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也是六个人，却足足坐了五辆车，二房太太谢琳单独一辆车，长子章清楠一家三口分了两辆车，次子和次女也是两辆车，摆足了排场。


    关百钺和章清云却知道，排场有，更多的，怕是害怕出事儿。都知道鸡蛋不能往一个篮子里放，那为了安全，一家人出行，最好也要分开。五百亿，不论是八十年代初，还是上辈子那个时代，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为了钱，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三房和四房因着不是受法律保护的太太，关注的人不多。不过这俩人倒是一起来的，一婉约一美艳，两款不同的美人。看着年纪相差不大，三姨太该是三十一二的年纪，保养的极好，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四太太呢，估计不到三十，那个只两岁的小儿子被保姆抱着，跟在四太太身后来到灵堂。


    孝子贤孙聚齐，翌日，丧事正式开始。


    章砚廷作为长子长孙，一身白孝衣，举着两位老人的合照，跪在最前面，有人来祭拜，他要带头还礼。后面是亲儿子章华强和章华铭，披麻戴孝，手里还拄着孝棍。旁边是两人的媳妇儿，林佳怡作为元配，跪在章华铭身侧，另三房太太都在侧后方跪着。


    本来按照三姨太和四姨太的法律地位，是不能出席葬礼的。但谁让在内陆呢，港城目前还没回归，谈判也要等到九月份了，那边的法律咱们不了解，是吧。既然老先生没发话说不让出席，那就出席嘛，为难两个女人干什么。


    之后依次是砚字辈儿的孙辈，一身的麻黄孝服，跟孝子区分开。但是到了清字辈的重孙以及第五代玄孙，身上就不是白或麻黄，而是红孝服了，表示老人是喜丧，养育了四辈人，就是到了阎王殿，阎罗王见了都得礼遇的。


    光章华强的孙子孙女，清字辈儿的就七个，更别说章华铭了，那是十个儿女，再加上各自的小辈儿，一数，好家伙，穿红的都快三十个了，谁不说一句两位老人好福气！瞧瞧这挂红的，比一般人家的孝子贤孙都多！


    这就相当于说，瞧，这家子都是长寿且繁茂的。这样人家出来的孩子，别说在农村，就是在城里，都是受欢迎的。虽然不懂遗传，不知道什么长寿基因不长寿基因的，但在大家朴素的认知里，这样人家出来的孩子，有福气。


    有人就说两位老人这辈子值了，福禄寿喜都占全了，当真是好运气。本来差着禄呢，谁知道临死前，小儿子来了，生生送来了禄，不是喜是什么。


    有人补充说，那是章家人积德，那港城回来的小儿子，光捐款听说就捐了五千万！天爷啊，五千万，他们这辈子加下辈子，再加上下下辈子，都挣不了那么些钱。


    港城的亲戚呼啦啦来了好些，像是林佳怡的娘家、长孙媳展棠静的娘家，都是来的亲戚小辈，还不止一人。加上其他一些亲友，乌泱泱来了有三四十人。


    令章清云没想到的是，秦燕京竟然也来了，祭拜的时候还冲章清云眨眨眼。


    这么老些人，章家老屋的院子都快站不下了。


    还有好些公社、县、市甚至省里领导送来的花圈以及单位代表，被捐赠的青江大学、师范学院和农学院、帮着牵线买设备的军医院以及钢铁厂，都派人来祭拜。


    青江这里的习俗，丧事一般是三天，因着第一天的倒头纸和奔丧已经走过了，祭奠和设宴就延了一天。人一日日增加，第二日下午的封棺仪式，十个棚子里都站满了人，还有乌泱泱往这里赶的。


    这夜都不能睡了，守灵，跟老人告别。第三日黎明，先是唢呐队沿着送葬路线一路吹，告知沿路的路人及神明，今日有人下葬，沿途请礼让。


    唢呐队回来后，长子长孙和儿子们会去墓穴挖坟，自然不是他们亲手挖，而是每人一铁锨表示一下，剩下的有人专门挖。


    之后临近中午，先是喊号子，告知抬棺的众人，要出发了，同时也是鼓劲儿，让大家加把力。因着章华铭资助村里娃娃上大学的举动，只要村里有青壮的人家，都出人帮着抬棺，乌泱泱的有百十号人。两位老人的棺材是举在头顶，一个个传递着往前走的。说实话，整个青江市，都没见过这么隆重的抬棺仪式。


    哭丧队伍按照长子长孙、儿子儿媳、孙子孙媳、重孙子等顺序站好，章清云因为怀孕，送葬就没参加，孕妇避丧嘛。长子长孙摔盆打幡，哭丧队伍出发，沿途得一路哭到坟地。唢呐号子一路吹着，队伍两侧隔两三米，就有一个撒纸钱的，变撒得边念词儿，这是给沿路神明的孝敬钱。


    孝子贤孙们忙活了那么久，这时候要是哭不出来，没事儿，有专门的哭丧人员代哭，没人会指指点点。丧事不仅是办给死人的，更是给活人看的。都这么隆重了，哭不出来怎么了？还不兴人家背着人偷偷哭？


    等到了墓穴，棺材入土，接下来就是宴客，答谢亲友，等宴席结束，丧事才算正式完成。因着财力丰厚，章华铭包了公社几乎所有的私人饭馆子，请大厨上门做流水席。席面上，只要凑够一桌的人数，就能上菜，随到随吃。


    这时候章华强也不说弟弟奢侈了，实在是来的人太多，不这么着，根本招待不过来。还有戏班子听说了这里的热闹，主动过来唱戏，让人怎么拒绝。台子很快搭起来，豫剧、二人转、评书等等，吹拉弹唱的，好不热闹。


    此时已经不是丧事，跟喜事也差不多了。喜丧喜丧，后人们越喜，老人们走的越安心。


    秦燕京趁机找到章清云，忍不住上下打量：“没想到你跟章家还有关系！”


    章清云挑眉：“叔爷在港城很有名？”


    秦燕京点头：“资产那么多、白手起家、偏还英俊潇洒的大老板，而且投资了娱乐业，你说呢？”说着压低声音，开始跟章清云八卦，“就那个章砚秋，对，你应该叫堂姑姑的？她一直没结婚你知道吧？跟可多男明星有瓜葛，还都是男明星主动追的她，你懂的......”


    章清云点头，有钱的单身女人，还是漂亮的女人，不想奋斗的男人不要太多。


    见章清云明白了，秦燕京继续八卦：“那个三房，你一定想不到她之前是干嘛的。大少奶奶给孩子请的家庭老师！别看长得与世无争似的，心眼儿不比谁少，不然也不会爬了老太爷的床！如今大少奶奶见了，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声三太的。


    喏，那个四太，之前是娱乐公司的小明星，听说拍了一部戏之后，觉得那行没出息，辞职去了章家的公司，不知道怎么勾搭上了章华铭。那个小儿子，是她试管代孕的孩子。第一胎是个闺女，听说是影响了身材，差点儿失宠，这才找的代孕。”


    说着啧啧两声，“这一家子可精彩了，你跟他们接触的时候悠着点儿。”


    章清云咦了一声：“你没说二房的事儿？”是忘了，还是刻意不去提？


    秦燕京一噎，刻意压低声音：“二房的生意上不得台面，你还是不要跟二房的人接触为好。”


    章清云懂了，这是说，二房做的是地下□□的生意。想来也是了，那个年代在港城发家的，手上有几个是干净的？廉政公署还得说多少多少年之前的案子不追究呢，以现在的律法去要求那个时代的人，那是笑话。不过，二房就不担心回归以后的事儿？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出来。秦燕京倒是有些惊讶：“你真觉得能回归？”


    章清云挑眉：“怎么，你觉得不能？现在可不是前清了，港城自古就是华国的，这个不容更改，也不会妥协。”


    秦燕京倒是没说不想回归的话，而是实话实说道：“可那边普遍不太看好华国，况且如今Y方的首相可是铁娘子......”


    章清云就笑：“那就等谈判嘛，华国如今这位，也是上过战场，真刀真枪拼杀过来的。”


    秦燕京耸耸肩，不愿意再谈政治，转移话题，指着几个拍照的人道：“喏，那个，还有那个，都是港城的狗仔，特意跑过来报道章家的事儿的，没想到吧？章家在港城可是很火的，主要是这一家的颜值高，和其他家族联姻也多，话题不断。怎么样，有没有想过趁机跟着去港城看看？以章家的财力，保住你过去住得舒舒服服的。”


    章清云耸肩，她可没跟去港城的打算。都隔了这么多代了，这几天接触接触就行，之后一家在港城，一家在青江的，慢慢也就疏远，没联系的必要了。至少他们这一代，再想跟亲戚一样相处就有些难了。岂知她还真想错了，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意料。


    当然这都是后话，只说另一边，章砚宸找到关百钺，打听榨油设备的事儿：“敢问如今大豆出油率是多少？青江有几家榨油厂，产能如何？”他本来是没投资意向的，可这场丧事，让他想到了一句话，人心齐泰山移。许是如今青江还很落后，但他愿意给青江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说不定就能有惊喜呢。


    况且如今内地人工便宜，投资工厂真的花不了太多钱。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设备是这位侄女婿发明的，照顾一下自家人，还能给父亲留下个好印象，何乐而不为呢。


    关百钺挑挑眉，开始介绍他的榨油设备。双方达成初步的合作意向，章砚宸道：“我会留下一名助手，他会直接跟我汇报工厂的情况......”


    宴席直闹到凌晨三四点才结束，村里紧跟着安静下来。忙活了这么多天，翌日章华强和章华铭都病倒了，好在林佳怡来的时候是带着医疗团队的，医生们给两人检查了身体，开了些药，嘱咐要静养至少一周，一周内最好不要舟车劳顿。


    这就是还得在青江呆七天了。因着专家医疗团队难得，林佳怡也是个会做人情的，让专家们给所有章家人都做了体检。也多亏了这一举动，提前发现了蔡奶奶乳腺方面的问题。


    什么问题呢？疑似乳腺癌早期，具体的需要去港城做详细的检查，得承认，目前还是那边医疗更发达。


    章华强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拉着蔡奶奶的手骤然握紧，手背上都起了青筋。


    章华铭忙道：“大哥，没事儿，交给我，明天咱们就回港城，一定治好大嫂的病。”


    其长子章砚宸也跟着劝：“大伯，您放心，章家有专门的医疗团队，都是名校毕业的，一定能治好大伯娘。”


    目前章家最有钱的是章清云，她赶紧表态：“爷爷，奶奶，你们放心，我有钱，光版权费都卖了好几部，一定能给奶奶把病治好。”


    经过先时的害怕，此时蔡奶奶反倒是没那么慌了，她握着章清云的手，一个劲儿摩挲：“你的钱你留着......”


    章清云忙说：“奶奶，我还有小说能卖版权呢，放心，您治病的钱我还是有的。”


    章砚宸想开口说不用他们花钱，被章华铭微微抬手制止了。大哥这一家子，跟大家预想的都不一样，骄傲、有骨气，这个便宜不会占的。


    既然侄孙女说能卖版权，章华铭看了眼女儿章砚秋，那就帮帮这个侄孙女。不就是版权嘛，去了港城，卖多少还不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儿。


    因着这个意外，章家人第二日就得回港城。青江章家这里，章华强肯定得陪着蔡奶奶，章砚廷想跟着过去照顾的，谁知蔡奶奶拉着章清云，冲长子摆手：“不用你，五十多的人了，是你照顾我还是我照顾你啊，让清云去，我就稀罕清云。”


    章砚廷哭笑不得，只得强调：“那我家得去一个吧，妈，你可不能偏心眼儿，我家的孩子可也想跟着去见世面。还有，钱可不能只让清云一个人付。”说着甩开邵华拽他袖子的手，冷着脸，硬邦邦来了一句，“我和小弟一人一半，您是我俩的娘，这个钱我认。”


    章砚臻心里松了一口气，不是怕孩子花钱，事儿不是这么办的。明明有两个儿子，要是只小儿子一家尽孝，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传出去了，让大哥这一房怎么见人？


    蔡奶奶眯起眼，乐呵呵指着章清宇道：“让清宇去吧，他和清云正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行，那就这俩人吧。因是去给老人治病的，小孩儿就不能跟着了，否则是照顾老人啊，还是照顾小孩子？


    一大家子都回去收拾东西，忙活这么久，都没时间跟关父关母说几句话，如今还要去港城，把孩子和关百钺扔下，章清云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关家康摆摆手：“老人的身体重要，别想太多，灿灿有我和秀英呢，晚上还有百钺帮忙，不用担心。”


    知道妈妈要离开好久，灿灿眼眶都红了，回到家一直抱着章清云的腰，小心翼翼地避开肚子：“妈，你要早些回来呀，还要给我买礼物，好不好？”


    章清云摩挲着闺女的头，她如今已经显怀了，怕是十月初就得生。这要是回来的晚些，说不得孩子就得生在那边。当然，这都是最坏的情况，老人去治病嘛，她作为主要付钱的，不得不跟着。


    吃过晚饭，稍微收拾了几件贴身的衣服，那边是购物天堂，缺什么买就是了。关百钺叮嘱：“去了那边，和叔爷家的人别太亲近，特别是二房，别单独出去吃饭。谁知道谁是什么立场，又得罪过什么人。那边目前可是有帮派的，打群架、死人每天都在发生，你一个人对付不了那么些人，况且还怀着孕呢，别太浪了。”


    章清云：行吧，不过关百钺是不是太低估她了？她可是世界拳击冠军，不说打遍帮派吧，寻常的小混混还真对付不了她。


    内心腹诽，不过关百钺说一句，她倒是乖乖点一次头，十分听话的样子。


    关百钺：越是这样，越不放心，怎么办？他是科研人员，去那边目前跟出国手续差不多，还真不是说出去就能出去的。


    翌日一早，吃过早饭，章华铭已经派司机来接了，章清云提着行李箱，冲大家摆摆手，很快上车，汇入不多的车流中。


    这次是跟章华铭和大太太坐的同一航班，没有直达的飞机，得先飞鹏城，再坐船去港城。花了两天时间，总算踏上了港城的土地。


    码头上，停靠着一艘艘游轮，洁白漂亮，微风一吹，船帆跟着晃动。章清云知道，这是富豪们的游轮，是能出海游玩的，上辈子她就想买一艘。


    见章清云盯的时间长，章华铭笑着指着一艘道：“那是自家的，要是喜欢出海，过几天让砚秋和清言陪你出去，都是同龄人，该是有共同话题的。”


    林佳怡跟着点头，脸上有疲惫之色。


    章清云笑着摆手：“不用，我就是觉得好奇。”说着握紧蔡奶奶的手，“奶奶你看，那是海燕，之前在广播上听过的那首诗，还记不记得？‘在苍茫的大地上，狂风卷集着乌云......’”


    到了陌生的地方，蔡奶奶、章华强和章清宇起初都有些紧张，此时听着章清云阴阳顿挫的读书声，身心都放松下来，也开始四处打量。


    下船没多久，就有家里的司机、保姆来接，齐刷刷停了七辆林肯，章华铭随手打开一辆车的车门：“大哥，大嫂，来，你们坐这辆车。”


    章清宇很自然地去坐副驾驶的位置，章清云扶着两位老人上车，之后才坐进去。


    汽车缓缓开启，街道两旁是与青江完全不同的风景，高楼大厦林立，大街上行驶的都是小轿车，与青江的自行车流有很大的不同。


    小巷子里，还能看到拿着砍刀打架的人群，没有人管，大家见了远远避开，似是司空见惯，又似害怕沾染上。


    蔡奶奶一把握住章清云的手，章清云忙安慰：“奶奶别怕，这是叔爷爷家的车，不会出事儿的。”


    章华强叹口气：“之前他说这里有帮派，立足难，我还不信，想来是不容易。”


    前面的司机显然是特意安排过的，闻言附和：“可不是，老爷当年也是吃过苦的。开了厂子生产布料，可还没等卖出去，厂子就被人烧了。还是大太太家出面摆平了这件事，当时林家是这个。”说着竖起大拇指，又很快握紧方向盘，继续道，“林家对章家是有恩的，老爷跟大太太结婚，之后才渐渐发的家......”


    章清云多看了这司机两眼，话听着是帮林家的，可这话里的意思，难道不是暗示，章华铭对大太太没感情，只是报恩吗？


    有意思，他们就是来港城治病的，顶多半年就回去了，怎么连宫心计都舞到他们面前了？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她的小说又有题材了！


    这时候好像是港城狗仔的天下吧？不是说有狗仔跟去青江了嘛，过几天抽时间去买几本书看看，豪门争产肯定不止章家独有，其他豪门也可以参考嘛，不然太单一，指向性太明显，会影响卖影视版权的。


    章家的房子在半山腰，开了差不多十分钟，进了一栋极大的别墅。从门口到别墅前，路过喷泉和花园，又开了五分钟才下车。


    别墅门口，齐整整站了两排的下人，黑色制服，领头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夸张的燕尾服，白手套，很标准的英氏管家打扮，见了人下车先是鞠躬，之后才道：“大老爷，大太太。老爷，太太。”


    很懂规矩，先叫长者和客人，章华铭笑着点点头：“大哥大嫂的房子都收拾好了吗？”


    王管家指着一侧的小别墅道：“收拾好了，大老爷在港期间，就住这里，大老爷请，老爷请。”


    章华铭扶着大哥的手，迈步朝小别墅走去：“大哥，知道跟我住你不自在，这不，专门收拾出来一栋房子，您和大嫂几个人单独住，总可以吧？走，去看看，要是不满意让他们立刻改。”


    小的时候，章华强和蔡奶奶也是见过世面的，刚开始的慌乱过后，一路坐车，早已镇定下来，此时进入别墅，面对一水儿的欧式家具眼皮儿都没眨，只摆摆手：“行了，我和你大嫂就住一段时间，很不必破费。”


    章华铭笑的极包容：“那行，老王，把饭端过来，今儿就在大哥这吃饭。”


    管家默默退出去安排。这么多人，也就章清宇眼睛都瞪圆了，想过这个叔爷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瞧这剥削人的样子，啧啧，真是万恶的资本家！


    饭摆好后，大房的人都到齐了，章华铭扶着大哥坐首位，章华强摆手：“我就是一做客的，不合适。”


    章华铭不依：“大哥，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家长，累了。如今终于找到个长辈，您就坐首位吧。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年小RB踹我，是您替我挡了那一腿，不然早没我了。虽说如今年纪大了，可我还等着你给我出头呢。”


    看着弟弟花白的头发，章华强突然眼眶有些湿。近五十年不见，以后见面的机会只怕也不多吧？拍拍弟弟的手，章华强乐呵呵道：“好，那我就腆着脸坐主位，你心里别不舒服就行。以后受了委屈还跟我说，哥哥给你出头。”


    说得章华铭眼眶都红了。


    饭菜很丰盛，近三十多道菜，还有仆人穿梭其间帮着布菜，十分夸张。章清云注意到，大房的孩子们都很懂规矩，每样菜真就是最多尝三口，从不多吃。想来不露出喜好，是这些人从小就学的。


    章华铭特意指着砚秋和清言：“过几天带着清云和清宇出海玩一趟，见见人。”


    三人同时出了声，章砚秋和章清言哎了一声答应下来，而章清云则忙摆手：“不用，叔爷，我是陪奶奶来看病的......”


    蔡奶奶笑眯眯的：“去嘛，我这里好说，不用整天陪着，再说，有你爷爷呢。”


    虽说要出去玩，来港的主要任务还是陪蔡奶奶看病。翌日当然就是体检了，好在章家的专家团队给力，检查后确认是乳腺结节有些严重，需要手术切除，并非癌症，都松了一口气，不是癌症就好。


    一天的时间，团队们给出了治疗方案，先将养一个月，之后手术切除，最多养上一个月也就好了。


    中医也有专家过来问诊，很乐观。那就养身体嘛，让营养师专门制作食铺，按照最科学的配比吃饭，将身体状态调整到最好，之后再手术。


    这就不用章清云和章清宇天天陪着了，只要上午、晚上陪老太太说说话，之后就有时间单独出去了。也不是单独出去，更精确的说法应该是，司机保镖在后面跟着不打扰，两人单独逛。


    也不去别的地方，脖子里挂着相机，街道里瞎溜达罢了，另外，只要是刊登了豪门八卦的杂志和报纸，章清云都买了一份。


    拎着报纸，章清云边四处乱看边问：“你快毕业了吧？实习怎么办？还有毕业证，要是回去晚了，你可就不能亲自拿了。”


    章清宇嘿嘿嘿的笑：“之前叔爷捐款的事儿你忘了？实习的事儿好说，不耽误毕业。放心，就算我不去拿，毕业证也少不了我的。”说着指了指章清云手里的杂志和报纸，又偷瞄了后面的保镖两眼，低声道，“怎么买这么多？”


    章清云低声把写小说的事情说了，章清宇啧啧两声：“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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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得躲着你，不然出点儿什么事儿都能被你写出来，不够丢人的。”


    打打闹闹的，买了两个冰淇淋，边啃边看报纸，十分的惬意。不多时，章清宇咦了一声，指着其中一篇报道说：“清云，你看呀，竟然有狗仔跑到青江，去报道太爷太奶的葬礼！”


    还真报道了，够敬业的。章清云忙探头去看，只见斗大的黑色标题，赫然写着‘大佬内陆寻亲遇丧事，内地章家俊男美女齐登场’几个大字，下面是好几张照片，能清晰的看到她、关百钺和章清远的脸。行吧，看来长得好也有坏处，偷拍都要追着你拍。


    章清云苦笑：“行了，这种事儿热度没那么高，过几天大家就忘了。走吧，去吃午饭，我记得清言说过附近有一家烧鹅店，咱们找找。”


    章清宇多看了几眼照片，见只清云、百钺和清远拍得清楚，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幸灾乐祸，嘿嘿笑了两声。


    不多时，到了那家传说中的港式烧鹅店，花花绿绿的招牌，极具特色，老远就能看到，两人没多犹豫就进去了。谁知刚进去就愣住了，那个烈焰红唇，被小男星殷勤服侍着，又是帮着夹菜又是殷勤倒水试温度的，不是章砚秋是谁？


    许是两人站在门口的时间有些长，挡住了光，纷纷扰扰的小食档静了一瞬，食客们抬头去瞧，章砚秋自然也注意到了，忍不住笑着招手：“快来，真是巧了。”


    又抬手招呼老板，“再来半只烧鹅，烫一碟菜心。”


    章清云和章清宇隐晦地对视一眼，很自然地过去打招呼。铺面不大，也就摆了六张桌子，还都是两人小桌，四人坐就得加椅子了。


    小男星很识相，起身去拿旁边立在墙边的椅子，章清云道了声谢，在章砚秋身边坐下：“堂姑姑也来这里吃东西？”


    章砚秋就笑：“这家烧鹅很出名的。小时候妈咪身体好的时候，经常让妈姐们买来吃。这些年妈咪茹素，我就只能偷偷来吃了。”


    问了几句蔡奶奶的情况，又问起章清云最近有没有新作，并没有要介绍小男星的意思。其实说是男星，那是章清云用后世的眼光去看，如今来说，这人还真说不上是明星，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吃烧鹅，而没有人偷拍了。


    没纠结这个，见章砚秋问了，章清云低声将打算说了，补充道：“堂姑姑放心，不会影射很多的。我就是对这个题材感兴趣，这不。”说着点了点带来的杂志和报纸，“正在寻找素材呢，想看看有没有灵感。”


    章砚秋就笑：“我得谢谢你这么诚实。不过不用这么小心，港城这里很开放的，我家的事儿不知道被拍出来过多少，不多你一个。”


    见章清云不信，她就摊手：“我就是投资电视台的，又不是最大的股东，没那么大权力决定什么能播什么不能播。况且这里金钱至上，只要能赚钱，就算把家里的事儿都抖落出来，也没人说什么的，还只会夸我能干。”


    行吧，章清云耸耸肩，没多话，只不过感觉对面小男星打量的目光多了起来。


    章砚秋的身子朝后一靠，双腿交叠，嗤笑一声：“行了，我和侄子、侄女有事儿要谈，你先走吧，下次再约你。”


    小男星一点儿也不尴尬，优雅的起身，笑着和三人告别，全程表现都十分得体，倒是让章清云有些坐立不安。


    章砚秋掏出一根烟，放在鼻子下边闻了两口又放回去，同时笑着道：“没事儿，不用在意，逢场作戏嘛，男人可以，女人也不弱。不说这些，港城豪门八卦你看这些没用。”


    抬手点了点杂志和报纸，又指了指她的脑子，“都在我这里装着呢，想知道问我啊，不说比杂志详细吧，但肯定更接近真相。”


    那再好没有了，章清云指了指其中一本杂志上写的什么‘四大家族’：“是仿照红楼梦编出来的四大家族？”


    章砚秋笑着点头：“对，国人奇怪的很，觉得四不吉利，但又喜欢凑这个数字，什么四大家族、四大美女、四大才子、四大名著。这里说的四大家族，是周家、章家、展家和郑家......”


    细细介绍了各家的情况和商业版图，又开始讲解目前各家族的联姻：“就像大嫂，就出自展家，算是强强联合。也是因为和展家的联姻，目前外界都说大哥是内定的继承人。不过除了这四大家族，港城这里还有各种帮派势力。”


    说着撇撇嘴：“就像二房章砚楠的媳妇儿邵紫衣，就是目前数一数二的大帮派家的千金，也算是强有力的联姻了。”


    章清云疑惑，跟帮派牵扯这么深，二房是不想洗白了？目前可是走私最猖獗的时候，二房跟帮派联姻，手里肯定不干净。


    许是看出了章清云的疑惑，章砚秋歪了歪嘴角：“白道的生意都被大房占了，他们只能剑走偏锋。”


    他们？


    章砚秋嗐了一声：“四姨太迪珂的哥哥也参与了，也是帮派的人，不过是另一家帮派罢了，不然你以为她怎么巴结上父亲的？”


    行吧，都不用章清云问，章砚秋将其他几房的事儿一股脑倒了出来：“别小看三房，这女人看着不争不抢的，但父亲除了祖屋，最常去的就是三房了。那一双龙凤胎儿女，才八岁，光庄园就要了四个，贪着呢。”


    巴拉巴拉的，恨不得将所有她知道的丑事儿都告诉章清云。


    章清云：虽说不能偏听偏信吧，但元配大房本就是根本，她这本小说里，还真不准备丑化元配。说她传统也好，教条也罢，在章清云心里，小妈文就不该存在！


    饱饱吃了顿烧鹅，章砚秋擦擦嘴，又说起了一件事。她指着从包里掏出来的两本桃夭传合集：“看出差别了吗？”


    章清云看着两本书，封面都印有《大唐桃夭传》的字样，画面设计却迥然不同，章清云愣了愣：“盗版？”


    章砚秋点点头：“你这也算是殊荣了吧？要知道以往都是内地盗版港城作家的书，港城盗版内地当代作家的，你不说第一个吧，也是前三了。”


    章清云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桃夭传的热播，倒迎来了盗版书商们的觊觎。她翻了翻那本盗版的桃夭，纸张粗糙，印刷的字迹都有些不清楚，她气哼哼的：“这也太嚣张了，盗版也不盗的好一点，这不是影响读者的阅读体验嘛！”


    章砚秋都气笑了：“合着你还挺为读盗版书的读者考虑的？”


    章清云叹口气：“谁让港城的书定价贵呢？动辄就二三十港币一本，精装本更贵，盗版便宜，大家......”


    “便宜？”章砚秋呵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将书翻过来，指着定价让章清云看，“你看看哪里便宜了？跟正版书一个价！就这个质量，你啊，上点儿心吧。怎么就跟秦燕京合作了，她那个出版社就是个小作坊，这才连这种事儿都没发现！你啊，就该跟咱们章家合作，我看哪个书商敢盗版章家的书！”


    章清云眼睛都睁大了，这么粗制滥造的书，竟然和正版书一个定价，这也太黑心了！要知道，盗版书可不需要跟她这个作者分润，赚的钱全是他们自己的，这也太过分了！


    章清云瞬间觉得火气蹿了上来：“我回去就跟燕京打电话说说这个事儿......”


    章砚秋再次打断了章清云：“这样，既然你来了港城，事情就交给我吧，我来处理。秦家虽然在京城有地位，在港城就不如咱们章家了。我下午跟秦燕京说这个事儿，不过话说在前头，以后你的书在港城出版，我可要插|一脚的。”


    章清云挠挠头：“那个，堂姑姑，你得跟曲桓谈，我的版权的事儿都是他在负责。”


    章砚秋白了章清云一眼：“行，我知道了。也别光看着港城，内地这两年盗版书也不少，金古梁的武侠，在内地卖的那么好，不全是盗版的？你的桃夭估计也有，让曲桓跟出版社好好沟通。”


    章清云点点头，如今内地虽然没有正版、盗版的概念，但按照如今出版行业的叫法，这种“盗版书”大多来自所谓的二渠道。


    而二渠道，一般是指发行二渠道。有二渠道，自然有一渠道，一渠道是指新华书店与邮局报刊发行系统，相应的，二渠道就是除开这两种官方渠道之外的其他渠道，例如民间书商。


    图书从出版到发行，都是有不同的机构负责，出版社负责校对和找印刷厂印刷，发行则统一由新华书店负责。作为国内唯一正规的销售发行渠道，新华书店顶着巨大的压力，为了安全经营，采取了最保守的“少进勤添”的原则，大多图书都不敢跟出版社报很高的印数，造成市面上很多受欢迎的图书供不应求，读者整日抱怨无书可读。


    要知道，八十年代是文学热，很多大杂志动辄卖出近百万份的销量，图书销售也屡屡打破纪录，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按一份杂志均价五毛钱算，百万份可就是五十万元，除开印刷、人工、人情等费用，也能剩十多万。如此巨大的利润，当然吸引了一大批书商，想要分一杯羹。


    可出版图书需要书刊号，没有书刊号怎么办呢？贿赂出版社的领导，购买书号，私自多印一些出来，例如出版社只收到一万份的印刷任务，书商通过贿赂，多印出一万册来，这多印出来的，可就不用跟作者、出版社分润了，完全是书商的利润，可想而知入这一行的有多少。


    章清云将事情放到了心上，一行人说完了正事儿，也没什么话了，临走时，章砚秋再次郑重交代：“我约了人，过两天咱们出海玩儿，走了。”


    行吧，估计是章华铭吩咐过了，她不得不办。看来老先生对她和三哥慈和，是因着没利益瓜葛，他乐意做个和善的长者。但对他的儿女，肯定是不一样的。一句话交代下去，人家就得当正经事儿去办。不过去就去吧，游轮派对也是素材之一嘛。


    出了烧鹅店的门，见章砚秋被三五个保镖簇拥着上了车，章清宇忍不住嘀咕：“港城就这么不安生？到哪儿都带保镖？”


    章清云小声警告：“小声点儿，咱们后面也跟着人呢。”


    见章清宇听进去了，这才继续道：“叔爷他们在这里这么多年了，如此行事总有他们的道理，咱们就住几个月，别多事儿。”


    章清宇耸耸肩，两人继续闲逛，行到一家五星级大饭店门前，正准备走过去，却见饭店门口疾步走来一西装革履的服务员，冲着两人鞠躬后说：“先生，小姐，里面有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