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

作品:《神明求我亵渎

    光亮划过天际,形如冷焰,又似极光,带着凌冽的寒意,霎时逼退了天边黑云,苍穹重归平静。


    是利刃留下的余光。


    海谣吃惊地抬头,她感到了浓重的杀意,可不知为何,冥冥之中有种直觉告诉她,他并非凶残之辈。


    他是什么人......


    红衣官员一手撑地,五指筋脉暴起,再冲出去时,身子被一道剑光拦住。


    似是害怕看到他更为狼狈的模样,海谣闭上了眼。


    须臾。


    数道剑芒落地,还在昭明殿里宴饮的客人纷纷赶到,不消片刻,剑光乱闪,刺啦铿锵一通乱响,矛头对准了中间的红衣人。场面分明是紧张的,气氛却微妙地尴尬起来,修士各个提着上品仙剑,严阵以待,到头来,要对付的居然只是个手无寸铁的白面书生,说出去都丢人!


    夜色下,好几人不约而同涨红了脸色。


    位于东南西北四角的剑仙不动声色地收了剑,原以为来了个魔宫高手,争着布阵准备抢夺头功,谁料如此败兴......几人装模作样观测天象,面上云淡风轻,心中都焦急不安。


    浓郁的魔气不会有错,所有人都感知到了,现下那家伙无踪无际,不见其形,到底是什么东西,行动如此迅捷,还能在一众大能眼皮子下藏匿气息不被发觉,太诡异了,世间怎会有此等人物!


    众人都不愿在别的门派面前表现得没见识,便故作镇定,局面看似一派祥和,海谣却暗自焦急,刚才一群人冲上来时将她和陆言冲散了。


    她立刻用目光搜寻。


    露台较为清净的一角,青霞山弟子正围着陆言,姜迁皱着眉,解开乾坤囊,陆言摇了摇头,安慰地拍了下他肩头。


    人真多啊。除了青霞山弟子,还有不少别家修士争着上前,这些人面带审视之色,想从陆言口中套出线索。


    海谣好不容易推开几个人,殿门却打开了,久未启用的空间布满灰尘,拂去尘埃,大殿依旧美轮美奂,琉璃灯渐次亮起。


    人潮随着帝王进入内。


    再看陆言,他也已转身进殿,一大群人簇拥着他进去。妙宁身子一侧,用力挤开姜迁,姜迁笑了笑,自觉让到一旁,仿佛他们私下都默认了这个站位。


    海谣望着那几张脸,越发地烦躁起来,她顿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往哪走,刚和那几人近了点的距离瞬间拉开,陆言似乎把她忘了,头一次都没有回。


    殿内人声嘈杂,乱纷纷的,个个眼中闪烁着不可言明的兴奋。被刺之人是青霞山的,世人都赞他们这一派最与世无争、最品格高尚、最不会欺辱凡人,居然也会与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


    为防行凶之事再度发生,犯事官员被羁在偏殿搜身,一时半会见不到人,各门派对争论不休,理不出个头绪。


    天云门倒是一派安宁,师叔师侄几个已经在说笑了,颇有种风雨不动的大家风范。


    海谣悄悄地挪至盘龙柱后,只听见一阵悠扬欢快的笑声。


    “师叔,你真厉害!”


    妙宁尖甜的声音传来。


    陆言没有出声,连谦虚一下都不肯。


    他不制止的态度引得众弟子更加来劲。


    另一女修称赞:“那当然,也不看师叔是谁。”


    陆言安静地听着,薄唇不时挽起微笑。


    海谣脸都绿了。


    打退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算什么本事!


    本来陆言受伤她还担心了很久,现下看那人谈笑风生、卖弄风骚,她忽然忧心起另一个人来。


    他好可怜啊,被陆言一掌拍开,也不知道伤势重不重。


    恃强凌弱,有的人怎么那么讨厌!


    海谣难得对弱小之人产生怜悯,愈想心中越酸。


    ......


    “师叔,那个人怎会在那,我怀疑他是个疯子,这儿太高了,他不能御剑,要上来也不容易,一定是不知什么时候早就钻进来,一直守在那,看到人来就刺。”


    姜迁声音沉稳:“他的匕首绝非凡品。”


    陆言似在回忆:“的确非凡,我记得从前师父也赠了我们每人一把上品短剑,不知和他的相比,如何。”


    他的师父是谁,那可是严华仙尊,这下连其他门派的也争着加入。


    “严华仙尊送的,自然更好!”


    紫云忽动容道:“你拜师晚,师父来不及给你亲制,我记得,你那一把还是含灵师妹送给你的,她自己都只有一柄,不知道你是否留着。”


    陆言道:“师兄记性真好,短剑乃师姐赠予,我自当好生保管,就放在聚荧阁里。”


    紫云声音沉闷:“唉,可惜你后来下山游历,一去好久都没有消息,含灵她......”


    海谣瞬间听出了一堆七拐八弯,错综复杂的隐晦情愫,所谓仙人清心寡欲,不恋凡俗,原来不过如此!突然笑气入脑,她猛咳了一阵,很快,尖甜的声音打断思路。


    “师叔,那把短剑,能不能借我看看?”


    陆言道:“好啊。”


    妙宁惊喜道:“师叔你真好,等这次历练结束,我们回山上,到时候碧莲峰上的云霖花该落了,树上结果,我们一起去摘果子好不好。”


    “你让师叔陪你摘果?师叔,我们也要去!”


    陆言久久沉默。


    沉默等于默许。


    海谣暗自恼着,竭力抑制怒火,凝神细听,果然听见紫云仙尊叹息:“你也太纵容他们了。”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


    直到烛火燃了小半,士兵才压着红衣官员进来。周围瞬间变得奇静无比,只剩下窸窣的挪动声,人人都伸着脖子,争着想看这人长什么样子,良久,一个个满脸失望——露台上太暗,瞧着是个书生,殿中灯火通明,这一看,却还只是个书生,本以为得到线索的修士闭眼摇头。


    一众女修却不自知地揪住了手帕,一个个咬紧了唇,面飞红霞。


    被押在地上的人,肩背板正,清冽如霜,他额角带伤,一道细红的血水滑落下来,把那张脸衬得更加的苍白郁秀,宛如一块剔透的裂冰。


    这一眼,惊心动魄,恍神之间,海谣眼前划过一片如水洗过的碧蓝晴空。


    是他,怎会是他!


    当日书生布一身布衣穿行于锦袍玉带中,不见窘迫之态,而今跪在大殿中央受人审判,依旧不堕威严。耳畔仿佛有泠泠清泉流过,记忆中,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四两拨千斤,一下就平息了她连日焦躁的心绪。


    和不少女修一样,海谣完全忽略了他做了什么,想着那天日暮,斜阳洒下的余晖投在他脸上,比起如今,多了几分颜色。


    只有一面之缘。


    不知他还记不记得她。


    海谣虽然对自己容貌有几分自信,却也不会自恋到觉得对方会对她一见钟情,可正因如此,没有分毫偏私,他那番话才格外的难能可贵。


    他帮她,源于公心,无关族类,无关地位,真正的怜悯众生。


    为何世上皆是好人命途多舛。


    女孩心口缩了一下,忧愁地叹了口气。


    御座上,皇帝脸色逐渐难看起来,“他是什么人。”


    这还用问,身着四品以上朱红官服,在朝堂之中必有一席之地。可他还这般年轻,光靠熬资历是熬不到的。不少人心中已猜出了答案。除了最近治水有功破格升迁的莫嵩,还能是谁?


    内侍低声提醒:“陛下,是工部郎官莫嵩莫大人,半个月前从洛州回京述职。”


    海谣惊讶,他就是莫嵩,心中好感不觉更多了几分。


    皇帝稀里糊涂道:“哦,莫嵩啊,他怎会做出这等无故伤人的事来。”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


    “他是魔族内奸?”


    “不知,可用洗心咒一试。”


    洗心咒本是仙门最简单的咒法,小仙徒一入师门便要修学,可谓人人熟稔。但修为不同展现出的效果大相径庭,为保万无一失,还是请了在坐最权威的仙长施术。


    三个衣着华丽的大派掌门主动出列,二人并指念决,一人手捧净瓶,随着灵力聚拢,瓶口清光环绕,迸出几滴露水。


    清泉晶莹,有洗涤煞气、清醒神智的功效。


    泉水滴在莫嵩前额。


    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仙露变化。


    但几滴露水沥沥地流淌下来,宛如洗过山间白雪,没有任何变得污浊的迹象,反而因为底色洁净,水珠折射出了斑斓绚丽的色泽,宛如将所有华光聚集在内。


    海谣很是紧张,这会目光牢牢凝在书生凸起的喉咙上,露水就停在那里,下不去了。


    见几滴露水无效,仙者微诧,无意间一瓶泉水直接浇了下去,似在故意羞辱。


    海谣不知道为什么,眼眶突然酸涩,心口无可避免地升腾起一难受之感。


    什么叫感同身受,她总算是懂了。


    一开始来人间,即使有了楚临照拂,她也没少受各种细碎的排斥,大大小小,诸如此类。


    她忍不住“啧”地抱怨出来。


    声音很小,仙者却敏锐地察觉,登时老脸爆红。


    四座皆惊,嗤笑密密匝匝地响起,都在看这是哪家长老,连个洗心咒都念不好。


    咒术中断,仙者斜睨了海谣一眼,海谣有点不好意思,索性莫嵩现下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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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中高兴,便大气地闭上了嘴。


    仙者脸色极差,海谣谨慎地想躲到人群后面,不料莫嵩却侧脸朝这边看了过来。


    目色温和,恍惚间,如春风吹拂,春阳暖照。


    他还记得她?海谣心头一跳,有些惊喜,一点泪花退了回去,生怕赶不及似的回了个微笑。


    事情远比想象中的顺利。


    几位仙师收了法器,对皇帝道:“陛下,莫大人神智清明,没有受到魔气侵扰。”接着,他们转向紫云仙尊,“我等已经验过,若仙尊不信,可亲自再验。”


    对于此类走流程的询问,紫云向来不过问。


    看紫云和颜悦色的,莫嵩也没受邪魔控制,海谣大大松了口气,有种自己脱险的错觉。


    可过了许久,莫嵩还跪在那。


    皇帝没有命他起来,而是看向紫云,朝廷官员对青霞山的人出手,他纵是想包庇,也不敢轻易拿与仙门的关系冒险。照这个趋势,莫嵩就算能逃过一死,也免不了一场重刑。


    侍卫很快拖来铁链,皇帝瞥了眼链条,暗示他们停下,转过身与紫云闲聊,紫云依旧好脾气地回话,每次一点到莫嵩,紫云便轻描淡写地掠过,完全没有开口赦免的意思。


    眼看铁链快要缠上那人手臂,青霞山那边还是没有表态。陆言不知又和女弟子说了什么,女孩们都笑得花枝乱颤。


    海谣煞白了脸,不想再往那看,偏偏两眼直瞪半分也挪不开,她憋着一口气推开好些人,一言不发地站在师徒几人身后。


    妙宁正好在问陆言伤势,陆言不语,妙宁一双细眉哀哀地蹙起,说什么都要回去给她师叔熬汤药。


    看吧,还有力气和人嬉闹,估计什么被人刺伤、身体虚弱全是装出来引人注目的!


    他就是没事,海谣知道,莫嵩根本没碰到他,反倒是他把别人震了出去。


    这种奇怪的直觉越来越强烈,她盯着那张含笑的脸,越发地恼怒起来。


    他当真挺得意、挺享受的,还有那群女修,估计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一个劲地献殷勤,她们怎么不去做厨娘啊!


    怎么会有人这么可恶!


    海谣一瞬走到陆言身边,抓过他手腕,挤出还算温柔的笑,咬牙道:“师叔,你又没受伤,不如让圣人不要罚那个人了,好不好。”


    陆言愣住,然后诧异一笑:“哦,我没有受伤吗?”


    这边的争执引来数道看好戏的视线,都是见多识广的,谁还看不出这女子不是青霞山的,这般举止亲密,二人关系显然不一般,可她胳膊肘外拐,真叫人看不出门道。


    不过男女之间无非那几种,一猜便知,更多人暗戳戳怀了些别样的心思:青霞山摆明是吃了亏,若他们坚持惩治莫嵩,与朝廷之间自然不会似从前亲密,这年头,没有朝廷背书,看起来总有些空落落的。可若他们饶了那人,不免自损威风,传出去让江湖耻笑......不过,以青霞的名气哪还用得着看朝廷脸色,有气出气保全颜面才是正道。


    海谣哪会管这些,坚持道:“师叔那么厉害,就是没受伤。”


    见她胡搅蛮缠,青霞众人愤愤不已,不止弟子,连紫云仙尊都投来谴责的目光。


    “你瞎说什么啊,你看见了吗?”妙宁站出来反驳。


    海谣呵地笑了一下:“我当时就在旁边,你说我看没看到。”其实她什么都没看清,白光闪过,睁开眼时,陆言已经弯腰装痛,莫嵩也趴在了地上。


    陆言一直沉默,海谣不免心虚,这人一早就不打算理她了,极可能当众甩开她。这么想着,海谣勉强镇定,心一横,将他的手攥得更紧,“师叔,不是说好待会陪我去摘果子,我知道你没事。”


    “我们说好了?”陆言微哂,看看莫嵩,视线又挪到女孩脸上,终究是妥协了,“好吧,我没有受伤,那个人就算了吧。”


    场面看起来颇有几分荒唐,皇帝神色顿松,他好不容易找到能治水的人,就算要砍成两段,也得等到水患后再说,立马借坡下驴,他生怕天云门反悔,命莫嵩快些滚下去。


    谁料刚捡回小命的人一动不动,眼底布满血丝,不知死活地向陆言瞪了过去。


    如恶狼凶戾。


    周围立时起了一片抽气声。


    这会紫云也看出了不正常,如此频繁的挑衅,他自当上掌门就没碰到过。


    “不知本门何时得罪过莫先生,还请先生指教,本门弟子断没有无辜蒙冤的道理,您今夜这般,合该给个解释。”


    语气已是警告。


    莫嵩文质彬彬还了个礼:“不敢,在下一直敬仰天云门,这件事只是我与那个人的私事,容我问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