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次子陆怀泽诞下男婴，陆家对陆怀骰的婚事更加着急。


    当陆家族长们再度提起婚事，陆怀骰竟然点头同意，这让所有人都觉得意外。


    老夫人崔惜华准备了满腹劝说的话，一句都还没用上，便听到陆怀骰爽快的同意。对此，一向对陆怀骰不悦的陆正礼也难得有了缓和的脸色。。


    只有黄书兰暗暗着急，不悦陆怀骰为何突然变了心思。她暗道，“莫难不成是因怀泽得了男丁，他唯恐地位受胁，才急于成婚延嗣？”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只要陆怀骰没有子嗣，那国公府的继承定然会落在陆怀泽身上。


    老夫人崔惜华将陆怀骰拉近，“臭小子，你这回怎么没有半句反驳？答应得如此爽快，老身还有点不习惯。”


    陆怀骰浅笑，毋庸置疑，“祖母说笑了。孙儿这些年闲散惯了，如今也该收心，担起陆家责任了。只是婚事繁琐，诸多事宜，少不得要劳祖母费心操持。”


    听他这话确是认真考量过的，崔惜华眉开眼笑，哪里还会嫌辛苦，“你这孩子，这般大事，祖母盼都盼不来，何谈辛苦。只望你能早日觅得良缘，祖母心里这块石头也就能放下了。”


    陆怀骰从老夫人院子离开时，青松看四下无人，凑近陆怀骰身边打听，“公子，您真要娶妻了？”


    “怎么，你有异议？”陆怀骰瞥了青松一眼。


    青松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忧虑和迟疑，“公子，您要是成了家，往后院里还会让咱们像现在这样跟着您吗？用不用避嫌了？”


    话还没说完，青梧提溜着青松的后衣领，十分无奈，“你混说什么呢！”


    陆怀骰多年不娶，身边却常年跟着青梧、青松这对兄弟，尤其是面容白皙的青松，几乎与他形影不离。


    早在几年前，陆怀骰身边人相继成家，唯有陆怀骰孤身一人，京中曾传出英国公公子有“断袖之癖”，尤其偏好清秀书童的荒唐谣言。


    青松这话若是被旁人听去，无疑坐实了那些无稽之谈。


    陆怀骰简直被他气笑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转头看向青梧，“青梧，回头给他寻个善良厚道的好人家，趁早送他入赘去吧，省得留在这儿碍得我眼疼头疼。”


    陆怀骰和青梧大步往前走，独留青松在原地纳闷。


    想到自己要被赶出府，青松顿时慌了神，撒腿急追上去，“公子，我不要啊。您不要抛下我。”


    陆怀骰和青梧对视，一时无语。


    陆怀骰：你同父同母的弟。


    青梧：你亲自调教的护卫。


    盛安二年，四月。


    殿试之日。


    程知由家人送至宫门外，宫门前不便久留，她与家人简单作别，转身汇入众多贡士的身影中。特制的青衫更衬得她身形清瘦，偶见女子参试，彼此目光相接，微微颔首，无声间皆是惺惺相惜之情。


    宫门缓缓开启，贡士们由宫人的指引有序步入皇宫。


    皇宫城墙高耸，程知走在坚实的御道上，切身感受到每一步的庄重。


    仍记得上次入宫，她还是陆怀骰的侍女，低首碎步，目不斜视。而这一次，她昂首挺胸，自信明媚，稳步走向女子不可攀越的政治朝堂。


    大殿外，仪仗队森严，威风凛凛。


    殿内金碧辉煌，肃穆威武。帝后端坐于高位，两侧诸司重臣肃立，六部尚书皆在。


    毫不例外，陆怀骰也在其中，一身官袍，腰束玉带，面容清冷。


    随着太监的指令响起，考生叩拜帝后，有序落座在自己的位置上。


    程知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垂眸看着桌上的纸笔。


    钟磬声响，殿试正式开始。


    程知展开题卷，沉吟片刻，便将所有杂念摒弃脑后，凝神沉浸于策问之中。她提笔蘸墨，腕底生风，将以往读过的圣贤书、思考过的家国天下，悉数书写于宣纸之上。


    时间流逝，殿中唯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以及考官偶尔巡视的脚步声。


    台阶上，陆怀骰的目光投射在孜孜不倦的程知身上。


    从程知踏入殿内的那一刻，他便清楚地看见程知的身影，却始终未与程知视线相接，唯恐扰了程知心神。


    直至考试过半，他才抬目望去，见程知答题行云流水、从容自如，他眼底洋溢着欣赏和骄傲，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明明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干系，他却忍不住去观察程知的情况。


    见程知笔尖停顿，看似要抬头，他即刻移开视线，转向看向身旁的户部尚书王修明。


    发现王修明正凝神望着某处，陆怀骰顺着他视线望去，才看清楚是他的夫人崔锦禾正在考试。


    论起来，陆怀骰与崔锦禾还有些沾亲带故。崔锦禾与陆家老夫人崔惜华皆出自名门崔氏一族，崔锦禾的爷爷乃崔惜华的兄长。


    陆怀骰出言打趣，“你这般神情，看起来倒比考试之人还要紧张。”


    被同僚调侃，王修明并没有生气，嘴角藏不住笑意，“夫人连日带夜备考，我亦不得安寝。若此番不第，怕是要我陪读至三年后再战。”


    “想不到堂堂户部尚书，竟也惧内至此？”陆怀骰很奇怪。


    王修明瞥他一眼，不以为然，“怀骰未曾娶妻，自然不解其中之趣。”


    皇上、苏远、乃至妻妾成群的贺向言，都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陆怀骰一时默然，摇头失笑。


    大殿之上，帝后并肩高坐，见众考生应答从容，皆露出欣慰之色。


    皇后视线扫视考场，在几位女考生身上停留良久。


    她未曾想过，第一届女子科考竟有如此多人“杀入”殿试。原以为能有一二人便足慰苦心，眼前之景，实是意外之喜。她对科考之事极为重视，即便刚诞下皇子，身体尚未痊愈，仍坚持亲临监考，以示恩泽与期望。


    皇上察觉皇后的期许，在案下轻轻握住皇后的手，敌国一个心安的眼神。


    帝后相视一笑，皆看向台下的考生。


    钟声再响，殿试结束。


    考生们停笔，有序退出大殿。


    程知走出大殿，方才沉浸于考试，不觉时光流逝，突见落霞的阳光有点晃眼。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一切已成定局，无论结果如何，都是自己一年来的心血付出。此刻发觉得身心俱疲，亦有释放后的轻快。


    回到程家，程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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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没有提及考试的事情。早已备好茶点，陪着程知闲谈家常。


    都知道程知对此次科考倾注多少心血，如今殿试已过，只待结果，他们更愿她能放松心神，暂且抛却压力。


    殿试结果尚未公布，广安郡王妃发来邀帖。


    王静容想着能让程知散散心，便让雷紫君陪着程知去广安郡王府小聚。


    姑嫂两人刚到场，陆怀清一如既往的热情，“雷夫人、程妹妹，快请进。”


    年后，陆怀清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程知，就怕会影响科考。如今考试已经结束，她特意组了这小宴，本意便是想再见程知，唯恐单独相邀被拒，才借了赏花之名。


    见陆怀清有意与程知单独叙话，雷紫君便寻了个由头避开，自去与相熟的夫人寒暄。


    她与程知不一样，程知只因陆怀清的盛情邀请而来，而雷紫君还有维系程家人脉的责任。


    “程妹妹，原先你专心备考，姐姐不忍打扰你，便不再提及。如今你已考完，我仍是厚着脸皮，有心为我那不争气的弟弟讨个话口。”陆怀清亲昵挽着程知，引着程知到一旁水榭，避开其他人，如同亲姊妹一般，“上回见你二人相谈甚欢，不知妹妹可曾有过思量？”


    程知很早就明白陆怀清的意思，上一次这般谈话时，她尚与陆怀骰有着春闱后议亲的约定。


    算起来，正是这个时候要公开婚嫁的消息。


    只不过，他们的约定已经作废了。


    “王妃厚爱，程知愧不敢当。陆大人龙章凤姿，心中自有定夺。程知一介商女，不敢高攀。”程知垂眸，委婉拒绝。


    陆怀清知道陆怀骰一开始冒犯过程知，想着上回他们的关系还算缓和。她察觉到程知的态度较之上次冷淡许多，疑心是陆怀骰又做了什么坏事，“可是怀骰哪里怠慢了妹妹？”


    “陆大人很好，是程知福薄缘浅。”程知温和笑着，摇摇头。


    与陆怀骰相处那段时间，陆怀骰待她很好，她也很开心，是她自己断掉的缘分。


    说起来，她也曾愧对于陆怀骰。


    见她心意已决，陆怀清心下惋惜，却也不愿强求，以免惹她生厌。随即转了话题闲谈几句，方才离去。


    等陆怀清离开，程知独自坐在位置上，闷闷地喝了一口茶水。


    不远处，有一双眼睛一直在关注程知。


    “姐姐，听闻陆怀骰终于松口同意议亲了，郡王妃此番，莫非正是在暗中相看弟媳？”苏落樱目光紧锁在程知身上，低声询问身旁的堂姐苏落雪。


    “也许是吧。今日来了不少适龄的小姐，也有家中谈婚论嫁女儿的夫人。”苏落雪随意环视四周，注意到堂妹过于锐利的视线，“你在看什么？”


    苏落樱暗自冷笑，认定了程知是刻意攀附，语气满是嘲讽，“见到个不识趣的商门之女，竟也妄想攀上英国公府的高枝。”


    苏落雪听出了不对劲，拉着要离开的苏落樱，“你要做什么？”


    她深知这位堂妹对陆怀骰早有执念，但广安郡王妃并未正式邀请她们姐妹，其中意味已十分明了。


    她今日不过是无聊才陪着来，可不愿堂妹在此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