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确认


    丞相府门口，赤着上身背一捆荆条的陆聿正瑟瑟发抖。


    寒风呼啸，连路边的乞儿都裹上了脏破的棉衣，他却要受如此非人折磨。


    四五个乞儿从巷口探出头，手里拿着炮仗，冲他扔过来，又在陆聿起身时，嘴里大喊着：“疯子来了，快跑！”四散奔逃。


    陆聿苦笑一声，视线正对上远处炸开的花火。


    如此浪漫的时刻，人人皆成双成对共庆此时，只有他孤家寡人，跪在雪地里，求她徐清婉下嫁于他。


    陆聿仰着头，久久凝视绽开的花火，心中暗下决心，今日之辱，来日必将加倍奉还！


    此时，丞相府的大门开了，徐清婉裹着雪白的狐裘，居高临下地对他施舍道：“进来吧。”


    陆聿起身，拖着已经冻得僵硬的双腿，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徐清婉，心里默念：阿燃，等我。我会不择手段往上爬，你一定要等着我来娶你。


    “咚——”


    “火除邪祟，百家安宁——”


    炉匠化铁为汁，将铁水使劲向空中抛洒，形成一片巨大的火树银花，如繁星洒落，照亮了充满野心的面孔，也映红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姜燃正在人群的最前方，近距离观看匠人们支炉化铁。


    最密集的铁花盛放的瞬间，她闭上双眼，合掌许愿。


    一愿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我和爹爹、兄长能早日团聚。


    二愿家人平安健康，所愿皆所得。


    三愿……看在他今日为她赢了狮子灯的份上，这第三个愿望就给陆惟青吧。


    “陆惟青，你有什么心愿？”


    她还真想不出，陆大首辅，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姜燃睁眼望过去，恰巧和陆惟青的视线对上。


    他竟然趁她闭眼许愿，悄悄将一枚同心佩系在了她腰带上。


    “不辞青山，相随与共。”


    “什么？”姜燃怀疑自己的耳朵。


    “和你想的，一样吗？”


    姜燃的脸瞬间爆红。


    这怎么可能！？陆惟青怎么会去看以他为原型的话本，怎么会知道这个情节是她想出来的！


    他竟然看过《红尘梦》，这是书中最经典的桥段之一，男女主互通心意后，男主为她系上同心佩，然后……


    “还能继续吗？”


    姜燃发出尖锐爆鸣，他真的知道！那话本里接下来的桥段就是，男女主深情拥吻。


    “莫名其妙，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捂住烫手的耳朵，只顾嘴硬，完全没想到自己看起来像个烧开的热水壶。


    桃荔都在旁边磕疯了，冷不丁被姜燃敲了一个爆栗。


    “哎呦，头好晕。”姜燃使了眼色，手指点着太阳穴就往桃荔身上倒。


    桃荔会意，一边伸手接她，一边找补：“这是我家小姐的老毛病了，一激动就头晕，必须立刻回府躺下。”


    姜燃右手偷偷给她比了个赞，还没来得及收手，身子一轻，被陆惟青整个端走了。


    “既然如此，送姜小姐回府，陆某责无旁贷。”


    陆惟青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就走出好远了，桃荔根本追不上。


    她也不想追，象征性喊着小姐赶了几步，就又心安理得回去看打火花了。有陆大人在，小姐丢不了。


    姜燃暗骂桃荔不靠谱，只能靠在陆惟青怀里装晕。


    好在他有点良心，没有拆穿她。


    姜燃偷偷眯着眼看，总算快到家了，却没想到在翻墙的时候，出了问题。


    陆惟青远远看到姜桓在院子里练枪，很有眼力见地绕开了，从另一面墙翻进去，正落在她院子里的小厨房外边。


    隔着窗户，三人相对无言。姜燃暗道一声糟糕，里面怎么又一个姜桓！


    只听得一声脆响，姜桓手里的瓷碗应声而落，摔成八瓣，里头黑白相间的浆糊也洒了一地。


    “你你你，你离我妹远点！”


    “岂有此理！你们还没成亲呢。”他边喊，边抖着手往外走。


    姜燃反应过来，是姜川回来了。她刚许的愿望，实现地也太快了吧！


    她赶紧推开陆惟青，示意他快走，然后哄着姜川往小厨房里去。


    “三哥，好哥哥，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芝麻糊都洒了，你肯定饿了吧？我们一起看看还有什么其他吃的吧。”


    姜川委屈地揭开锅盖，里面都是一颗颗饱满的汤圆，“是芝麻汤圆，二哥煮的。他只准我吃破了的，好的都给你留着呢。”


    姜燃心虚道：“原来是这样。没关系的，我吃不了这么多，给你盛一点吧。”


    姜川端着妹妹盛的汤圆，吃得一脸满足，还不忘提醒姜燃：“你别被陆惟青带坏了，带你翻墙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是是是。”姜燃连连点头，面前这位“好东西”真是忘了，她学翻墙都是他手把手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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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为了赶回来参加妹妹的婚礼，马都跑**三匹，我来背！”


    “我是二哥，我来背！”


    “不行，不准你冒充我，我来背！”


    明日就是大婚，姜桓和姜川，因为争谁来背她上轿，已经吵了一天，还没吵出个结果。


    姜燃听着烦，用过晚膳就回房了。


    不知怎么，听不到他们的争吵了，还是心烦意乱，连平时最爱看的闲书都看不下去了。


    姜燃想起白日里，岳嬷嬷神神秘秘地往她枕下塞一本书，嘱咐她今夜一定要翻开看看。


    她从枕下将那书拿出来，刚准备打开，就听得小石子砸在窗户上，一声钝响。


    她抬头看了一眼，懒得理会。


    “砰——”又是一颗石子。


    “姜川！你烦不烦啊。”


    姜燃起身走到窗前，对着外边的人影，猛地一推窗户。


    她万万没想到，窗户外的竟然是陆惟青。


    “阿燃。”他声音沙哑地唤了一声。鼻尖不知是被砸得，还是冻得，白里透红。


    “深更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姜燃定了定神，走开一步，让他进来。


    “这是你送我的吗？”陆惟青从怀里摸出一个木书签。


    姜燃点点头，这么个小玩意儿，她不好意思郑重其事地送出去，昨日装晕的时候，偷偷塞在陆惟青衣襟里了。


    “你就是特意来问这个？”


    陆惟青不语，又从怀里摸出块同心佩，跟姜燃腰间系的那块一样，“昨日被你赶走了。”


    姜燃竟然从他语气中，听出一点微妙的委屈，只得红着脸接过，给他系上。


    “好了，没别的事了吧？”


    陆惟青没答话，望着她身后一处。


    姜燃往后一看，刚才急着起身，那本书掉在了地上，被风一吹，刚好翻开到中间的一页。


    书页上两个小人挨在一起，动作奔放。


    “时候不早了，明日见！”


    姜燃掩耳盗铃般，举起双手在他眼前挥动，不让他再看。


    “明日见。”陆惟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尾音微扬。


    姜燃张望了一下，见他走远，关上了窗户，把那书扔得远远的。


    岳嬷嬷真是的，拿这书来干什么呀！


    她和陆惟青只是联姻而已，才用不上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