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请罪

作品:《替身嫡谋

    关怀素忙了一夜,赵白芷身子强健,前半夜还有些虚亏,喝了药又吃了补气血的汤,总算是安然睡过去了。


    关怀素守在门口,裹着赵白芷的大氅勉强烤着炭盆打瞌睡。


    直到天色发白,便远远听到外头传来太子的声音:“怎么回事,良娣和孩子可还好?”


    随后便是呼啦啦地一堆人进门,把关怀素给吵醒了。


    “怀素,你、你怎地身上也有血迹?!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子进门,看到缩在凳子上打瞌睡的关怀素,身上还溅了血,虽早知道关怀素夜闯太子府,却没想到如此惨烈,登时惊问!


    而后立刻更加焦急地问:“白芷可有事?”


    门内,勉强生下孩子立刻昏睡过去的赵白芷听到太子的声音,立刻在屋里问:“可是殿下回来了?”


    太子听到这颤抖的声音,立刻就大喊着:“白芷,是我!”


    然后就要往产房里去,身后立刻有人提醒:“殿下,男子不入产房,不吉利啊!”


    “你母亲也是在产房里把你生下来的,你也不吉利!”关怀素冷声呛了随从一句,起身侧身给太子让开了进门的位置。


    太子立刻冲了进去。


    里头很快传来赵白芷与太子殿下哭着说话的声音,无非是问昨日出了什么事情云云。


    太子闻言震怒,不可思议地说:“你说王内监听太子妃吩咐,连你去送信找娘家陪产都不许?那可是父皇赐下的人!”


    赵白芷在里面低声说了什么,便听到太子殿下说:“你放心,此事我定给你个交代!”


    问到后面,才问了孩子的事情。


    那孩子就被放在赵白芷床边,太子已经及冠,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一见到就格外喜爱。


    于是想到赵白芷母子差点被活活作弄死,太子更是心中愤怒。


    关怀素在门口听着,没一会儿,便见到太子进来了,对关怀素抱拳,深深行了一礼,而后说:“多谢怀素姑娘救命之恩。”


    关怀素连忙拢掌回礼,说:“哪里哪里,良娣对我有知遇之恩,士为知己者死,乃是本分!”


    太子立刻点头,说:“说得好!白芷举荐你,真正是知人善任,没看错你!”


    二人说话之间,便已经有了默契。


    此事绝不能成为夜闯太子府!必须是关怀素知恩图报、为救皇孙拼尽性命!


    但是关怀素也知道,昨日闹了这一场,接下来只怕要起大风波了。


    不过她并不表现出来,只是进门陪着赵白芷,直到得到消息的赵夫人匆匆忙忙地赶来,赵白芷身边有了人照顾,关怀素这才请辞,准备回家。


    “姐姐为我拼上了性命,接下来只怕要难过了。”赵白芷拉着关怀素,依依不舍,两眼落下泪来,哽咽地说,“是白芷对不住姐姐!”


    “妹妹不要小看我!”关怀素见她如此,反而笑了一下,见赵白芷总算不哭,愣愣地看着她,关怀素才昂首,骄傲地说,“我关怀素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如此豪气干云,难道还害怕一些小人攻讦?!”


    赵白芷闻言,愣了一会儿,含泪露出一个笑容,认真地说:“姐姐说的是,是白芷着相了,白芷这辈子,交友如云却无一知心,但是何其有幸,能遇到姐姐。”


    赵白芷拍拍关怀素的手,用一种格外镇定又坚毅的表情,轻声说:“姐姐你放心,此事我心里有数,我一定不叫姐姐吃亏!”


    “我信你!”关怀素笑着答应,而后准备离开。


    她要起身的时候,突然听到赵白芷哽咽地说:“寒鸦应是不在了吧?劳烦姐姐一定要好好替我送回来,我要给她风光大葬,以女官之礼厚葬,日后若有机会,我想把她写入忠臣录中。”


    关怀素叹了口气,轻声说:“好。”


    赵夫人也是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她叫人守着赵白芷,自己硬是亲自送关怀素出门,临到了门口,只对关怀素说:“关姑娘把白芷当自己人,救了白芷,也是救了我,姑娘放心,日后我必有重谢。”


    关怀素闻言,笑了笑行礼,说:“夫人不必多礼,我与白芷妹妹意气相投罢了,不需什么礼物,否则倒是污了我们这一番情谊。”


    赵夫人颔首,微笑着说:“关姑娘,你放心,我送的绝对是你会喜欢的东西。”


    说完不等关怀素再拒绝,便笑着说:“昨儿劳累到姑娘了,快些回去休憩吧。”


    关怀素心中疑惑,但是想着如果是赵家执意送礼,到时候转手再添些东西给赵白芷就算了,便也再没有细说,转身出太子府的大门。


    上马车的时候,关怀素一下子没站稳,入马车厢的时候差点绊了一跤。


    “姑娘,小心些!”好在柳叶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关怀素,才发现一直镇定自若的关怀素手心又冷又湿滑。


    柳叶立刻伸手在关怀素后脖子上摸了一把,惊呼:“姑娘,你出了这么多冷汗?!”


    而后柳叶有些好笑地说:“我还以为姑娘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不害怕呢,原来一直在装啊!”


    “我又不是神仙,怎会一点也不怕!这闹不好就是抄家灭族的罪过!”关怀素长叹一声,软着靠在马车厢上。


    “那姑娘还做?昨儿咱们指不定就掉脑袋了!”柳叶终于忍不住说,“姑娘,您是聪明人,柳叶不明白,良娣生下皇子,再得宠与你也无干,你也没有巴着贵人青云直上的心,你为何这么拼命?”


    关怀素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我说我犯蠢了,我什么利害关系都没思考,你信不信?”


    柳叶愣住,看了关怀素几个呼吸,而后叹了口气,脸上突然浮现出笑容来,说:“也是,姑娘是个极聪明的笨蛋。”


    “小柳叶,你怎么突然骂我?”关怀素莫名其妙地问。


    “没什么,就是想到小时候,咱们在永年县被大孩子欺负,咱们打不过,我落在后面,姑娘都跑掉了,偏掉头回来救我……”柳叶笑着说。


    关怀素立刻想到了儿时的糗事,摇头笑了笑说:“别提了,我这辈子连祖父的打都没挨过,偏被那帮混账狠狠打了一顿,腿疼了一个月!”


    “是啊,也是那之后,我想好好学打架,保护姑娘!”柳叶笑嘻嘻地说,“姑娘的脑袋很聪明,但是有时候又太傻了,完全不用脑子。”


    关怀素闻言,不满地说:“胡说,我这是大智若愚!智慧不是什么时候都要用的,用感情的时候,不用智慧!”


    柳叶笑了,认真地说:“姑娘说得是!用感情的时候,不用智慧!良娣想来也懂姑娘这一片姐妹真情,不会不管你的!”


    关怀素叹了口气说:“话虽如此,只怕她接下来也难。而且,太子妃竟连陛下派去的内监都能收买,可见谋划周全。”


    “哪里周全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也叫姑娘捅破了么?”柳叶不以为然地说。


    “你想想,昨儿晚上要是寒鸦没活着坚持到咱们家,或者若不是凑巧平安侯送了我这些人手,今日是什么结果?”关怀素说。


    柳叶想了一下,神色登时凝重起来,说:“今日恐怕良娣和未出世的皇孙都不在了。”


    “是啊,一晚上过去,什么线索都没了,妇人产子本来就是过鬼门关,加上府里全部上下都叫太子妃把持得好好的,能查出什么?”关怀素轻声说,“太子妃能忍这么久,就为了等着白芷妹妹最脆弱的时候一朝发难,可见她蛰伏多日了。”


    “没事,这次被发现了,只怕她这个太子妃也当到头了。”柳叶抖了一下,而后开心地说。


    “不一定。”关怀素却摇摇头,轻声说。


    “不可能吧?”柳叶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都被人抓到差点害死良娣了,太子今日如此生气,难道太子妃还能脱罪?”


    “只要处理得干净,此事也不一定是什么大事。”关怀素有些疲惫地合上眼睛,轻声说,“我们虽阻碍了太子妃的计划,但是她多年经营,未必没有别的准备,再说了,王家势大,定然也会保她……”


    柳叶不敢置信,但是看关怀素说着说着,已经困顿的直接入梦,便也不惊动她,只给她拿了披风盖着,一路家去。


    等醒过来的时候,关怀素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


    “柳叶,你把我背回屋的?”关怀素懵了一下,才问柳叶,“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姑娘,现在是未时三刻。”柳叶醒得早一点,正在吃油饼填肚子,这会儿听到关怀素的动静,叼着油饼进来说,“姑娘饿了吧?刚好,我刚吩咐厨房做的羊肉馅油饼,鲜着呢,你快来试试。”


    关怀素掀开被子下床,边说:“可传来消息了?朝堂上那边如何?”


    正说着话呢,外头丁妈妈进来了,看到关怀素醒着就是一愣,而后说:“姑娘终于醒了,平安侯已经到了一个时辰了。”


    “怎地不叫醒我?”关怀素一听立刻着急了。


    “是平安侯死活不肯叫我们叫你,说你昨儿熬了一夜,今天无论如何要好好歇息。”柳叶闻言,立刻挤眉弄眼说,“我们可不能辜负了平安侯一片心意。”


    关怀素啐她一口,说:“胡说什么!”


    “姑娘你放心,我叫人今儿个燃了火墙,又一直叫人换热茶,又叫人熏了你亲自调的养身的暖香。怕你想带侯爷去看看花园子,连风帘都叫人全部挂上了,这会子家里各处都暖和起来了。”柳叶促狭地笑着说,“这安排姑娘可满意?”


    关怀素一听,登时放心了些,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认真地说:“合该如此,日后他再过来,都要好好照料着,尤其是冬日的时候,不能出一丝差错。”


    说着话,已经匆匆到了花厅。


    进去一看,门窗紧闭,里面一股子浓郁的宁神香,周乐天坐在温暖如春的屋里,笑着对她说:“起来了?身子可好?昨日没出事吧?”


    关怀素笑着摇头,说:“多谢乐天你考量周到,昨日各位弟兄十分厉害,一直护着我,没叫我受一点伤。”


    闻言,周乐天显然是终于彻底放心,别人哪怕说一万次,都不如关怀素站在面前让他放心。


    关怀素也明白,只是到底是担心他的身体,有些责备地说:“不是叫你等闲不要出门么?你这身子,是遇到了闵叔叔才能将养起来,不要不当一回事啊。”


    “是我不是。”周乐天知道她担心,立刻道歉,而后笑了笑说,“不过你这里没有炭盆,竟比公主府还要温暖舒服,我来了你这里,只觉得冬日从未如此松快过。”


    “这屋子改建之中,我特地加改了火墙。”关怀素轻声解释,“我幼时身子极其畏寒,炭盆虽好,到底屋里还是不够暖和,祖父刚巧在前朝古籍里发现了这个失传的技艺,便下苦心研究,终于改良了火墙技艺,这样既可以不用闻到炭火味儿,屋里也能暖和舒服。”


    “这真正是极好的。”周乐天不是夸张,他真的觉得在这等舒适的屋子里,自己的咳嗽都变少了。火墙燃起来时两边的墙壁都暖烘烘的,屋里不会干燥,而且暖和得十分均匀,对健康之人来说,可能感受还没那么明显。


    但是对于久病虚弱之人来说,感觉简直差点是天壤之别。


    “我特地把家里都改建了火墙。”关怀素闻言,笑了笑,说,“只要都燃起来,哪怕病弱之人,也能在家里四处走动,不至于只能在房间里闷气,会舒服很多。”


    周乐天立刻问:“这耗费应该有些大吧?”


    关怀素点头,笑着说:“确实大了些,若是家里全部点上,一日耗费炭火要十五六担。”


    “这么多?”周乐天闻言低呼一声,刚想感慨这好东西只怕不好推广给百姓,来福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戳了周乐天一下。


    周乐天狐疑地转头,便看到来福脸整个在抽抽一样,还疯狂眨眼睛。


    “来福,你怎么了,眼睛进灰尘了?”周乐天忍不住关切地问。


    来福忍无可忍,压低声音说:“爷,关姑娘一片苦心啊!”


    周乐天没明白来福在说什么,来福便又补了一句:“咱们今儿来之后,柳叶姑娘才叫用火墙,这东西也是今年第一回用吧?”


    柳叶忍着笑,说:“是呢,如今咱们姑娘身子比一般人还强健些,在永年县也是不用火墙的。”


    这话说到这里,周乐天才终于明白了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关怀素修这火墙,似乎好像,大约应该,也许是为了他?


    但是周乐天不敢置信,他迟疑地说:“姑娘特地修建这火墙,是……”


    “是希望侯爷冬日过得舒服一些。”周乐天完全没想到,关怀素落落大方地笑着点头,承认了下来,并且还看着他认真地说,“公主府不好大兴土木,侯爷若是身子不舒服,其实可以来我这里养病。我这里整个屋子,三进前后主院落都修了火墙,冬日垂下挡风帘,哪怕在里面行走,依然能温暖如春。”


    说着,关怀素算了下时间,差不多各处都暖和起来,便笑着对他说:“口说无凭,侯爷不如随我看看?”


    一直以来二人忙忙碌碌,还真是没时间细看关怀素的新居,于是周乐天欣然应允,从屋子里出来,果然见风帘全部落下来,整个长廊都点了灯笼,还有熏香的味道弥漫,周乐天跟着关怀素一路顺着长长的走廊走了一会儿,甚至微微都有些发汗。


    而这不是最让人惊讶的地方,最为惊讶的,是走了一会儿,便遇到了明亮的光,周乐天还以为是前面风帘还没放下,跟着关怀素走到前面一看,却发现自己处在了一座光亮的八角亭内。


    “你竟特地做了琉璃窗。”周乐天走过去,看着琉璃窗外。


    窗外正对着花园,此时才是初冬,花园子里新栽的两排腊梅已经零星开放,中间假山与小桥流水边上的山茶开得也正艳,花瓣落入水中,穿过长廊,从亭子下方的水渠流过。


    “这景色好生雅致。”周乐天看着外面,再看看从长廊下流过的落花,忍不住轻声呢喃。


    “这琉璃太贵了,拼起来也费力,我本来想做整个透明的八角亭,到了冬日,可以晒太阳看风景,可惜只做了这一面,其他地方只能用木板和风帘了。”关怀素有些不满意地说。


    “这琉璃不好拼,都是姑娘亲自拼起来的。”柳叶忍不住说,“可费眼睛了!”


    关怀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别说了,拼了大半月,也就拼了这么大。侯爷见惯奢华,想来这些也是常见的。”


    琉璃这东西,周乐天当然常见,哪怕是再珍贵的玉器珍宝,他真要是高兴了,拿来当打水漂的东西都玩得起。


    可是这是不一样的,周乐天认真地说:“不是的,这是世上第一次有人为了我,如此耗费心思。”


    看到这些,周乐天再没有一丝迟疑,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对关怀素说:“应上次约定,我想把这个东西交给姑娘。”


    关怀素接过去一看,神色立刻一肃,立刻对柳叶和来福说:“柳叶,你带着来福看看还有什么可添减的。”


    柳叶听明白了,这是二人有话要说,立刻笑着伸手说:“姑娘在东院很是花费了心思,来福小哥可以随我来看看。”


    来福当即便跟了过去,很快亭中只剩下关怀素和周乐天。


    关怀素的脸立刻沉下脸,怒声对周乐天说:“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