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行云愣在原地。


    这小丫头怎么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词？


    顾宝珠亦是愣住。


    印象中，林鹤是见过方行云的。


    高中某次校园活动，校方邀请了方行云作为家长代表致辞。


    林鹤跟在她身后唯唯诺诺，见到方行云就屁颠屁颠献殷勤，又是端茶又是送水，一口一个“阿姨好”、“您长得真年轻”、“像宝珠的姐姐”。


    只可惜，方行云对这样的小蝼蚁连一个眼神都不舍得给。


    那个时候，林鹤丝毫看不出她面对妈妈的拘谨，一心只有攀附更高权贵的向往。


    和现在的林鹤截然不同。


    如果说中学的林鹤像只面相狡诈的狐狸，那现在的林鹤就像一只纯良的比格犬，遇事总是冲在第一个，从来不会考虑后果。


    被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教训了一通，方行云深吸一口气，微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看着她，透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就在这时，气氛沉重的客厅传来一声轻笑。


    顾珏倚着柔软的靠枕，单手握拳藏起上扬的嘴角，望着林鹤的方向，笑得直不起腰。


    即便是捧腹大笑，也十分儒雅。


    他笑了足足有半分钟，才揉着泛红的眼尾，对方行云说：“抱歉，我带来的人太有趣了。”


    方行云方才的怒火瞬间被冻结。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林鹤——这丫头居然是顾珏带来的，而不是顾宝珠叫来的救兵？！


    顾珏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时提起，倒像是在暗自警告她。


    方行云嘴角抽动，却眉眼弯弯：“原来是阿珏的朋友，让你看笑话了。”


    林鹤老实点头：“没事，是挺好笑的。”


    方行云：“…………”


    顾珏徐徐起身，走到方行云面前挡住她凉凉的视线。


    “训了这么久，您的气也该消了。”顾珏微笑着，“既然如此，我就先把人带走了。”


    说罢，他回身拎起林鹤手里的急救箱，朝楼上走去。


    林鹤空出双手，搀扶着顾宝珠也跟了上去。


    -


    二楼书房。


    顾珏和顾宝珠面对面坐着，整理着凌乱的袖口：“怎么不直接找我要一套房子？”


    顾宝珠抠着手指，低声嘟囔：“不要你管。”


    这别扭的样子，哪像兄妹。


    林鹤夹在中间，一时不知道该臊皮活跃气氛，还是替宝珠大哭一场把氛围托上顶峰。


    突然间，房门被猛地撞开——


    “宝珠呢？！宝珠受什么伤了？！”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青年冲了进来，直奔顾宝珠跟前。


    他掰着顾宝珠的肩膀左看右看：“哪儿呢？哪儿呢？让哥哥看看！”


    林鹤：“……”


    林鹤：“噗。”


    豪门小姐少爷果然有一个医生朋友。


    “这位医生，”她扯了扯青年的衣摆，又指了指顾宝珠的小腿侧，“别晃宝珠了，伤在这儿呢。”


    青年连忙半跪在地，轻轻把顾宝珠的左腿搁在自己腿上。


    顾宝珠有些不自在，想要抽回腿，脚踝却被锢住：“小宝珠，动了更疼哦。”


    顾宝珠：“……”


    原来大家都看出来她在忍痛了么。


    小心翼翼撕下无菌敷贴，伤口还在出血。


    他剪下一段纱布绑在伤口的近心端止血，低头再三检查伤口，重新包扎了一番。


    他皱起的眉头渐渐松开：“还好，清洁得很到位。”青年看向顾珏，张张嘴又闭上，转而看向林鹤，“是你处理的吧？”


    林鹤点头。


    “不错。”他缓缓放下顾宝珠的小腿，站起身仔细端详林鹤的脸，“咦，你是小时候总跟在顾珏屁股后面的那个林鹤吗？”


    林鹤：“……”


    还有什么比现在更尴尬的。


    他围着林鹤左转转右绕绕：“没错，我绝对没记错！除了脸变瘦了点，其他的完全是等比例放大！”


    他撑着膝盖，弯腰看向林鹤，食指指着自己：“你还记得我吗？沈辞言，以前经常和阿珏一起去小学接宝珠的大哥哥？”


    林鹤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沈辞言。”顾珏打断他。


    “干什么，别打扰我和可爱小妹妹叙旧！”


    林鹤一时无语凝噎。


    他们之间有什么旧可以叙吗？


    见林鹤态度冷淡，沈辞言忽然想起什么来，一拍巴掌：“对了！你小时候很喜欢我曾祖父的画，你上初中的时候我还和阿珏偷了一副画作想送给你，差点没被打死。”


    曾祖父的画？


    沈辞言……


    林鹤脑中有一道白色的闪电闪过——难道沈辞言是沈怀慎的曾孙？！


    “想起来了？”沈辞言看着她一脸醍醐灌顶的表情，突然沉下声，“所以小林鹤，你当时为什么把画退回来？还让阿珏别再送你这种没用的东西？”


    林鹤：“……”


    系统！！！


    你给我滚出来！！！


    穿书的时候怎么没告诉她这个小跟班角色戏份这么多，还都是硬茬子！！！


    林鹤下意识往顾宝珠身边藏了藏，挠着脸颊：“呃，因为……太贵重了！”


    沈辞言：“……？”


    “对，就是因为太贵重了！”林鹤一捶手心，义正辞严，“我知道婉拒的话，你们肯定不会收回去，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拒绝！”


    沈辞言“嘶”了一声，满脸困惑地歪头：“那你上初中以后说不认识沈怀慎是谁，也是在拒绝？”


    林鹤：“………………”


    这让她要怎么圆。


    圈圈圆圆圈圈天天年年的我深深看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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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林鹤汗流浃背之时，顾珏再一次打断他：“沈辞言，话好多。”


    “呜呜真是感情淡了，你都开始嫌我话多了！”多亏顾珏，沈辞言终于放弃了继续纠结，“前段时间阿珏拍了幅我曾祖父的画你知道吗？你要是还喜欢的话可以让阿珏带你去看，反正就在楼下画廊里，可以经常来。”


    谢谢你。


    她已经被你的阿珏带着看过了。


    为了在沈辞言心中保持人设一致，林鹤只好表现得兴致淡淡：“那是送给宝珠的，我总来看算怎么回事。”


    “宝珠？”沈辞言不置可否，“我们宝珠又不喜欢画儿，阿珏是因为——”


    他的话语被顾珏的起身打断，咽了回去。


    顾珏拽住他的胳膊，毫不留情地拖着他往屋外走：“她们两个还有话要说，我们换个地方。”


    “欸欸！你好粗鲁啊阿珏！”沈辞言一路踉跄着朝她们挥手，“小宝珠小林鹤，下次我再找你们唠啊！”


    啪嗒一声，门被顾珏带上。


    顾宝珠窝在真皮座椅上，盯着地板上的花纹，喃喃道：“今天谢谢你，林鹤。”


    听见道谢，林鹤的耳朵下意识动了动。


    她生怕又听见支付宝到账的叮声。


    钱是个好东西，可只有今天，她希望大小姐能知道，就算没有金钱的驱使，她也会站在大小姐这一边。


    林鹤摇摇头：“本来就不是你的错，是你妈妈不分青红皂白。”说着，她顿了顿，犹豫着问，“宝珠，我心里有一个猜测很久了，或许你和顾珏……是不是同父异母？刚才那位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顾宝珠攥紧拳头。


    她声音弱弱：“你猜对了一半，我们是同父异母。”


    那剩下错误的一半……


    “她是你亲妈不是顾珏的亲妈？！”意识到自己的音量因为震惊而过于大声，林鹤连忙捂住嘴，“怎么可能有亲妈这样对自己的女儿？！”


    对毫无血缘的孩子都比对亲生女儿好，这算哪门子亲妈？


    顾宝珠不再言语。


    林鹤记得，顾宝珠说过这是顾家秘辛。


    她望向顾宝珠。


    那张漂亮的脸上明明妆容精致，却粉饰不了苦涩，她一直咬紧牙关，从始至终没落过一滴泪。


    压抑得不行。


    突然间，林鹤猛然站起身，抓住顾宝珠的手腕：“宝珠！叫郑叔！我们回京大！”


    顾宝珠被她极度跳跃的思维整懵了：“……为什么？”


    林鹤拍着胸脯：“娘们儿要战斗！”


    碍于顾宝珠受伤的小腿，林鹤踩着小碎步一路奔回宿舍楼，一脚踹开了7103的大门。


    因为受到惊吓而把指甲油涂到脸上的丁婧：“……林鹤你到底还要闹几回！！！”


    林鹤腰一叉腿一跨：“你们三个，赔钱，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