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夜狩

作品:《与废太子的流放生存纪事

    江知雪脸上挂着泪,和泪眼汪汪的云双对视一眼,二人皆匆匆往里屋走去。


    沈思安倒在榻边地上,身体蜷缩着。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江知雪快步走近蹲下身,就见太子眉头紧锁,面露痛苦,嘴角和衣领沾着血迹。


    她登时被吓了一大跳:“云双,快来搭把手。”


    二人手忙脚乱将人抬回榻上,江知雪又吩咐云双备些热水过来。


    明明昨日清理伤口和上药那么痛,他都没有反应,怎么突然痛苦成这样,甚至吐了血。她的一颗心简直乱跳,比之前官兵剑指自己时更甚。


    江知雪拿布巾擦去太子嘴边血迹,心里不住祈祷,太子可千万不能有事。


    若是外伤,她还能用药医治,可眼下吐血,她完全一筹莫展。她又从行囊中取出早前购置的医书,急切翻弄,妄图从中寻到分毫线索。


    方才那官兵的细微动作,沈思安悉数听在耳里,几乎是对方剑刃划过江知雪脖颈皮肤的瞬间,内力凝聚指尖,银针亟待发出。


    倘若放在从前,早在官兵将剑架在江知雪脖子时,他便会结果了对方。


    可眼下重伤在身,外围重兵把守,形势被动。更何况他现如今不过是一个手无寸铁、被废又哑的废人,所思所行必须慎之又慎。除非江知雪有生命危险,否则他断不能出手。


    银针几欲脱离指尖,直冲那官兵而去,却不想有人出声阻止。


    指尖微动,银针钉入墙壁。


    霎时间,五脏六腑传来剧痛,暴动的内力仿佛要将他撕裂。沈思安的脸色越发惨淡,直到再也忍不住,口中喷出鲜血滚落地面。


    他双目紧闭,牙关紧咬,浑身发着虚汗,已然陷进无边梦魇之中。


    眼前一片虚无,无光的日子卷土重来。


    恍惚中他又回到过去四面黑暗的囚牢。夫子高声赞颂的圣人之道犹在耳边回响,手中利剑刺穿同伴的胸膛,血液溅在身上、脸上,灼人的热意快要将他烫伤。


    训斥、怒骂与鞭笞,锁链、疼痛与流血,夫子的失望与同伴的惨叫在脑海中交织、混杂,无时无刻摧残着他的理智。


    “熬过去、撑下去。”他在虚无中一遍遍重复。


    眼前突然大亮,一女子站在光中,身着明黄凤袍,明艳又端庄。她微蹲下身向他招手,笑容温暖又慈爱。


    脑中有个声音在说:“不要过去,不要过去。”他亦看着自己满身脏污和血痕,踟蹰着。


    “我是母亲,快过来呀。”那女子仍旧耐心等着,声音柔得似春水。


    他听见自己说:“母亲……”,随后不顾一切向她奔去。


    距离她十步、五步、三步,鲜血飞溅,浇得他满身满脸,夫子和教习大睁着眼倒在血泊之中。他目眦欲裂,抬头看向母亲,那温柔笑着的人却只剩面目狰狞。


    原来他们说的母亲是这样的存在吗?


    记忆纷杂,碎如尘沙。沈思安呼吸急促,在榻上不安地颤抖着,嘴里无声说着什么。


    江知雪凑过去听,什么也没听到,才又惊觉太子是被毒哑。她见过先天不能说话的人,但总归还能发出声音,可如今太子,竟是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形销骨立,伤痕累累,躺在榻上脆弱得一碰就碎。


    医书中说吐血乃是郁结于心,江知雪按药方煎药,喂他服下,却丝毫不起作用。


    她只能一遍遍擦拭着他的脸,期盼他能冷静下来。


    天渐渐暗淡。云双端来饭菜,心疼不已:“小姐,天黑了,先用点饭吧,你的午膳就没吃。”


    江知雪面露疲惫,声音都透着憔悴:“抱歉,明明说好今日我下厨,最后还是麻烦你了。”可她手上的动作却未停。


    “你又说这些,都显得与我生分了。”云双不赞同道,“我来替你,你也受着伤呢,这么久了还未处理,害我担心。”


    “不过是擦破点皮,没什么大碍,等殿下好些了我再处理也不迟的。”江知雪把布巾递给云双,顺道捏了捏她的肩。


    云双知道小姐性子倔,一旦认定的事很难更改,只好又说出那句她说了很多次的话:“你总是这样。”


    饭菜可口,香味诱人,是云双按照江知雪的口味做的。分明饿了快一天,江知雪还是只吃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


    窗外已经完全黑了,衬得室内烛火越发明亮。


    “不能再等下去了。”太子依旧没有任何好转迹象,江知雪真怕再拖下去,他就这么没了。


    他要是没了,她和云双也会没的。


    江知雪看向云双,目光坚定:“我得出去,我得寻大夫。”


    云双错愕了,方才只说小姐性子倔,现在直接如此莽撞了吗?“小姐,外面官兵那么多,将这破宅院围得铁桶似的,如何出得去啊?”


    “他们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这里,总有换班的时候。我们找准这个空档偷偷溜出去。”江知雪说的信誓旦旦,云双却觉得小姐疯了。


    “大门锁死,怎么溜出去?”


    “翻墙。”


    月亮悄悄挂上树梢,洒下一层轻薄光辉,照得墙上冰雪晶莹。


    四周静悄悄一片,江知雪双手抓住墙沿,握住满手冰雪,冻得她思绪清明。


    外面官兵似乎已换过一批,有不少人因黑夜与寒冷悄摸打起了盹,但绝大部分还在坚守岗位。


    江知雪的心凉了半截。


    她的手已经冻僵,一时不察竟挥掉了墙头的雪。


    雪花争先恐后扑簌簌往外掉去,有官兵出声大喊:“是谁?”


    一石激起千层浪,更多官兵聚了过来,他们目露警惕,盯着落雪的墙头和四面八方。


    甲胄碰撞声和刀剑出鞘声接连响起,有人试图攀墙探查仔细。江知雪早已吓得蹲下身,她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嗖——”一支箭矢破空而来,速度之快,令人闪避不及。只听“砰”地一声响,箭尖堪堪擦过一官兵皮肤,穿过甲胄将其钉在木门之上。此人正是守卫统领。


    “什么人!胆敢行刺皇家侍卫?”官兵不再顾及江知雪这里,他们迅速列队,向门口靠去。


    那统领拔下肩处箭簇,怒目瞥了一眼。只一眼,就叫他面色凝重,玄铁簇,漆金羽:“是黄泉引路使。”


    所有人都闻之变色。


    黄泉引路使是玄影楼中人的代称,听闻此楼建渊林绝壁之上,隶属江湖组织,专做悬赏杀人的买卖,目标大多是朝中有头脸的大人物。楼中人皆穿玄甲、覆铁面,声形多变,行踪不定。


    起初人们只称其为铁面人,因他们每次杀人前都有“送你入黄泉”的口癖,渐渐变成了“黄泉引路使”。


    传闻他们个个武功高强,嗜杀残暴,爱看追杀目标困兽犹斗、垂死挣扎,且几乎从不失手。


    朝中曾多次派人搜寻围剿,却始终不能得知玄影楼下落。


    距离黄泉引路使上次出现已是三年多前,从那之后便销声匿迹。在所有人都快忘记江湖还有这号人物的时候,竟又出现了,还是刺杀守卫官兵这等小人物。


    江知雪没听过也不管这些,眼见所有人都往门口去了,她赶紧重新抓住墙沿翻上墙,鼓足勇气跳了下去,然后没命地往相反方向跑去。


    身后远远地传来黄泉引路使雌雄莫辨的声音:“李统领原来躲在这儿,有人出重金要你人头……”


    寒风呼呼吹着,刮得江知雪的脸生疼。


    她们所居的宅院后面根本没有路,她毫不犹豫钻进密林,在里面绕了好久才找到通往草市的道路。


    这是她第一次走夜路,更是第一次踏足密林。枝叶割破她的衣衫,划破她的皮肤,她全然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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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心只想快点找到大夫。


    小径偏僻,不时传出几声怪叫,江知雪步子停都不敢停。来到草市街道,她已衣衫凌乱,上气不接下气。


    黑影一早便在宅院附近盯梢,天才黑下来就见那三小姐鬼鬼祟祟地趴在院墙观察,还差点被人发现。他只好使一招声东击西助她一把,想看看她到底要弄些什么幺蛾子。


    那个统领作恶多端,欺民虏妇,黑影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正好趁此机会借玄影楼的身份了结他。


    待解决完统领,黑影循着江知雪的去向跟了她一路,见她沿着草市街道敲响一户户医馆,可开门的人家少之又少。


    她面带焦急,慌不择路,甚至平地摔了一跤,哪里还有当初引梅园里稳重的小姐样子。


    黑影轻功落在房梁,无声靠近,就听三小姐和大夫说着什么“吐血”“发热”的词句,求大夫出门问诊。


    「遭了!」黑影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沈思安,与此同时,一个想法在他心里成型。


    他顺着三小姐沿街敲门的方向往深处去,敲开一家医馆的门,心里念道:「得罪了。」不等大夫看清他的样子便将其击晕,随后换上对方的衣物。


    所有大夫一听是去偏僻宅院诊治废太子,都连连摇头摆手,并立刻将江知雪轰了出去,像是生怕沾惹上脏东西。


    人心竟是如此淡薄的东西吗?她还记得前几年闹药虫,各地医药馆受损严重,更有人几乎断了活路。是太子广思策略,亲试对付药虫的药物,寻其根源,又用自己府库贴补他们,最终才解决了灾祸。


    当时城中各处医药馆还众筹举办宴席,感念太子恩情。如今竟是墙倒众人推。


    江知雪接连受挫,已经心灰意冷。


    远处有一家医馆亮起火光,她想着,再去这最后一家吧,若再被拒绝,她就回去了,她们二人是死是活,只能看太子造化了。


    那家医馆不大,却格外温暖。坐堂的是一位唇红齿白、生得俊俏的小郎君,估摸着和谢怀清差不多大。


    那小郎君笑着,说话声音也好听:“这位姑娘,看病还是抓药?”


    江知雪声音蔫蔫的:“有大夫在吗?”


    “我就是。”小郎君拍着胸脯,眼中尽是自信。


    倒是江知雪讶异,她狐疑地看着他,与他大眼瞪小眼:“我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大夫……”


    “所谓技高者为师,无关年长年幼。在下自幼习医,遍访河山,治人无数。眼下是为亲戚在此看诊几日。”小郎君说的态度谦逊,一句话却是将自己从头到脚夸了一遍。


    当然,也成功唬住了江知雪。她迟疑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不知大夫能否出门看诊?”


    “医者仁心,自当可以。”


    “地处偏远……”


    “无妨。”


    “外面有人把守,进宅院可能得花些时间……”


    “不成问题。”


    “是为废太子沈思安看病。”江知雪见对方答得痛快,眼里绽放出希望的光,干脆直接说出自己最终目的。


    空气沉默了,小郎君眉头紧锁,似在纠结着。


    江知雪眼中的光没了,一颗心彻底沉寂,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对面突然大声回答:“当然可以!”


    说着就收拾起药箱,声音染上焦急:“你怎么不早说是为沈兄看病?他是什么症状,你快快说与我听,我备些药材。”


    江知雪赶紧将事情发生经过与太子症状都说了出来,一颗心也跟着跳得飞快。


    黑影背对着她拾掇药材,听着她的描述,一张脸越来越黑,拿药材的手紧握,掌心草药瞬间化为齑粉。


    「好你个沈思安,真是一天一个作法,不把自己作死不罢休是吧。」他气得要死,转过身却对三小姐笑得愈发温和:“在下已收拾妥当,这位姑娘,我们快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