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赵白芷晒妆

作品:《替身嫡谋

    那边这群人忙得团团转,关怀素并不在意,她第二天在城外,见到了早早在等待她的钟妈妈与师兄。


    “姑娘,你可受惊了?”钟妈妈一见到她,立刻一把抓着她上下打量,然后紧张地问。


    关怀素登时眼圈红了,声音一下子哽咽住,说:“妈妈,你们可还好?可曾被吓到?”


    “我们还好,那天公主亲自造访,并未惊动其他人。”孙文书见母亲情绪激动,便温声解释,“侯爷昨儿晚上得知,连夜接了我们,就是怕你心里担心,你看,我们好好的。”


    “多谢你。”关怀素心中感念,忍不住郑重对周乐天说。


    周乐天却并不居功,只叫她和家里人说说话,自己带着来福出去逛逛。


    “我们一切都好,只是我被抓之后,耽误了给陆家送信,此事我又不敢随便托人,便找了京师里的那友人,叫他给送去了,耽搁了半个月,许是要等一阵才能知道消息了。”孙文书愧疚地说。


    “都什么时候了,师兄还担心这个!”关怀素又好气又好笑,说,“如今先顾着眼前吧!”


    “此仇必报。”孙文书却认真地说,“若是陆先生那边不行,我再找找黄老,师妹你放心,此事若是师傅在,定然也是要报仇雪恨的。”


    关怀素闻言鼻酸,含泪点头。


    见了面,心里大定之后,孙文书与钟妈妈便被公主接走,关怀素与周乐天携手返京,又开始忙碌起来。


    时间匆匆而过,很快到了赵白芷婚期,也到了要晒妆的日子。


    李家几个姑娘都是同窗,又是两家交好,自然全数在被邀请之列。


    未来的太子良娣要出嫁,满京师能拿到帖子的人家全数来了,来来去去的人流水一般,热闹非凡。


    不过那都是外头的,姑娘们都齐齐地在赵白芷院子里给她道贺。


    赵白芷今儿穿着已经与往日完全不同,身上穿戴全数已经是宫廷式样,衣服首饰全是内造,整个人端坐在上首,神色虽然含着笑,但是隐隐已经完全变成了上位者淡然温和的模样。


    与之前的一团和气瞧着一样,骨子里却已经完全不同。


    关怀素瞧着都忍不住心中感慨,上前去道贺,赵白芷眼前一亮,拉着她的手亲热地说:“姐姐坐在我身边吧。”


    周围都是些比自己身份高的闺秀,关怀素犹豫了一秒,赵白芷便笑眯眯地说了句:“姐姐坐吧,过几日我出了门子,还能与姐妹们见几次呢?”


    这话一说,关怀素便不推拒,在她身边坐下来,然后轻声说:“妹妹今儿可真好看。”


    “是啊,不愧是宫中内造的东西,瞧着真的是精致。”旁边便有姑娘跟着笑嘻嘻地恭维,大家都一起道贺。


    说了一会子话,便是晒妆的时候,东西全数摆在院子里,满满当当全数是嫁妆,足足一百二十抬,只比太子妃的嫁妆少了8抬意思一下。


    里头又是首饰又是田庄地契,瞧着富贵惊人。


    毕竟是嫁入皇家呢。


    众多闺秀再次意识到了,日后与赵白芷身份差距便更大了,于是愈发说话做事小心奉承起来,赵白芷心中有数,便笑着对众人说:“今儿天气好,我们家花园子里许多花都开了,大家伙儿别拘在屋里,都去逛逛吧,一会儿我们再一起吃酒。”


    众人一听,都十分喜悦,一起结伴出去,赵白芷只留了关怀素在屋里,说是叫她帮忙选后日出门子要用的东西。


    大家都明白这是出门子之前想和小姐妹最后说说私房话,众人心中都暗暗妒忌,怎地就关怀素得了未来太子良娣的喜欢,面上却不敢随便说话,一路被丫鬟们带着出去了。


    等到众人都离开,屋子里安静下来,赵白芷脸上完美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关怀素瞧着心中难受,又不知道怎么劝她。


    毕竟她也知道,太子七情不开,赵白芷嫁过去,外人看着风光,实则不知道内里多少委屈。


    想了想,关怀素便轻声安抚她:“太子虽……但是我瞧着,他应当脾性不坏的……”


    “不坏,但是我听说他痴迷音律,府中收集了无数好琴,也收集了无数会音律的美人。上回女儿节差点就叫宋妹妹回去了,姐姐也看到了……”赵白芷在关怀素面前不再伪装,眼圈一红,轻声说,“据说太子妃不得他喜欢,后宅之中管事的是内务府出来的管家,最得宠的一个姬妾还是从礼部官员后宅里抢出来的……”


    这些事情关怀素还是第一次听说,她早知道太子好色名声在外,但是也不知道他如此荒淫。


    但是七情不开之人,素来不可以常理度之,寻常人家还有人管教,但是这可是当朝太子!


    赵白芷日后日子可想而知,难怪她表面喜气洋洋,没了人立刻落泪。


    谁家女儿家要嫁这样的人不害怕呢?


    可是,这可是圣人赐婚,而且事已至此,是真的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了,关怀素瞧着心中难受,却不知道怎么安慰赵白芷,只能握住她的手,轻声说:“白芷妹妹,若我有什么能帮上你的,你只管说。”


    赵白芷心中凄楚,也知道此事无法改变,只是全世界都在为她要当上太子良娣开心,此刻能听到关怀素这么一句话,她立刻潸然泪下,哽咽地轻声说:“家里人只高兴我攀上高枝,我稍微露出些不高兴,就被斥责,便有姐姐这句话,也叫我心中好受多了。”


    她说完,泪珠子像是止不住一样一直流,关怀素知道她心中凄苦难言,一把抱住她。


    赵白芷顿时更是委屈,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这一哭总算是叫赵白芷心中那股郁愤发泄了出来,哭完看着关怀素担忧的眼神,赵白芷收拾好心情,拿帕子擦泪,边说:“姐姐不必太过忧心,我就是心里难受,但是我也知道,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


    好日子坏日子,既然都是无法选择,那便拼尽全力,在逆境里为自己活出一片安稳的小天地,便也算是不错了。


    关怀素听她如此说,知道赵白芷心思沉静,已经是调整好了心态。


    她忍不住感佩地说:“妹妹养气功夫实在是厉害,易地而处,我却不一定能如妹妹一般镇静。”


    赵白芷看她的样子,她心中其实还是忘不了乐天哥哥,可是她却又是个极聪慧的人,她很会看人。


    所以那么久,也就眼前的婉玉姐姐入了她的眼,叫她觉得可以一交。


    因此赵白芷压着心里的酸楚,捏着帕子,对关怀素说:“姐姐可不要落得我这个地步。容我托大说句话,姐姐心里也该有所打算才是……前不久我阿娘说起来,说我的事儿了了,今年也要定下我二哥的婚事。”


    关怀素一愣,但是又知道这算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两家已经有了默契好几年,婉淑明年春天也要及笄,若要定亲,这时候也该顺水推舟定下来了。


    “母亲原本属意姐姐,可是姐姐既然不愿,这些日子私下说起来,定的应是淑妹妹。”赵白芷与关怀素也算是推心置腹了,她轻声说,“姐姐与小侯爷的事情,也该快些定下才是,淑妹妹婚事定下来前夕,家里定要定下姐姐的婚事,若是生了波折,反而不好了。”


    关怀素听到这里,登时一愣。


    她心中一时迷茫,问:“我与小侯爷有什么事?”


    赵白芷以为她在装相,说:“姐姐与我还装什么?”


    再看关怀素的脸,竟然是一丝一毫都没作假。


    赵白芷登时愣住了,脱口而出说:“姐姐,那日上元节,乐天哥哥亲口承认他送了你定情发冠,总不能有假吧?”


    “不是,那东西不是定情信物,侯爷说是送我的及笄贺礼……”关怀素说着,自己也觉得迷茫了。


    她突然意识到了——周乐天对她很好很好。


    他一直都十分关心她,送她及笄礼物,让她的才华得以为圣人所知,若说这些都是关照故旧,那明月夜下的眼神、前些日子连夜帮自己接到了钟妈妈和孙师兄……如果真的细思起来,确实超过了对故旧后人的照拂程度。


    关怀素突然脸色惨白,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周乐天不会一直都对姐姐有好感吧?!!


    若是如此,那她与侯爷那等相处,岂不是平白地闹出了天大的误会?!


    关怀素想到这里,心中剧震,一时竟手足无措。


    毕竟,她是李代桃僵,她不是李婉玉啊!


    关怀素心思混乱,赵白芷心中愕然,她自小与周乐天一起长大,怎么看不出来,乐天哥哥绝对是对婉玉姐姐极其心动。


    可是婉玉姐姐却否认了二人情愫。


    赵白芷登时心急,忍不住追问:“婉玉姐姐,难道你看不上小侯爷?”


    “这是什么话!小侯爷如此英雄人物,天下谁人看不上他?”关怀素脱口而出,想都不想地回答。


    “那你为何不考虑一下嫁给小侯爷?嫁给小侯爷,总比随便嫁给其他人好吧?”赵白芷认真地给关怀素分析,想说服她做出最理智的选择,“姐姐,你家中的那位继母并不是好相与的,我近日都听到了为你择婿的风声。想来她给你相看的人家,也绝对及不上小侯爷。”


    见关怀素不为所动,赵白芷忍不住便急声又说:“姐姐难道是等着县主给你做主不成?县主如今虽有身份,但是婚姻大事,左右绕不过父母的,姐姐可千万不要耽搁了好姻缘!”


    关怀素看她着急,心中虽然剧震,却也立刻抓住她的手,苦笑一下,说:“妹妹,我与小侯爷,不太可能。此事你不要再提了。”


    “可是姐姐不怕到时候被随意定个人家吗?”赵白芷担心地说,“女儿家这辈子最紧要的就是嫁人这件事,这可关系到我们一辈子啊!”


    关怀素不好解释自己身份的问题、周乐天喜欢的人可能是姐姐的问题,她此刻心中从未如此苦涩,如同口含黄连一般,只能勉强说:“这事儿我心里有数,妹妹你只管放心。”


    赵白芷心中有无数话语想说,可恰好此时,丫鬟从外头进来,说客人都已经进院子坐席,夫人让她们快些过去。


    二人只能立刻收拾情绪,携手出门。


    偏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喧哗之音。


    “姑娘,小侯爷带着太后与圣人的赏赐登门了!”赵府的老妈妈大喊着,满面红光地看到赵白芷就是一礼,而后喜气洋洋地汇报,“赏赐了好多东西呢!姑娘快准备好接旨吧!”


    满院子人都惊叹,很快香案摆好,没一会儿就看到外头进来个人,宣旨之人,是周乐天。


    他进门展开明黄圣旨,轻缓地念了旨意。


    圣旨对赵白芷大加赞赏,除了圣人的赏赐,太后赏了一顶赤霞凤冠,最为惊人。


    那赤霞凤冠以珠玉满缀,上首赤金凤凰,口衔三挂赤珊瑚……这可是太子妃的规制!


    太后竟给赵白芷一个太子良娣赏了太子妃才能戴的凤冠!


    这是何等的尊荣,又是何等的喜爱?


    这几乎已经是在明晃晃地对着全天下人支持赵白芷与太子妃平起平坐!


    后院的女眷全数惊的不知如何是好,还有人在盘算回家之后,要把礼物补齐,补到与太子妃出阁时一模一样的贺礼才成。


    众人都是艳羡,关怀素眼底却全是担忧,忍不住轻轻握住了赵白芷发冷的手——如此高调、如此张扬地让一个人站在不该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却没有给对方相应的身份,这并不是好事。


    若是不够谨慎,真的被纵的心大了,做出许多逾矩的事情来,不追究倒是还好,可若是追究,条条框框都是罪责。


    圣人与太后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做出如此不太对劲的举动?而皇后连赏赐也没有,这难道是天价婆媳在借着赵白芷斗法?


    关怀素脑海之中闪过无数可能,可是那些都不重要,她现在最担心的是,无论是什么理由,现在都是赵白芷被夹在中间,成了这棋局之中的一子。


    关怀素并不担心赵白芷失去分寸,看她的神色就能明白,赵白芷也知道这里头的不对劲。


    她担心的是,赵白芷身处其中,不是聪明就能解决的。


    既然已经嫁给太子,她就已经彻底身入局中,从此要随着那些无形的手起舞了。


    关怀素心中一阵难受,可她也没时间为赵白芷伤神了。


    因晒妆宴结束后,孙大娘子便说与武安将军家的儿媳约好,一起去走走。


    关怀素上了家里的马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换了个十分清雅的府邸。


    这竟是个私人的宅邸,瞧着十分大且十分幽静,里头管家小厮丫鬟都十分懂礼仪,一瞧着就不是普通人家。


    “这便是我那远房侄子自个儿的宅子。”武安将军那儿媳主动开口,对着众人介绍,“是我的小辈,隔得近些,我便想着带大家过来喝杯茶,解解酒。”


    关怀素一听,再看孙大娘子神色镇定,立刻便意识到了,这许给她安排的相看。


    果然武安将军那儿媳带着众人进了二门,里头院子里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郎回首对大家微笑,正是关怀素上次见过的西域商人刘仁。


    “这屋子原是前朝王爷的府邸,我这侄子买下之后,叫人修整一番,才有如今气派。”武安将军的儿媳笑着对大家解释,指着那回廊下的小路说:“这些都是苏州运过来的水洗石,都是一颗一颗挑了一样的花色,这些回廊木料也是从河北运来的,全数都是三十年以上的老料子,这些都不算什么,花园子里那太湖石搭的假山,才叫真的有趣呢!”


    孙大娘子一听,登时唬的一跳,连声说:“这得花费多少钱财!”


    “我们家自有运输商队,这些材料在地方上也不是那么金贵。”吴娘子还没答话,刘仁就笑着过来对他们拱手行礼,说,“姨母这是给我打肿脸充胖子呢!见过夫人,诸位姐姐安康。”


    他一开口说话就风度翩翩,人瞧着也英俊,且看着身价不菲,一时叫婉蓉婉淑都眼前发亮,纷纷含笑与他见礼。


    接着刘仁领着大家伙一起逛了下这个府邸,全程作陪,没有一丝不耐烦,不但陪着玩耍,临走的时候,还特地给她们一群人都备了见面礼。


    “哎哟,这实在是贵重,怎好受得。”孙大娘子瞧了一下礼物,登时唬的一跳,刘仁出手实在是大方,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给她和三个姑娘一水儿准备的都是香器,香炉做工精巧,山中小鹿立于山峰之上,瞧着十分精致。便是孙大娘子不了解香器,也知道这东西绝对不便宜。


    “这是江南一带的老师傅手艺,便是放在京师也算是上得台面的好东西。”武安将军儿媳怕他们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又笑着解释,“买它倒是不费钱财,三五十两也得了,就是没有门路倒是买不到呢!”


    这话说的,孙大娘子益发推辞,可刘仁却风度翩翩地笑着说:“我身无功名,也就帮着家中做些生意,孙姨母不收我的东西,难道是看不上在下区区一介商人之子?”


    孙大娘子再不拒绝,立刻叫下人把礼物收了。


    孙大娘子这么一收,婉蓉头一个亲手接过,喜不自胜,便是婉淑也笑嘻嘻的,十分喜悦。


    柳叶看关怀素一眼,见她微微颔首,也赶紧接了东西,众人道谢之后,便自告辞。


    这给关怀素安排的相看,就这么结束了。


    不得不说,比起马修文,刘仁无论是他这个人、还是他为人处世,都处处好了许多。


    不光是人端正守礼、进退有度,便是做事也十分尊重人,马夫人第一次见她就急吼吼赠金环,马上要把婚事定下。


    但是武安将军儿媳行事却端庄大方,不但没表现出对李家三个姑娘任何区别,连最后刘仁赠礼也是三个姑娘一模一样。


    这才是大户人家谈婚姻之事应该有的气度和礼节。


    若不是关怀素被周乐天提醒,知道刘仁真正的身份是大长公主第二子的话,或许会觉得此人并不讨人厌,她不愿意谈婚论嫁,但是却也可以当个普通朋友。


    可是当得知刘仁的真实身份之后,无论刘仁表现得多么完美,但是关怀素心中唯有警惕。


    她心中苦恼,那边婉蓉和婉淑却全然不知,婉蓉还有些妒忌地说:“大娘子对大姐姐也太上心了些,上回那个不喜欢,这回找了个更好的。”


    毕竟刘仁瞧着不但年少英俊,而且更是能掌家,瞧他出手就知道,嫁给他日后只怕再不缺银钱花用了。


    婉蓉最重黄白之物,越看手中的香炉越喜欢,越喜欢就越妒忌关怀素,说话之中益发酸溜溜的,直说羡慕关怀素。


    “哦?上回马修文二妹妹也说喜欢呢。”关怀素只一句话,就叫婉蓉脸色涨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大姐姐,先前我阿娘并不知道马家家风问题,知晓之后,立刻便也拒了。为了这事儿还得罪了小姨母,你看今儿我小姨母都没过来给我阿娘打招呼呢!”婉淑本就十足十一个孙大娘子的样子,随着年岁又大了一岁,如今瞧着益发圆融了。


    只是关怀素并不吃这套,看她一眼,突然说:“妹妹最近要与赵家定下婚事了吧?我先在这里祝妹妹日后前程似锦、子孙绵延。”


    婉淑脸一下子通红。


    她还没说话,婉蓉却一瞪眼睛,对关怀素生气地说:“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怎么知道赵家要如何决定?”


    关怀素看这个蠢货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二妹妹,今儿吃酒的时候,你没注意到三妹妹在帮着白芷妹妹招呼大家吗?”


    若不是赵家私下与李家已经彻底通了气,婉淑绝对不可能做出如此逾矩的动作。


    赵白芷与关怀素说话的时候十分委婉,但是姻亲之好事关重大,她那么个谨慎人,能说到差不多,那基本上就是定下来了。


    且白日酒席上,婉淑招待人,态度自然地叫家里的管事妈妈送东西,管事妈妈都个个神色自若,这就说明此事不但是两家家长明白,家里的下人也都知晓这是未来家中二少夫人。


    婉蓉哪里看得出来这些猫腻?


    她上午先是忙着妒忌赵白芷的嫁妆,后来又艳羡她得了太后上次的凤冠,后来忙着和一些庶女出身的手帕交说话闲聊,一整天下来,她压根就没注意到其他两个姐妹在忙活什么。


    这会子听关怀素说起来,她登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婉淑,说:“大姐姐说的是真的吗?此事真的定下来了?!”


    婉淑自己也是白日才被阿娘带着私下拜见赵夫人,而后得了对方从手上亲自撸下来的一只雪白雪白的玉镯,亲口听到对方笑着说:“我素日就知道你稳重懂事,一直盼着日后你来我家里,白芷出嫁之后,家里缺了个帮手,我这日子也觉着劳累呢。”


    这话说完,婉淑的心就顺着那玉镯,终于落到了实处。


    她心中喜悦,原先没被点破还兀自强行镇定,此刻等到关怀素一语点破,再被二姐姐蹬着,婉淑心中又羞又喜,却也不再隐藏,动了动手,把一直用袖子藏着的玉镯露了出来。


    那玉镯雪白莹润,婉蓉之前在赵夫人手上也看到过,也曾听赵二郎笑着说过那是祖传的镯子,原是一对,一只给了大嫂,另一只以后是要给他的娘子。


    当时二哥哥说完还眼带笑意看着婉蓉,让婉蓉又羞又喜。


    那时婉蓉以为这是二哥哥心悦自己的暗示,如今戴在婉淑手腕上,却像是一记耳光打在她的脸上,火辣辣地生疼。


    婉蓉不敢置信,说:“二哥哥跟我说过的,他不喜欢古板无趣的女子……”


    “二姐姐!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婉淑的喜悦被这句话立刻打散,容貌不出众是她一直以来最大的忌讳,今儿是她这辈子最为喜悦的一天,她决不允许婉蓉打破自己的喜悦。她怒声说,“如今二哥哥和我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月初八我生辰就会宣告,还望二姐姐知礼守节,日后进退得宜一些。”


    婉蓉此前一直笃定自己是最有可能被选中的二少奶奶,尤其是赵白芷被选为太子良娣之后,赵家门第日高,她心中更是把赵二郎视为囊中之物。


    而且她一直忌惮的是大姐姐,针对的更多的也是大姐姐,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她一直以为二哥哥最不喜欢的婉淑,却成了最后雀屏中选的那个。


    她心中愤恨,想说什么,眼圈发红,可是却不敢哭、不敢说。


    因为车子已经到家,下人掀开帘子,请姑娘们下车。


    婉蓉一摔马车帘,第一个下了车,竟是连给父亲和大娘子请安都不曾,直接一路小跑着回了西院。


    关怀素看着婉蓉跑着还在擦泪,知道她是真正地伤心了。


    “大姐姐,你如今真是洞察秋毫。”婉淑在身边轻声对关怀素说。


    这么细微的一些事情,连镯子都没看到,大姐姐就知道她与二哥哥的婚事定下来了,这洞察能力叫婉淑发自内心地恐惧。


    没错,虽然外表镇定,但是婉蓉这一瞬间,是真正地有些怕这个大姐姐了。


    “不是我洞察秋毫,是我无欲则刚。”关怀素看着婉蓉进了二门看不到了,才转头看婉淑,盯着她的眼睛说,“什么二哥哥,什么大哥哥,我一概都不感兴趣,也不在意。所以我能看得清楚。”


    这话说得婉淑一愣。


    “嫁人干系后半辈子,大姐姐说不在意,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吧?”婉淑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


    “随你怎么想。”关怀素微笑摇头,只轻声说,“妹妹和大娘子如今都得偿所愿,方才忘了道贺了。祝妹妹日后与夫君百年好合,举案齐眉。”


    这话说完,婉淑就看到身后马车停稳,母亲从马车上下来,恭敬地等着父亲,而一边父亲才在车辙上,就看到远处崔小娘带着泪唤:“珺哥哥,珺哥哥!”


    婉淑就看到,父亲本来伸出要握住母亲的手立刻转了个弯,立刻问崔小娘:“怎么了?妙人,你为何哭了?”


    母亲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慢慢沉下来,最后慢慢往下微垂,又是平素最常见的温柔端庄的大娘子。


    不知为何,喜悦了一整天的婉淑看到这一幕,突然全身发冷,一下子像是充盈的皮口袋被戳破了个口子一般,里头的喜悦哗啦啦全数流下来,浇在地上,迅速被大地吞噬,消失的干干净净,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