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五十章
作品:《夺卿心》 寒风席卷过荒凉的大地,幽黄落日尽头,大批逃难的流民,或拖家带口,或三两结伴,艰难行走在荒草稀疏的旷野中,饥饿、疲倦、恐惧与死寂伴随着他们。
砰的一声响,路边有人摔了跟头,似乎是一个母亲,怀里还抱着两岁的娃娃,那母亲没能爬起来,娃娃磕伤了脑袋,一边虚弱哭着,一边睁着惊慌无助的大眼睛,盯着过往的每一个人。
但没人愿意停下,去帮一帮那对可怜的母女,因为在那蜿蜒的、一眼望不到头的来路上,遍地是饿死或冻死的尸首。
天色逐渐暗沉,那娃娃也哭得声嘶力竭,眼见即将没了声息,一个远远落后于人群的老妇人,终是不忍心,将娃娃抱进怀中,缓缓而行。
远处的琅云城,高耸的城墙上屹立着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玄衣黑发,衣袂翻飞,一双冷清淡漠、略带点威压的深邃眼眸,紧盯着难民们逃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爷,寒漠城刚传来的密信!”陆回急匆匆爬上城楼,将一封密信呈给谢陵。
谢陵看罢,眉宇间愁云散开些许,他攥紧信纸,吩咐道:“谢宗扛不住齐军的进攻,欲派亲信去雁城求助胡将军支援,传我命令,让萧二郎带人埋伏在寒漠城外,若遇到送信者,不留活口。”
陆回眼中闪动着喜悦的光芒,“这么说,我们的谋划算是成了?谢宗等不到援军,还腹背受敌,这次看他往哪里逃!不过末将有一事想问问王爷,在寒漠城给您传信的那个人是谁?”
谢陵:“是商先生,他是虞莲的人。”
陆回恍然:“原来是他,他竟然是虞贵妃的人,隐藏可真够深啊,我还只当商先生是追名逐利之人,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他能以一介文弱之身,潜伏在谢宗那个老狐狸身边,真谋士也,等下次见了面,我定跟他好生道歉!”
谢陵没再说话,视线投向遥远的天际,那是北齐驻军的方向,不知闻梨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北齐军营。
闻梨在一阵嘹亮的军号声中醒来,映入眼瞳的是一片浸了层淡淡晨曦的营帐顶蓬,光线有些刺眼,外边依旧是个晴朗的冷天。
闻梨刚坐起身子,营帐外便有侍女端来热水伺候她穿衣洗漱,侍女动作轻盈,有条不紊,闻梨也始终保持缄默,任由侍女拧湿手帕替她擦手。
待洗漱完毕,又有另一个侍女端来早膳,闻梨一口未动,兀自起身,照常走到营帐外,什么也不做,只是盯着蔚蓝的天空发愣。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七八日,自那之后,闻梨便没再见过徐渺,不过偶尔会收到徐渺写给她的书信,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但那一封封言辞恳切、诉尽衷肠的信里,却丝毫不提何时还她自由。
今日送信的士兵又来了,还捎来一尊徐渺照着闻梨模样捏的小泥人,小泥人活灵活现,十分俏皮可爱,换做以前,闻梨定会爱不释手,可如今她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让侍女收起来。
“慢着,我也有一封信给他。”闻梨忽而喊住送信士兵。
当天夜里,徐渺便收到了闻梨的回信,彼时他正与几位将军商议要事,只等夜深人静时分,他才有空坐下来,在明晃晃的烛灯下,满怀激动,虔诚而细致的拆开信封,一列娟秀字迹顿时落入他的眼中。
“我想要一只风筝。”
徐渺翻来覆去的瞧,但信上确确实实只有这么几个字,他不禁有些失落,很快打起精神,命人准备做风筝的物件,熬通宵亲手做了一只小燕风筝,立刻派人送去。
他还在信中写道:等来年春天,我想陪阿梨一起放风筝。
闻梨看完信,依旧是随手把信扔进炭盆,目光转向那只做工精致的彩色风筝,先取下风筝上原有的挂饰,从袖中掏出一条紫色鸢尾花长结,牢牢拴在上边。
在荒漠上放风筝,比闻梨想象中容易,她只是随意拽了拽丝线,那小燕风筝便摇摇摆摆,乘着风高高飞起,幽蓝天幕与荒野的交融处,那抹红红绿绿的颜色极为显眼,吸引了军营中不少人的注意。
士兵们纷纷停下脚步。
“是谁在那放风筝?”
“听说是那位前来和亲的公主。”
“寒漠城都快被我们攻破了,她还有闲情放风筝?等晋国灭了,她连哭的地方都找不到。”
众士兵哈哈一乐,北齐与晋朝积怨已久,尤其北齐还被晋朝压着打这么多年,眼下终于要扬眉吐气一番,没有人在意晋朝的公主为何要在大冷天里放风筝。
夜晚,气温骤降,营帐外北风肆虐,一声紧过一声,营帐内,木炭噼里啪啦燃烧着,床榻下侍女的浅鼾声隐隐响起,在这样暖和而静谧的深夜里,闻梨却毫无睡意,只是盯着门边厚厚的毛毡帘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那帘子忽而动了动,闻梨的心随之一紧,紧接着她瞧见有道黑影闪身入内,正径直朝床边走来,闻梨忙不迭爬起身,比手势提醒那黑影床边有人。
黑影果然放慢脚步,趁侍女尚在睡梦中,便将人敲晕。
来人缓缓开口:“白天风筝上的鸢尾花结可是公主放的?”
“是我。”闻梨注视着眼前的黑影,平静说道。那鸢尾花结是在寒漠城时,陆回塞给她的东西,说可以凭此信物,调动潜伏在北齐军营内的暗探,闻梨也只是试试,没想到暗探来得这般快。
见此信物犹见临王,黑影沉默片刻,跪地道:“青岚恭听公主吩咐。”
闻梨沉寂已久的双眸再次亮起:“我要离开这里。”
青岚从地上起来,“我知道了,公主在此稍等,我一会儿再来。”说罢,他便退出营帐。
一盏茶的工夫,青岚带来一套普通士兵的衣物,摆放在桌面,“请公主换上。”说着,他又退了出去,给闻梨腾出换衣的空间。
闻梨麻利换好,走出营帐,发现一直守在外边的士兵都不见了踪影,与此同时,青岚从营帐后走出,手上沾了不少血迹,显然刚把什么东西拖过去。
闻梨什么也没问。
“公主请跟我来。”青岚面无表情带路,他似乎对北齐军营的巡守班次了如指掌,带着闻梨绕过重重关卡,来到一处无人角落。
然后闻梨就看到,青岚双手插兜,在墙角蹲下一动不动。
闻梨:“????”
青岚抬头看了一眼闻梨,往旁边挪了挪,解释道:“这里避风,我们需要保存体力,一个时辰后,会有北齐的粮车从那扇门经过,到时候要推车。”
闻梨明白了青岚的意思,但这种蹲着的姿势实在不雅,她挪步过来,就地而坐,才发现这地面寒得刺骨,好在衣服厚实,闻梨暂且能忍耐,只是这风刮在脸上,有些疼得厉害,闻梨便只能缩成一团,将脸埋进膝间,静静等着粮车的到来。
天蒙蒙亮时分,轰隆隆的车轮声由远及近,大约有三四十辆粮车,缓缓从粮仓驶向军营正门,在经过某一处狭窄小道时,押送最后一辆粮车的两名士兵忽然倒地,被人悄无声息拖进暗处。
由于时间很短,前一辆粮车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发生的事,唯有走在最前边的押粮官,无意间瞥见最后一辆粮车落后得有点远,但押粮官未曾多想,只是不耐烦地催促道:“后边的磨蹭什么?若耽误了军情,小心军规处置!”
听了此话,最后两名“士兵”十分卖力地推动粮车,紧赶慢紧,勉强跟上了队伍的步伐。
直至押粮官的视线消失,闻梨才抬起头,面上流露些许不安,双眸紧盯着前方长长的队伍,当她瞧见门边值守的士兵并未一一核查押粮人的身份时,始终紧绷着的心绪稍稍安定。
青岚压低声音:“别抬头看,容易引起别人怀疑。”
闻梨立刻垂下脑袋,认真扮演推车的小卒。
队伍的行进比闻梨想象中顺利,眼见将要轮到最后一辆粮车经过木栅栏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有个长相五大三粗的男子,一边挥着马鞭,一边大喊:“副将有令,即刻封门,不许任何人出军营!”
闻梨瞬间慌了神,下意识回头望去。
押粮的士兵们纷纷停住,神情茫然看向来者,门口的守卫也有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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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措,送粮队伍已经走出去不少人,一时间不知该拦谁。
正当男子骑马经过二人身旁时,青岚眼疾手快,径直跳上马背,将男子一脚踹翻在地,这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闻梨尚未回过神,却已被青岚拎上马背,疾驰于寒风中。
闻梨整个人是趴在马背上的,能清晰看到众士兵们错愕惊讶的神色,以及那位被踹下马背的男子是如何骂骂咧咧爬起来的。
好险,差一点就被拦下了。
“他们追来了!小心有弓箭手!”闻梨尽量忽略趴着的不适感,目光紧盯着远处追兵的一举一动。
“抓稳了!”青岚夹紧马腹,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提溜着闻梨后腰的衣裳,就这么在荒原上策马狂奔。
然而两个人的重量压在马儿背上,再怎么跑,也跑不过身后的精锐骑兵,眼见追兵逐渐逼近,闻梨顿觉身子飞起,一阵天旋地转后,她被青岚拥进怀里坐着。
青岚顺势将缰绳塞进闻梨手中,“往东走十里,那里有块能避风的巨石,公主藏好了,等我解决这些人,就去找您。”说罢,青岚跳下马背,顺便狠狠踹了下马儿屁股。
闻梨什么都来不及说,便被发了怒的马儿带走。
青岚面无表情抽出藏在腰间的兵器,朝着追兵们奔去。
一个时辰后。
青岚颇费了一番周折,才将追来的十几人绞杀在兵刃下,幸好现在的北齐正忙着攻打寒漠城,军营里能调动的人不多,否则今日凭他武功再好,也很难从追兵手里逃脱。
如约赶到巨石边后,青岚将巨石上上下下,甚至是巨石的方圆一里地找了个遍,莫说公主人影,连马蹄印都瞧不见。
青岚站在风里陷入沉思。
***
自北齐与晋朝开战以来,每日都有大量寒漠城附近的百姓,穿行在广袤无垠的荒原上,琅云城是离寒漠城最近的城池,起初也有人逃往琅云城,可随着齐军进攻的势头节节攀升,下一个被攻陷的城池也许就是琅云城。
于是这几日,连琅云城的百姓都开始收拾家当细软,准备搬离世代居住之地,而就在这日傍晚,城门即将关闭之际,人们瞧见一个浑身染血的年轻将军,红着一双眼,狼狈的骑马闯进城门,怀里抱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此情此景,吓坏了沿途百姓,人们哄抢着逃离琅云城,生怕迟一步便被困在这城中,惨遭敌军的屠戮,没人在乎那年轻将军怀里,抱着的是谁的头颅。
陆回大跨步走进衙署,刚见到沙盘边站着的谢陵,便扑通跪地,捧着手中的头颅,嘴唇泛白,声音颤抖:“我们去得迟了,商先生被谢宗斩首,头颅就挂在城墙上示众。”
谢陵脸色刷的变白,沉默的握紧拳头,目光紧紧落在那沾了泥和血的头颅,良久,他深吸一口气,过去捧起商宴的头,想用水洗干净,刚一触碰,谢陵发现商宴的嘴里似乎咬着什么东西。
掰开来,是一张褶皱的纸条,上面写道:北江渡口。
陆回脸上透着几分迷茫:“商先生这是何意?”
“军师拼死传出这个消息,是为了告诉我们,谢宗已经暗中撤出寒漠城,逃亡北江渡口,那里有去往燕国的船只。”谢陵顿了顿,又道:“谢宗恐怕知道他留守在京都的心腹皆已被杀,京都现在是虞莲的地盘。”
陆回:“那我们现在就杀过去,杀了那老贼,给大郎和商先生报仇!”
谢陵转过身来,望着商宴紧闭的双眸,沉声道:“不,我要你带兵镇守琅云城,我答应过军师,无论如何也要守住晋朝的关门,齐军短时间内不会打过来,但不得不防一手。”
谢陵说着,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将军腰牌,“我早已暗中联络过昔日的旧部,再撑半月,萧二郎会带着援军赶来,你要替我守好琅云城,莫要让齐军入关,我亲自去取谢宗性命。”
陆回一脸郑重接下将军腰牌:“末将遵令。”
谢陵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外忽而来人,将刚飞来的信鸽呈给谢陵,谢陵打开纸条,读罢,脸色骤变。
他的卿卿,失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