    况且早先想拜陆大儒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早早地为了以后考举、进士之路做铺垫?谁能想到前后发生那么多事情,反倒是把什么都耽搁了。


    但是现在也不是后悔的时候,崔妙人只问李辰文:“文哥儿,你可有把握?”


    李辰文咬牙,说:“若只是秀才,不拘名次,老师说过我没什么大问题的,我这些日子虽没进学,但是之前读的书也没落下。”


    “好!好!”崔妙人闻言,心中大喜,说,“你别跟你爹说,叫你姐姐带着你悄悄去办,到时候等到你中了,给你爹个惊喜!”


    李辰文闻言,心中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欢天喜地地答应了,又给崔妙人留了散碎的银钱,才急匆匆地离去了。


    李辰文回了朱娘住处,一门心思真心备考起来。


    他确实有点天资,在白鹿书院不够出挑,想要光耀门楣确实还差些功夫。


    但是若只是个秀才,还不拘名次,对白鹿书院的学子来说,那确实不算特别艰难,毕竟京师执教的许多山长老师都是进士出身,与乡下那几十里只得一个秀才的情况截然不同。


    李辰文这回回家之后,知道自己再无退路,真真是难得发了狠,一个多月闭门不出,日日苦读。


    再加上大约也是有点运气,这回出题人还是白鹿书院的一位院监,出的东西刚巧都是李辰文学过的。


    因此这天时地利之下,一个多月之后放榜,还真有一队伍官差上了李家的门道贺!


    李珺正在家里喝闷酒,突然门口鞭炮作响,而后听到喜报,再三确认之后,登时狂喜!


    他立刻便痛快给了赏钱,而后看腼腆的李辰文,拍着他的背连声问:“好小子!好小子!怎地偷偷下场不告诉我?!”


    “家里事情繁多,我实在是不想叫父亲忧心,但是儿子想着,父亲当年在肇州,并无名师,也无举荐,依旧能高中光耀门楣,儿子身上也流着父亲的血,怎么也不能堕了父亲的威名。难道没有书院学习,儿子便不能读书了么?”李辰文心中早已经想好,此时便一连串流畅地回答。


    这话既提起了李珺人生第一得意之事,又十分有少年英才的锐意,叫李珺欢喜不已,喜不自胜,只觉得这大儿子确实不错,他心中愈发满意,便温声说:“你是个好的,我这些日子没顾得上你,你读书的事情我也一直没安排,等过几日,待我给你寻访一下,到时候给你找个老师,再练练火候,三年之后下场便十分合适!”


    这便是要亲自管李辰文读书的事情了!


    李辰文知道前程有望,心中大喜,连忙满口应下。


    而后李珺又叫他把考试的卷子默下来,从头看了一遍,又仔细指点了李辰文没有答好的地方。


    晚上宁小娘便摆了家宴,家里人都来了,孙大娘子瞧着虽然也是努力在笑,但是看得出来她十分勉强。


    毕竟她花费了两个铺面才把李辰瑜送到恒广书院里去,结果李珺说话之间,竟然也打算给李辰文安排过去,可她还不好说什么,谁让李辰瑜没中秀才?


    倒是宁小娘瞧着笑意盈盈的,竟然是真心欢喜的样子,而且还主动开口说:“珺郎,文哥儿住在西边,那地方每日都见不到什么太阳,他读书辛苦,炭火可要多加一些?”


    李珺这时候正是欢喜的时候,立刻便说:“本就该如此,读书怎能冷到?炭火一定要燃足了,这时候不是吝啬的时候!”


    宁小娘便笑着点头,说:“也是我之前管家忙,也没注意到。对了……”


    宁小娘好像突然想起来一般,说:“文哥儿那院子里,先前彩霞走了,也一直没个大丫鬟主事,这些小子哪里懂伺候人,文哥儿可要拨两个人伺候?”


    李辰文闻言,正想拒绝,毕竟他才中榜,不想父亲想起他贪花好色的事情。


    结果突然不知为何,心念一动,想到了外室朱娘。


    这是个好机会!


    李辰文话到嘴边,突然说:“我姐说,想给我安排两个丫鬟。”


    婉蓉如今到底是侯府的人,赐下的应当也是好的,李珺便答应下来:“侯府调教过,应该不错。”


    李辰文大喜,只觉得自家里出事之后,行事再没一天如最近这般顺利过。


    婉蓉压根不知道,弟弟借着她的名义,把自己相好给接到了家里。


    只知道李辰文来报喜,又顺口跟她说了下自己有个喜欢的女子,以她的名义带到了家里,父亲已经同意给她开脸给了名分。


    “我日后带她来给阿姐请安。”李辰文不好意思地说。


    “成了,你娶了正经媳妇再来给我请安。”婉蓉没好气地说,“一个通房还用得着这么大的阵仗?”


    然后又欢喜地说:“不过我就知道文哥儿读书厉害,如今是秀才了,明年开春可要参加春闱?”


    她就指着李辰文越早中举越好呢!


    “父亲说我还不到火候,此次也是占了原先在书院念书的光,让我三年后再下场。”李辰文说到这个,也开心起来,说,“但是父亲说要亲自为我物色书院,让我好好静心读书。”


    “好!好!文哥儿出息!”婉蓉闻言大喜,抚掌说,“正房那边卖了两个铺子,才将将办成的事情,文哥儿靠文采就办成了,不愧是我弟弟!”


    李辰文闻言也是喜悦,挺起胸膛说:“没有辜负阿姐和小娘的期盼!”


    “如今才真是一扫晦气!自打那个关怀素来了家里,从你读书不顺开始,处处都是倒霉事情。”婉蓉想起来,忍不住嫌恶地说完,又展颜说,“好,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了,这是天大的好消息,我们一起去跟小娘报喜去!”


    二人去了大牢里,崔妙人听到儿子中了秀才,心中也是大喜,人逢喜事精神爽,竟把一只整鸡吃了一半。


    吃完崔妙人把碗筷一推,说:“成了,我吃饱了,剩下的还是给姜妈妈送去吧。”


    崔妙人笑着说话,没发现李辰文和婉蓉听到她说起姜妈妈的时候,神色都不自然了一下。


    但是二人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和小娘说了会子话,离开的时候,崔妙人又叮嘱:“记得问问姜妈妈需要什么,都给安排上,她年纪大了,跟我遭这罪,不能委屈她。”


    “好好。”婉蓉随便答了,二人一起出去,走到半路上,对视一眼,李辰文便把那食盒的食物往门口一放,对里头昏睡的人说:“这吃食就给你吧。”


    里头那满身稻草的老妇,据衙役说,乃是乡下的疯妇,无事就伤人,便常年关在这里,二人早习惯了把崔妙人吃完的食物顺手给这个老妇吃了。


    老妇果然凑过来,抓起鸡肉就吃起来。


    “哎,丁妈妈早死了,衙役还不让收尸。”李辰文低声对阿姐说,“阿姐,此事什么时候才能告诉小娘啊?”


    “等小娘出去才行。”婉蓉咬牙,说,“小娘与姜妈妈陪伴多年,姜妈妈怕自己说错话,用刑之前自戕都是为了保护小娘,不能叫小娘知道,在这里无人陪伴,她一时伤心想不开就不好了!”


    二人说着话,却见衙役突然走过来,二人立刻停了话头。


    “走!”衙役开了门,拉着疯妇就往外走。


    疯妇挣扎着,突然说:“我不去,我不是犯人,我不给人替死!”


    “你胡说什么!塞住她的嘴!”衙役惊慌地说着,把人拉着走了。


    李辰文和婉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