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隽衍起身，两人默契的将儿子床上的玩具车挪远一些，双双退出房间。


    转身时包裹头发的毛巾掉落，长发坠下，清香散开，他俯身捡起，指腹摩挲半湿的毛巾，“出什么事了？”


    楚词从他手里拿毛巾，抬眸看了他一眼，才拿走，边走边擦头发。


    等回到房间，情绪已然平复。


    “没什么。”她背对着他，拆开头皮养护精华滴了两滴，又在指腹上滴了一滴，揉开，十指分开按摩头皮。


    霍隽衍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一瞬不瞬盯着镜子里那双眼睛。


    她忽然看向他，顽皮的眨眨眼，转过身，正好撞见他嘴角略微紧绷又即刻放松的样子。


    “嗯…应该是我妈给我打电话。”


    徐云华毫无征兆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就质问她，楚词僵硬地挂断，一时心跳加速，情绪失控，下意识跑去找霍隽衍。


    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即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


    徐云华又不知道她五年前出事了。


    她读大学后就只回去过一次，还是期中考试的时间点。


    也许是潜意识作祟，知道这些经历，却刻意回避，没有过多分析原因。


    霍隽衍了然，一个女儿失踪多年完全不找一下的父母，能指望他们说出什么好话。


    “你联系了他们？”


    他查到楚词带着星星回到山城县城，没有过回家。


    楚词若没有主动联系，他们即使想找她，大概率会先用五年前的联系方式，而五年期的联系方式在他这里。


    当年处理完“后事”后，他重新拿回了她的联系方式。


    这几年偶尔接到过楚词以前兼职同事的结婚邀约、银行办理信用卡业务推荐……零零总总，唯独没有一个家人联系过她。


    他想，成长环境和家人应该就是造成她性格复杂多变的主要原因。


    “我没有联系过。”


    方才徐云华有句好像是说她把刘凤芹送进监狱，还诬陷人家偷东西，现在弄的人尽皆知，他们的脸都丢尽了云云。


    刘凤芹就是之前弄伤星星的保姆刘阿姨。


    楚词将在山城公交车上遇到刘凤芹和认识她的阿姨的事告诉霍隽衍。


    那个阿姨认出她是徐云华的女儿，又和刘阿姨一道，两人自然会交换消息。


    从徐云华说的那些话里可以听出刘阿姨完全颠倒黑白。


    呵，徐云华五年来第一次联系女儿，就是替别人“伸张正义”。


    “你想回去吗？”霍隽衍难得语气柔和。


    楚词上次回去，其实并没有想好要不要回家，就发生了星星被姚胜婕带走的事，星星看到是奶奶，自己跑出人行道上的车。


    她换了一种精华，在掌心搓热，用指缝梳着发尾，“还是要回去一趟。”不然始终惦记着，心不安。


    她不记得是如何与家里闹翻，应该是闹翻了吧。


    内心深处对那个家，对家人的感觉很复杂。


    话又说回来，谁能轻易做到毫不在意自己的亲人呢。


    她冲着镜子挑眉，狡黠地笑笑，“刘阿姨能到处说我诬陷她，我肯定要解释，这样就算没人信我，也会有人质疑她。”


    那些人她都可以不在乎，可也不能平白无故让人颠倒黑白。


    清者自清在她眼里属于没办法的无奈之言。


    楚词又没有圣母觉悟，更不会为了息事宁人就选择忍气吞声。


    霍隽衍看着她又换了梳子，样子与前面几把区别不大，“明天我陪你回去吧。”


    “嗯？你这段时间不用忙工作吗？”


    楚词虽然只做软件，但也了解整个项目的大致情况。


    AI医疗软件只是项目的载体，整个项目通盘计划是一年内全国一线城市全部上线AI医疗，三到五年下沉二三线城市，同时延伸至东南亚各国。


    总之，AI医疗在一线城市铺设上线是第一步。


    霍家上线几个小时就叫停，周氏企业这几日已经全面上线，霍家数据库的优势暂时还没有体现出来，且已经失了先机。


    项目前期投入很大，现在每一分钟都在烧钱。


    楚词住院期间关注着舆论风向，上线几个小时就暂停，圈内都在唱衰技术问题。


    两边的软件都是她亲手做的，霍家这边接入数据库，她最清楚这是最大的优势，而周家用的事她留下的软件，属于轻量级，无数据库，无需端口，也就没办法统计用户，做不长久。


    但她查到周家买入了数据库，升级了服务端。


    买入的数据库水分非常大，不过短时间内弊端不会显现。


    轻量级软件根本撑不起这么大体量的用户群体，也无法统计用户，买数据库和服务端也支撑不了多久。


    这么做纯属浪费钱。


    不，还有一种可能，彻底搅黄软件上线的可能，然后所有竞争公司回到同一起跑线上。


    她猛地反应过来，霍家没有重新上线，而是有几家科技公司与周家AI医疗对打，他第一时间看穿了周家父子的意图，果断放弃上线，并支持其他公司消耗周家企业？。


    楚词十分诧异。


    难的不是第一时间看穿，而是看穿之后当机立断的魄力。


    “什么事都要我去解决，我早累死了。”他后仰，脖颈枕在沙发沿上，声音里透着几分散漫。


    “那前期的损失呢？”


    霍子熙说霍家现在有点乱，很多人抓住AI医疗项目出了状况而明里暗里针对霍隽衍，而且这个状况与她脱不了干系。


    她大概能猜到霍隽衍放任霍家的股东发难，是有意迷惑周家父子。


    可前期投入巨大，损失的的确确需要解决。


    “养了那么多人，总有几个能用的吧。”很随意的语调，神态却是掌握一切的上位者姿态。


    楚词天性警惕，“那万一有人背叛你呢？”


    霍隽衍忽然凝视着镜子里的人，眼神直白，如同盯着已经走进陷阱的猎物，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似乎只要她稍稍一动，就能激发他的狩猎本能。


    她瞳孔微移，仰着头，将头发梳顺，刚拿起吹风机，眼尾扫向镜子，视线一碰。


    他起身走到她身后，从她手里拿走吹风机，修长的指尖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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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着她的头发，一缕一缕吹顺，而后俯身，盯着镜子，“那正好，一起清理了。”


    语调散漫，慢慢牵起唇角，笑的漫不经心，瞳孔深邃而阴郁，仿佛多看一眼就会坠入无尽的黑暗。


    楚词下意识吞咽，几乎同时嗅到危险信号。


    他想趁机铲除异己。


    或者早有此心。


    霍家如今处于权利交替的关键时刻，霍隽衍是霍氏培养的唯一继承人，这是明面上的，水下究竟藏着多少暗流，谁也不知道。


    权利交替往往伴随着资源重新分配。


    霍老曾经一心培养霍承勋，在他16岁时改弦更张，将霍家交给霍朝疆，期间集团就经历了动荡与重新洗牌。


    这次，原本一切如常。


    水下的暗流被霍家父子死死压制。


    没想到关键时刻发生了重大项目失误。


    项目损失霍家完全承受的起，但在这种时候就是严重问题，问题的背后是楚词，往更深层次去想，是选择联姻强强联合，还是……


    没有还是。


    霍家想稳住局面的高层眼里，没有楚词这个选项。


    若仅仅如此，楚词不会在意，霍家的事情自有霍家人操心。


    可是此刻，心里的小怪兽敏锐的捕捉到他话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对她的警告。


    他不允许她带星星离开。


    楚词抬眸，细嫩的手臂勾住他后颈，双唇轻启，吻了吻他的喉结，身体腾空，长发轻轻散落，慢慢铺开在蜜色床上。


    温凉的撬开她的唇齿，汲取属于她的氧气，几下扯掉两人之间的障碍，手掌托着她的细腰，让身体与他紧紧贴合。


    快要缺氧窒息时，忽然被松开。


    楚词双眸失焦，张口喘息。


    “你爱我吗？”他抵着她，问出这种经典问题。


    骄矜明月，天之骄子，世家年轻的掌权人，竟会问出这种卑微的问题。


    一滴泪滴落在她上眼皮上，顺着眼皮褶皱流下，与她眼角的泪水融合，她想她是很爱很爱他的。


    怎么会不爱。


    她的性格那么挑剔，她的心门外垒砌着高墙，却允许他轻易进入，不，她是主动靠近，“爱。”


    霍隽衍没听到她出声，却看的清楚，再也不愿克制。


    吹风机轻微的呼呼声还在继续，窗外噼里啪啦下起了雨，先是试探，忽然急切的坠落，仿佛一下子就要侵占大地。


    “你爱我，”他咬着她的耳垂，带着惩罚意味，“你更爱自由。”


    楚词环上他的腰，没有反驳。


    黑夜无声蔓延，雨声密密仄仄，时急时缓，却是纠缠不休，势必要下一整夜。


    她一直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的压抑，似冰山下的火山，早已达到爆发的条件，只是被他压制着。


    他恨楚词当年的离弃，却又无处发泄这种恨意。


    他的心和理智产生矛盾，太多复杂的情绪只能隐匿在潮湿的夜色里，仿佛一条黑蛇，躲在暗处，不敢见阳光。


    楚词忽然咬住他的肩膀，声音哽咽，“霍隽衍，我们结一次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