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傍晚六点多，即将落下的夕阳在远处天边放出比白日更要用力的白光，和铺天盖地而来的夜色做着最后的对抗。苏棠和周既明因为来得太晚，公园前的最佳摆摊位置已经被人占了，他们只能屈居靠公园大门的里侧的人流量较少的摆摊位。


    苏棠手忙脚乱地支起小桌子，把背包里的手机壳全倒出来，结果用力过猛，手机壳哗啦啦抖落一地。


    在一旁安装着灯架的周既明宠溺地笑了笑，放下仍未安装好的灯架，转身去帮苏棠捡掉落在地的手机壳。


    “不着急，我打好灯你再拿都不迟。”周既明语气温柔。


    苏棠见隔壁卖发饰的摊子都已经卖出好几单，心里急得发慌。她性子急又爱攀比，周既明的温柔劝告在她听来却成了指责她办事不力。


    “还不是你，都说推车下次买就行了，非要今天买，还挑挑拣拣，耽误时间。”苏棠吐槽道。


    周既明瞥了一眼摊子后的崭新的小推车，叹了一口气，没有辩驳。


    下午确实是他坚持要去买小推车，因为摆摊的物件实在太多，他扛了桌子拎着工具箱，苏棠还得背背包提蛇皮袋。见她拿这么多东西走得吃力，他半路拉着她进杂货店买了辆小推车。


    这女人，完全是不识好歹。明明是为了减轻她的负担，到头来却被说耽误时间。


    他现在已经完全把苏棠当成自己的女友去对待了，虽然他这个男友还没有拿到上牌资格，但在正式确认关系前，他已经无法自控地提前代入男友身份了。


    “好好好，都怪我。你坐着吧，我来捡，待会我安装好灯架你再摆吧，太黑了，看不清。”


    远处天边最后一缕白光被墨色吞没，街边的路灯逐一亮起，在人潮涌动的马路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他们的摊位由于靠近公园大门，蹭不到马路边的明亮路灯，只能靠一盏小小的黄灯照明，看着很是寒酸凄凉。


    周既明支好灯架，帮苏棠一起把手机壳摆放整齐，又将标明价目的白板立在摊位最显眼的位置，最后拿起扇子替她轻轻扇风。


    他非常喜欢此刻的感觉，黄昏落日、夜市、陌生的人群、只认识彼此的他们。虽然身处生活多年的城市，却因这初次摆摊的体验，恍若闯入陌生境地，感觉周遭的一切充满新鲜感。


    “贴膜贴膜，十元贴一张手机膜。”只要没有顾客，苏棠就会一直吆喝。


    从刚刚到现在，短短不到半小时，她已经接了三个贴膜单了。


    两元一张膜的成本，十分钟就能纯赚八元，简直是血赚。她感到有些自得，后悔当年毕业后去工厂当暑假工，要是当年暑假就搞贴膜，岂不是能把学费都赚到手。


    她一边想一边笑了起来，真是胸无大志，脑子里面全是这种靠卖体力赚钱的低端门路。


    周既明见她傻笑，压不住嘴角的弧度。


    才赚了三十块，就这么开心。


    他怕她太累，也尝试帮客人贴膜。但因为没有经验，贴坏好几张，不是膜没对齐屏幕，就是满屏气泡，贴了撕撕了贴，让顾客怀疑起他们的手艺。


    来了一个中年男子要贴膜，周既明再次自告奋勇，却被苏棠制止。


    “你还是当吉祥物吧，别浪费我的膜了。”


    刚刚连来的三拨顾客，全是冲着周既明来的，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她们一开口就用轻佻语气让周既明贴膜，明明知道他年纪没她们大却左一句右一句“小哥哥”。要不是看在钱份上，她真想拒了那些单。


    苏棠接过顾客递来的手机，将灯往自己这边挪了挪，然后从工具箱拿起刮刀和擦布，开始贴了起来。


    “贴膜最关键的是，得先把手机屏幕擦干净，如果上面还有灰尘或者油渍，膜贴上去以后就很容易产生气泡。”


    她一边给身旁的周既明传授贴膜经验，一边用喷雾瓶往手机屏幕上喷水，然后再用擦布擦拭干净。几个轮回后，她才不慌不忙地撕开一张合适的手机膜，小心翼翼地对准手机屏幕边缘往上贴，最后再用贴膜用的刮刀把边缘处的气泡刮走。


    周既明把头探了过去，刚开始视线还在苏棠的手上，不一会儿就转移到苏棠的脸上。


    昏黄的灯光打在她低垂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她正全神贯注贴着手机膜，眉头微蹙，眉上的额头泛着微微发亮的汗珠。


    他不自觉地将手抬起，想用手去为她擦拭额上的汗，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她抬起头来。


    “您的手机，十元，谢谢。”苏棠看着眼前悬着的手微微一怔，随即轻轻将那只手按了下来，把手机递到顾客手中。


    顾客走后，苏棠疑惑地向一旁的周既明问道：“咋了？”


    周既明从背包抽了张纸巾，递了过去：“擦擦汗。”


    “谢谢。”苏棠接过纸巾往额头一按，纸巾瞬间洇透，“都是来贴膜的，手机壳一个都卖不出去，是定价太贵了吗？”


    周既明见自己完全帮不上忙，苏棠一人操劳还要担心手机壳卖不出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把价目板拿了过来，看着上面赫然写着“15元一个手机壳”，转身低声在苏棠耳边问道：“你这手机膜和手机壳的成本分别是多少？”


    苏棠指了指手指膜，比了个“二”的手势，随后又对着手机壳比了个“五”的手势。


    周既明心里盘算了一下，随后拿起板擦把白板上的价目擦掉，拿起笔重新写了起来。


    手机贴膜10元/张（包贴）。


    手机壳15元/个。


    手机壳+手机膜组合18元/套（不包贴）。


    写完，便把价目板放回原来的位置。


    价目表的修改，效果立竿见影。不一会儿，组合套餐便卖出三份。


    “帅哥，我买个组合套餐，你帮我贴膜呗。”


    两个女大学生挽着手站在摊位前，目光至上而下掠过正在为苏棠扇扇子的周既明，较高的那个语气轻佻地问道。


    周既明没有停下扇扇的动作，扭头朝她们尴尬地笑笑：“我贴膜技术不行，贴坏好几张。”说着，他下巴往桌上贴坏的几张手机膜偏了一偏，向她们示意。


    刚说话的女生爽朗地表示：“贴坏了算我的，贴坏了我按十块一张再买一张。”


    “行。”周既明放下扇子，拿过女生手机，学着苏棠的样子操作了起来。


    第一张，毫无悬念的贴歪了，撕了三次，手机膜有了折痕。


    第二张，终于贴正了，刮气泡的时候，用力过猛，膜的边缘刮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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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张，膜刚撕开就掉到地上，沾上了地上的泥沙和头发。


    周既明拿出第四张膜，刚刚还气定神闲的女生神情有些捉急，“这张膜，让旁边这个妹妹帮我贴吧。”


    周既明假装一脸难堪地把膜和手机都递给了苏棠。苏棠暗自偷笑，随即敛起神情，动作干练一气呵成完成了贴膜操作。


    她将女生选好的手机壳仔细套上手机，递过去：“一共48元。”


    女生递来一张五十元纸币，苏棠用验钞笔仔细查验后，朝周既明递了个颜色，周既明立即取出两张一元纸币递还给对方。


    较高的女生接过零钱后，一旁较矮的女生突然发话：“小哥哥，有微信吗？加个微信呗。”


    周既明从裤袋里掏出自己的诺基亚，挠了挠头：“我没有微信耶。”


    女生接着说：“那Q*Q也可以，Q*Q总有了吧，Q*Q号多少？”


    见两人纷纷掏出手机，准备加Q*Q，苏棠一脸不悦。


    反正赚的都是过路客的钱，不图回头客。既然钱已经拿到手，就没必要对她们客气了。


    “美女，我们这里不包售后的，加不了Q*Q。”苏棠语气里颇有赶客的味道。


    两个女大学生见她这番生气模样，倒也没有生气，丢下一句：“我以为你们是兄妹呢，看来是情侣呀，不好意思啦。”然后扬长而去。


    苏棠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瞬间耳背热了起来，直愣愣地望着两人离去。


    周既明在旁轻笑了一声：“妹妹不用这么紧张，你不制止，哥哥也不会给的。”


    他很高兴看到苏棠有这样的表现，说明他离转正的日子不远了。


    苏棠低头收散落在摊位上的贴膜工具，假装没有听到周既明的调侃。


    摆摊的时间过得格外快，路上的行人渐渐变得稀少，周既明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是夜晚临近十点了。


    “收摊吧，很晚了。”


    苏棠正低头清点今晚的收益，除去带来的六十元零钱，刨开货品的成本，净赚二百三十多元。


    她数出200元来，然后递给了周既明：“呐，答应你的工资。”


    周既明连忙摆手：“之前都是和你开玩笑的，我只是对摆摊感兴趣，你不用给我钱。”


    这并不是实话，尽管他原本真指望靠摆摊赚些钱，毕竟代练时间被摆摊占据，代练收入肯定会减少。可当他亲眼见苏棠如此辛苦一分分挣来，他又舍不得要了。


    “不行，之前答应你的。下周开始我们周五也来，摆两个晚上就可以一人两百。”苏棠把一沓钱往周既明裤袋里塞。


    周既明的手死死护住裤袋。


    苏棠用用力想掰开他的手往他的裤袋里塞钱，却因为失去平衡，手掌不慎从他腰腹下方擦过，上半身顺势扑倒在他大腿上。


    她感觉胸前有些异样，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周既明连忙用手将她扶起。


    灯光下，她看到周既明满脸通红。


    “咋......咋了？”她好似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不是特别肯定，下意识地补了一句，“我......摸到了？”


    周既明没有回答，低头起身，去收身前的摊子。


    他始终弓着腰，不敢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