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谷的伸出，药香弥漫，静谧安然。


    一架简单的竹榻被抬了进来，上面躺着气息全无，但面容被整理得稍显安详的淮慈。


    向雪一袭素衣，正在整理药材，看到竹榻的那一瞬间，动作顿了顿，她走上前，仔细看了看淮慈的面容，眼底里浮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恢复平静。


    “师傅，这是谁啊？”


    刚化形的焦潇月好奇地看着榻上陌生的女子，小声问道。


    向雪抬了抬手，轻轻为淮慈理了理鬓角，声音平和淡然，“阿月，在忘忧谷，不问逝者姓名，葬了就好。”


    焦潇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师傅平静的侧脸，也不再多问。


    向雪看向谷外的方向，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山峦，苏檀偶然也会送些小妖的尸首来谷中安葬，说是安葬，其实也是想给他们一个重新活下去的机会，修炼到化形，最后便是在这谷中安然度过一生，无论是百年也好，千年也罢。


    终是，不再沾惹凡尘。


    镇妖司外围，经雪悄悄地潜了进去。


    昔日里，此地应当是有重兵把守，更多的是道士出入，并且在镇妖司的外围应当是有符咒的禁锢。


    如今，不仅符咒的禁锢没有了，就连那些个道士和被关押的妖物都全然不见了。


    经雪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同苏檀传了口信，随即朝着镇妖司里面走去。


    他如同一道幽影穿梭于层层牢狱之间，越走越是心惊，原本管着小妖的囚笼，铁栏扭曲断裂，锁具被摧毁，地面上只残留着些许的妖气碎屑以及一种被强行抽干炸尽的枯败气息。


    没有打斗的额痕迹，没有挣扎的痕迹，仿佛那些小妖就在一瞬间被某种力量彻底吞噬，化为了乌有。


    一股寒意顺着经雪的脊背攀爬而上，他想起了妖市中突然断供的妖丹，想起了关于镇妖司中并非驯化而是炼化的传闻，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这个国师，不简单。


    怒火瞬间吞噬了他的恐惧，这些妖虽说是犯了错，但是罪不至死，抓到这里的小妖无非都是不小心吓到了人类，或是同人类抢了什么东西，一些伤害人类性命的大妖都被妖主关在了妖市的炼狱之中，根本就没机会放在这里。


    他掌心幽蓝色的蛇鳞若隐若现，一团冰冷的妖火凝聚而起，既然这座房屋已经是空空荡荡，那么他就将这些东西烧得一干二净，不能再让那些人用这个地方行那些惨不忍睹的事情。


    妖主说过，这一遭经历之后，她会给妖类一个能够长期生存的地方，他信妖主。


    就在妖火即将脱手而出的刹那，经雪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夹杂着熟悉的剑气，还有一股邪戾的气息，从地底深处传来。


    经雪将手中的妖力收了起来，循着波动的方向疾驰而去，镇妖司的结构远比看起来的妖复杂很多，机关暗道繁多，好在早有准备，不然他也不会很顺利的来到地底下。


    穿过一道以幻术遮掩的石门，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处巨大的地下石窟。


    石窟的中央，矗立着一尊巨大无比的青铜炼丹炉，炉身可慢了扭曲诡异的符文，此时的炉底并未燃火，却是散发着幽幽绿光，炉内仿佛有无数痛苦的面孔在挣扎着，想来方才感受到的气息正是源于此炉。


    丹炉的前方，两道人影正在激烈交锋。


    晁为的手中握有一柄软剑，剑招精妙，身法灵动，武艺极高，但他的周身并无半点灵力和妖力的波动，纯粹是以凡人之躯在与眼前人对抗。


    此时他的发冠已经被打落，墨发披散下来，嘴角也渗出了血渍，月白色的长衫上已经是血迹斑斑，显然落于绝对的下风。


    他半跪在地上喘气，抬眸狠厉地看向那个悬挂于空中披着黑色斗篷，脸上覆盖着半张狰狞金属面具的男人，露出的下半张脸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男人出手的瞬间，黑气缭绕，力道刚猛，他并未使出全力，反而是戏耍般地挡着晁为的进攻，每一次碰撞，那黑气都会侵蚀几分晁为的剑气。


    “看来你也不怎么样嘛，晁为，枉我当年对你可是害怕得紧，没想到这几百年过去了，你竟然成了这么一个废物，也不知道那祁灵儿是如何看上你的。”吕文曜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嘲讽，“真是浪费了你这身好根骨啊，万年前你无法飞升，现在你也无法飞升，不若直接跟着我吧，我们一起统一这天下！”


    “果然，皇帝的药是你下的吧。”


    晁为在来到镇妖司之前，去了一趟皇宫，发现皇帝已经昏厥，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查探一番才知道，皇帝是服下了药睡下了。


    太监总管说，每日国师都要让皇帝服药，说是能够延年益寿永葆青春，只要皇帝在世一日，这整个天下才太平之类的话，还说一些自己能够让皇帝长生不老的话，听得皇帝无比动容。


    想着，再怎么样也是延年益寿，长生不老他倒是没想到，只要是能够延年益寿便好，这样妻儿也能无忧无虑一些，谁知道这一次国师给了药之后，皇帝便一睡不起。


    “是啊，那又如何，他想要长生，我给他了，既是长生，也并没有说是在哪里长生吧，等我解决了你们，自然会将我这副身体舍去，好好做这天下的仁君。”


    说着，他抬手举起一团黑气，朝着晁为就想要扔过去，经雪见状，手中凝练的妖力化作数道冰冷的蛇形影子，直扑吕文曜的后心。


    吕文曜躲过了经雪的攻击，自己手中的黑气也攻击错了方向，饶有兴趣地看向经雪，笑道：“是你啊，不知道你家主人来了没，我可是有些想她了呢~”


    “吕文曜，你这个疯子，当年阿姐给你一条生路，你却恩将仇报想要修习禁术，你就不怕反噬吗？”


    吕文曜并没有说话，只是反手一挥，一股磅礴的黑气瞬间撞出，撞在了经雪的身上。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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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雪闷哼一声，他那凝聚的妖力在接触到黑气的瞬间竟完全消融，整个人被狠狠地撞飞出去，砸在石壁之上，喉头一甜，鲜血瞬间涌出。


    他心中骇然，吕文曜的力量远比阿姐之前说的还要强大，现在的他体内似乎还融合了某种道元，将其炼化，加深了他的力量。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整个镇妖司的那些道士都不见了的原因吗？


    “经雪！”


    晁为惊呼，分神之下被吕文曜抓住了破绽，一掌印在了肩头，“咔嚓！”一声，骨头碎裂极其清晰，他倒飞出去，重重落地，挣扎着却难以立刻起身。


    “吕文曜，你不是人！他们明明都是你的同袍，你怎么可以就这样随意拿他们炼丹！”


    吕文曜冷笑一声，缓缓从空中落下，站在高出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两个人，笑道：


    “那又如何，他们可从来就不是我的同袍，晁为，你可别忘了，以前的我是为什么会进那个地方的，我为什么会和你做朋友，都是为了那个禁术啊，只有拿到禁术，我的族人才能活！”


    “可惜，我晚了一步，好在我拥有了他残留的一点魔气，只是这魔气需要吸食一些东西作为代价，你知道吗，我的族人就这样为成就我牺牲了，哈哈哈哈！”


    “但是现在，这副身体已经扛不住了，我给皇帝吃下的那些护体的丹药，还有你那个傻弟弟的一份呢，他被我练成了药人，能持续给皇帝贡献生命，直到耗尽，所以皇帝的身体是我的，我会将他的灵魂慢慢吸食掉，就像现在的你们一样，等会儿就会来给我体内的魔气当食物了。”


    说着，吕文曜一步步走向晁为，眼底尽是贪婪，再怎么说当年也是大妖，就算现在有一部分力量被封印着，他也依旧是大补，“晁为啊晁为，以前就想拿你炼药的，没想到把你的力量封印了你还能跑，现在看来，你注定要死在我的手上啊。”


    就在此时，一道白光闪过，苏檀的身影显现，一股力量将吕文曜击退，她站在了晁为和经雪的身前。


    “灵儿.....”吕文曜站在她跟前，面具下的眼睛里是爱恨交织的纠结，“你来啦....”


    “别这样叫我，我听着恶心，吕文曜，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你竟然就在我的身边，还屡次伤害我身边的人，你不配叫我的名字！”说罢，苏檀抽出紫灵鞭，一把甩在了吕文曜的脸上。


    吕文曜并没有躲，面具“啪嗒”一下掉落在地上，露出了他那副狰狞的面孔，他旋即转身，又幻化出一个面具来，赶忙给自己带上，才面上苏檀笑道：“灵儿，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苏檀看到他的那张脸，有些后怕，脸上满是伤疤，像是被什么东西钻过，看着恐惧，怪不得他作为国师的时候就整日戴着面具，原来这底下有着这般模样。


    “为了承受那魔气，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