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新婚


    迎亲的队伍从姜府出发，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


    围观的女子，谁人不艳羡、嫉妒，就算是公主出降，也不一定有这排场！


    只见一抬抬盖着红绸的嫁妆，络绎不绝，几乎塞满了半个长安的街道。


    这还不算完，恰巧江南外祖派来的商船也到了码头，数不清的匠人抬着添妆，不断汇入迎亲的队伍，令人叹为观止。


    陆惟青骑在马背上，时不时往后头看，一下吩咐队伍慢一些，一下叮嘱轿夫稳一点，生怕新娘子磕了碰了。


    十一都没眼看了，主子之前还端着，装作不在意人家的样子。


    现在要娶到了，终于装不下去了，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说不定要自己下去背了夫人回家。


    走了小半个时辰，迎亲队伍终于到了陆府门口。


    轿子刚落下来，姜燃就看见一只修长干净拢在喜服里的手，伸到了她眼前。


    她心跳快了一拍，从未见过陆惟青穿红衣，不知是怎样的一番风流蕴藉。


    在此起彼伏的祝福声中，姜燃安心地把手交给他。


    他的手也出了一层薄汗，原来紧张的不只她一人。


    姜燃由着他，紧紧地牵起她的手，带她跨马鞍、过火盆，接受大家的祝贺。


    他们正要进入陆府大门时，陆聿灰头土脸地冲了过来，。


    “阿燃。”他颤抖着喊了一声，张开双臂拦在这对新人身前。


    等候在一旁的孩童看见了，一窝蜂地也拥了上去，想要讨糖吃。


    姜燃察觉到握住她的手紧了紧，立刻回握他，抚了抚陆惟青的手背，示意他别担心。


    “桃荔。”


    桃荔会意，将手里的锦盒递上。


    姜燃握了一把喜糖，向空中抛洒，如此重复几次，孩童争相抢夺，喊谢谢姐姐的、谢谢小婶的，甚至有谢谢姨奶奶、姑奶奶的，不一而足。


    陆聿不为所动，定定地站在那处，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姜燃的红盖头。


    姜燃挠挠陆惟青的手心，示意他松开。


    他不仅没松，还用整个手掌裹住她的手，揣进了怀里。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也滚烫得骇人。


    姜燃失笑，她倒不知陆惟青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幼稚了，只得牵着他一起走到陆聿跟前。


    “这是小婶给你准备的见面礼，拿了就让开吧。”


    姜燃将剩下的糖递过去，在陆聿的惊愕中，越过他，与陆惟青肩并肩走向喜堂。


    灯火如昼，宾客云集。


    圣上主婚，是簪缨世家莫大的恩宠。


    连厨房的小丫头都拿到了喜钱，做事格外麻利，席面一桌接着一桌，金杯玉碟，尽是山珍海味，一桌菜品就可抵寻常人家一年的用度。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哄笑中，陆惟青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走入洞房。


    皇帝爽朗的笑声传来，许多同僚都在起哄，说一会儿要将新郎官灌醉。


    陆惟青急吼吼地将她抱到房里，连桃荔和嬷嬷都没来得及跟进来，房门砰地就关紧了。


    刚将人放下，他迫不及待地揭了盖头，故意将身子往前倾了一点。


    姜燃一时不察，哎呀一声，和他撞了个满怀。粉面含春，连带着耳边的珍珠鎏金穗子也晃了一阵，正如她现在没处着落的少女心事。


    “你不出去应酬吗？”


    她下意识揉了揉他的胸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


    姜燃明媚的面庞，映在他幽深的黑眸中。陆惟青喉结轻滚，哑着嗓子道：“不去。”


    “这怎么能行。”


    话音刚落，姜燃的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


    “饿了吧？”


    陆惟青拉开屏风，后面的圆桌上，竟然备了各色菜品，都是她爱吃的！


    姜燃也无心管他出不出去应酬了，立刻就要过去大快朵颐。


    “脖子不累吗？”


    被这么一提醒，姜燃才觉得凤冠压得她脖子都要断了。


    她赶紧坐到梳妆镜前，寻摸着要把这一堆头饰钗环给弄下来。


    这事儿看起来很难，实则一点都不简单。今日做的发髻实在是复杂，她弄了半天不得其法，还把自己扯疼了。


    陆惟青上前，一会儿就轻柔地将发饰全都取下了，还为她挽了一个轻巧的发髻。


    姜燃红着脸谢过他，邀他一同用膳。


    看着摆在最显眼处的酒壶，她皱眉问：“合卺酒，能不能不喝呀？”


    “这是玫瑰露。”陆惟青解释道，见识过米酒都能醉的她，可不敢再让她喝酒了。


    “噢，是我想多了。”


    姜燃龇牙笑了，放心地倒了一杯。


    她没在意，外头响起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陆惟青却听得清清楚楚。


    “让让……”


    “你让让，我都看不到了。”


    “在干嘛啊，是不是喝交杯酒呢？”


    陆昭阳、许柔嘉、乐安公主、姜川等一群人挤在门外，鬼鬼祟祟得偷看。


    哪成想，门突然开了，害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摔倒在地。


    “走错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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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了。”


    看到陆惟青眼神如刀，恨不得活生生剐了他们，全都闭眼装瞎，脚底抹油赶紧溜了。


    “砰——”


    一个石子对着树梢直射过去，正中十一的脑门。


    十一：其实我听力也没有那么好，没必要惦记我。


    “砰——”


    又一个石块，直接把他从树上砸了下去。


    十一心里苦。无所谓，我自会出殡，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安葬。悲愤爬走……


    将外头都清理干净了，陆惟青心满意足地坐下，与夫人共进晚膳。


    室内点着七八盏灯，将他和阿燃的侧影投射在幔帐上。烛光摇曳，半明半暗的影子若即若离，似在交颈缠绵。


    氛围正好，陆惟青难免有些心猿意马，踌躇了一会儿，却又怕吓着她，不敢贸然开口。


    那边姜燃困意涌上来了，也不扭捏，开口问：“今夜，要不我睡偏房？”


    陆惟青似兜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刚在还在血管中叫嚣的火焰，一下子冷了个彻底。


    姜燃没注意到他的神情，自顾自解释：“陆哥，那次你说过，只有彼此相爱的人，才能做那事，我深表赞同和理解。我们只是联姻，我也不愿为难你。”


    陆惟青总算知道了，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行，新婚之夜，我们必须住一起。”陆惟青双拳紧握，恨不得给当时的自己两拳清醒清醒。


    “那我睡矮榻吧。”


    “不必，都睡床吧，有两床被子。”这是他最大的让步。新婚之夜就分床睡，这怎么能行？


    姜燃一想也是，还是陆惟青想得周全，这样最好避人耳目。


    洗漱完各自上床，初时她还有些别捏，很快就在熟悉的气息中入睡了。


    陆惟青久久不能入睡，余光瞥着身旁的小团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在他的注视下，一双白嫩的小手悄然拉上他的被角。


    他心里在大喊，阿燃的手怎么能这么白，这么软绵绵的。她整个人都可爱又柔软，软软糯糯的，像个白面团。


    此时，姜燃毫无征兆地嘟囔了一句：“这辈子太短了。”


    陆惟青精神为之一振，以为她要说什么暖心的话，下辈子还要和他在一起之类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凑过去竖起耳朵听。


    然后她不紧不慢地说：“都盖不到脚了。”


    陆惟青抬头看去，分明盖得严严实实。


    这小姑娘，竟然是在说梦话。


    就这样，始作俑者砸巴砸巴嘴睡过去了，陆大首辅委委屈屈，又是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