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开始。


    奇怪，路洱本来不紧张的，但自从阮西颜说过那句话，她就莫名地开始心跳加速。


    “3，2，1。”报数声落下，数个不同的手掌姿态凑在跟前，有人手疾眼快，一把圈住同一个人的手，有人落了半拍，被笑嘻嘻地推去喝果酒。


    阮西颜生怕抢不到她似的，话音刚落，路洱便感到手被什么捉住了。少年的手骨节突出，有点像路洱以前在乡下见过的桂竹，邦硬又有力。他的掌心温热，怪异地，握着的是手，路洱却觉得脸也闷。


    直到受惩罚的人被挑出，手腕上的那股力道才松了下去。


    几轮下来，周边人无一幸免，季思白出了拳头，只与隔着一个人的路洱她们一样。季思白还想靠过来，可惜慢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阮西颜和路洱的手扣在一块，严丝合缝得像个蛋，不给苍蝇叮的机会。


    旁人给他倒果酒，连喝了四杯的季思白有点傻眼了。他幽怨地把矛头对准阮西颜:“阮西颜，你怎么一杯没喝过。你俩是不是串通好了？”


    “是啊。这俩一直都抓一块。”


    “哟哟哟，耍小招是吧，你俩也太不简单了。”有人起哄，“现在手还没松开呢。”


    一瞬间成为众人的焦点，阮西颜些才意识到自己顶着众目睽睽，还和路洱维持着牵手的暧昧姿势。两个人连忙松开。手心仍残存着的那来自另一个人的肌肤的感觉，像是始终萦绕，亦或者是刻在了那里。


    莫名的有些痒，阮西颜贴着裤腿蹭了蹭。


    游戏没玩了，大家接着唱歌聊天。路洱低头在手机上背单词，听见有人喊阮西颜:“西颜，来唱歌啊，好久没听你唱歌了。”


    路洱听到他的笑，然后是他的回答:“好啊。”


    阮西颜唱歌是什么样？


    路洱有点好奇，抬着眼看过去。阮西颜往台上去，沙发正中心的盛皎扬了扬下巴说:“你要唱什么？我拿平板给你点。”


    阮西像在思索，过了半晌，他对盛皎说:“十一。最近从别人那里听到的，感觉好听，就学了几句。”那个别人，此刻眼睛正锁着他，落在裤缝的手指，无意识地抓在边缘。


    阮西颜的声线如同他这个人，澄亮，清明。《11》这首歌比较考验换声和气息，阮西颜唱得恰也合适。


    “就把我爱意都掩埋”


    “但你能清楚的明白”


    “靠近我然后别离开”


    “可是难过的却不是回忆”


    “因为回忆里哭泣的你”


    路洱落在大屏上的视线变得有点迷忽。唱歌的少年渐渐虚化成了一团影，线条模糊，又放着光，像一个遥远的云朵里的月亮。


    -


    一首歌结束。阮西颜说了声去上厕所，从包厢门口绕出去。洗了手，只听骤然的鸣雷，然后有瓢泼的大雨落了下来。


    路洱顿了顿，接着这个洗完手的动作，扯了张面巾把手擦拭干净。


    她转出洗手间。走廊打着的灯光与包厢截然不同，微黄，暖色调。廊道边倚着一个人，不知道等了多久，见她出来，便叫:“阮西颜。”


    盛皎妆画的流行风，戴大号美瞳，粉嫩的脸，上下的假睫毛让她像个以假乱真的陶瓷娃娃。


    “我看得出来，你就是在故意躲着我。”盛皎睨着她，“你不用找那么多借口。”


    路洱心下默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情况。殊不知她的安静，在盛皎眼里已经等同于默认。


    盛皎扯了扯嘴角:“当年算我不懂事，心眼一个死栽在你身上。那个时候年纪小，也没考虑那么多。”她向来我行我素，当时对阮西颜有好感，就直接跟人告白了，“现在你放心，我早看开了。我不喜欢你了，你没必要跟我躲来躲去。”


    路洱摸摸鼻梁，顺着她的话说，语气里藏了丝疑问:“……好？”


    “……”盛皎半眯着眼，忽地仰着上半身凑前，“你现在是在和那个叫路洱的女生交往？”


    “……”


    路洱表情有点愣:“没有。”她对当前的状况实在一头雾水，现在看来，盛皎是对阮西颜表过白，阮西颜大概是没同意？路洱不清楚阮西颜对盛皎有没有那个方面的意思，她想了又想，谨慎起见补充说:“我们只是同班同学。”


    盛皎眼神来回剃着她，不知道信没信，略带狐疑，大概率是没信。


    远处包厢门被拉开，一个短发身影出现在视野里。在看见她们后，真正的阮西颜走了过来，他瞟了眼盛皎，又转回路洱身上:“他们让我来问问，你们怎么这么久没回来。”


    “……哼。”盛皎没说什么，扫身回屋去了。


    见盛皎终于走了，阮西颜拍胸脯缓一口气:“我见你们这么久没回来，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她没跟你说什么吧？”


    路洱把对话原封不动地讲给阮西颜听一遍。


    “就这事啊，她还是不相信我的话啊。盛皎她就是那种性子，你别在意。”阮西颜弯着的嘴角带着几分无奈。


    两个人一起走在回包厢的路上，阮西颜解释:“我们是发小，一直玩得挺好。自从发生那件事后……就比较尴尬了。不过她这么说，一般都真的是放下了。”他顿了下，瞥向路洱没什么波动的侧脸，鬼使神差多嘴道，“我真的对她没有什么意思。这个不假。”


    路洱看着他的眼睛，璨亮的像星子。她移开目光，刚才玩游戏时被握的手腕，这会儿又莫名地加了温度。


    她又开始摸鼻梁了:“嗯。”


    -


    八点多，大家陆续散伙。KTV是吃过饭才开的，路洱来的时候没吃多少饭，阮西颜问了她，她原本想说不用吃了，记起阮西颜这会用的她身子，不吃挨饿的是他，便改了口，让他随意。


    随后路洱就被阮西颜拉去便利店了，美名其曰，阮西颜要拿自己手机支付，本人还不能跑。


    夜晚下过雨，屋檐下囤积着数个小水池。月弯像船只，从云层拨出来，水面里倒映出帆布船的一角，冰莹、雪亮。


    雨大概半夜还会下。路洱站店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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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握着手机沉思，被身后的阮西颜喊进来。


    “你喜欢吃关东煮吗？”阮西颜不由分说把镊子塞她手上，“来选点。”


    路洱看他兴致高涨地挑，眉头皱了下，有点无奈:“我也要买？”


    “嗯。不然呢，让你看着我吃，我有点过意不去啊。”阮西颜说得是理所当然，他催促路洱，“你快挑吧，就当是，我的灵魂，□□都要满足口腹之欲，OK吧？”


    边上售货员哥哥看着两人的神情宛若发现了智障。这不得不驱动了路洱，她拿着镊子上前:“我没吃过。有没有推荐的？”


    “我觉得鱼豆腐，福袋都挺好吃的。”阮西颜灵机一动，“全挑一遍吧，你全部尝一遍，就会发现自己喜欢的了。”


    有钱人出手就是阔绰。然而阮西颜好像不满足于这一点，他还带路洱进了旁边一家大超市，推着架大购物车。


    “买点零食吃。光吃这点也吃不饱，你说对吧？”阮西颜原话是这样，路洱没办法，在人身后亦步亦趋。反正花的钱不是她的。


    “我妈不怎么做早餐，她起床比我还懒。去学校的时候，一般都司机送我出去，我去学校外面吃。”阮西颜边把袋面包扔进购物车边说，“现在补习也是，买点面包当早饭吃。”


    有了面包没有牛奶怎么行。阮西颜一手拿高钙牛奶，一手拎纯牛奶，摆在路洱跟前让她抉择，她默默给出评语:“我不喜欢喝牛奶。”


    “……”阮西颜转手拿了盒原味优酸乳。


    牛奶面包买了，路洱以为结束了，阮西颜又带人直奔水果区。他一颗一颗草莓放进塑料袋，说得煞有介事:“水果补充维生素，比钙片好用。”


    草莓、苹果、葡萄……几乎货架上有的全被他挑了个遍。路洱忍不住问:“你吃得完吗？”


    “放冰箱，慢慢吃，总有一天吃得完的。”阮西颜路过桃子，拿了旁边的梨。路洱不理解有钱人的思维，只是在他身后默默充当着拎东西的角色。


    在收银台结过账，足足有七百块。路洱收了手机，等待着阮西颜把两大整袋东西交到自己手上的时候，他却抓着不肯撒手了。


    路洱微微睁大眼，阮西颜看得清她脸上的错愕，便又眨了眨眼重申说:“这是给你买的。”


    “……”他知道路洱肯定不会同意，把拟好的理由都搬了出来，“这是我们家给每个补习老师的礼物，你就接受了吧。”


    阮西颜越说越佩服自己的演技:“你看出来，我妈那么喜欢你，她上次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给你送东西。贵重的不能接受，我只好用这个方式给你送。”


    路洱还想推阻，阮西颜使出最后的杀手锏说:“况且这个不只有你可以吃，我变成你的时候也可以，算我自己对自己好一点。”


    “路老师，你就从了吧。”


    阮西颜语气弱下来，但他的双眼还噙着令人心软的笑。他仿佛天生具有让人难以拒绝的能力。


    路洱终究同意了。她伸出手:“……好吧。我送你回去，你给我拿一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