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追悼会

作品:《把前男友弄骨折了怎么办

    丈夫去世得很突然,郁阳人生的色彩也在那天骤然褪去。


    她们夫妻俩做医生做了大半辈子,却没办法拯救自己和身边人的生命。


    血肉之躯在钢铁铸造的汽车面前格外脆弱,鲜活的生命被碾得粉碎,化作抓不住的一阵风,就飘飘然逝去了。


    郁阳是个生性平和,淡然的人。起初她没有感到多大的悲伤。人生无常,是医生不用学习都能知道的道理。


    她体面地为丈夫办好后事,拾起所有照常生活,像一辆在自己的轨道上严谨运行的列车。


    每天照常一日三餐、医院看诊、寻视病房。女儿已经能自理,上下学不需要她操心,她更多把心血投注在自己的事业上。


    川流不息的生活很平静,也没什么差别,她告诉自己。


    有一天她按例打开外卖袋,里面却有两份盒饭。她低头去看袋子上的小票,才发现自己的默认设置没有修改。


    两份盒饭静静躺在袋子里,她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失落。直到悲伤将她彻底淹没,她才发觉自己已经被这场小雨淋了很久。


    思念是一场绵绵不绝的雨,潮湿地下在她内心深处的角落。


    双眼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决堤,眼泪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她伏在桌上哭得很大声。原来她的眼泪可以这么多、这么多、多到她自己也难以置信。


    什么东西从桌边掉下来了。


    异响把她从极致的悲伤中拉出来,她抑制不住抽泣,顶着红肿的眼睛去捡拾。


    是丈夫从祖国边疆带回来的一座小塑像。做工粗糙但十分坚硬。


    他年轻时在那里待过一阵。提起这段经历,他神情严肃,提及当地的医疗条件和迷信观念,眉宇间透出担忧。


    郁阳听得很认真,随即说自己也想到那里发挥余热。两人相视一笑,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想起这个未完成的约定,她的心又坚实地跳起来。


    不仅为了和他的约定,也为了自己的梦。


    *


    怀里的花束沉甸甸。


    陶织悦把怀里的捧花摆在遗像旁边,望着那张凝固的笑脸出神。


    堆得密集的花束将逝去的灵魂簇拥。她无端地想:如果真的有灵魂,她能闻到花香吗?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白菊、康乃馨,突然瞧见角落里摆着一束白色百合。


    她们没有准备百合花,是谁带来的?


    那束百合被一只大手握着,正正立在桌边。


    她循着那个黑色西装袖管上移视线,看到一个有点意外的人。


    男人感受到不远处的目光,抬头与她对望。


    裴究怎么会在这里。


    两天未见,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了。


    她现在看起来一定很憔悴。


    裴究已经迈开长腿向她走过来。摆脱了拐杖和病恙,他原来是那样笔直而沉稳。


    他没有做什么过密的举动,站定后问:“很累吗?”


    陶织悦摇摇头:“你怎么来了?”


    他们的高中是在这里读的,陶织悦的小家、裴家也都在这里。裴究能找到这里不奇怪,但专门跑一趟过来也不是容易的事。


    “以前她也照拂过我,最后为她献朵花,也算是我的致意。”


    他转头去看桌上的遗照,回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几次碰面。


    “顺便……来看看你。”他转回来,补充一句,“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陶织悦呼出一口浊气,无神地瞅着桌上的白花。


    她已经把项目搁置了两三天。大概知道她遇到点事,团队伙伴们默契地没有过问,只是腾出了两三天供她喘息。好在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走得差不多,也没耽误太多功夫。


    “明天吧。”她下了决定。


    裴究点头,欣然道:“一起回去吧。”


    怎么感觉正中他的下怀呢?


    陶织悦假装改变主意:“我突然觉得,今天就走也不错。”


    裴究又点头:“那更好了,能省一晚酒店钱。”


    她语塞了。


    留给他们交流的时间不多,慧敏表姨在不远处叫她,说有东西要给她。


    白色花圈砌成了一堵肃穆的墙,郁阳和慧敏表姨并肩站在花墙前,后者正朝着她招手。


    陶织悦回头向他示意,便迈步过去。


    慧敏表姨手肘间夹着一个纸箱,将她拉到角落里。


    纸箱打开,鲜艳的红色刺入眼帘,在这个黑白的世界里格外显眼。


    是外婆给她织的那条红色围巾,又软又蓬松。


    她戴着这条围巾从小学走向高中。上大学那年,她把这条围巾遗漏在家里,离开了这座城。


    没想到被外婆好好地收起来了。


    她的心柔软一片,泛起点酸涩。


    “带走它吧,这是外婆留给你的。”


    慧敏表姨取出红围巾,一圈圈裹在她脖颈处,将她安稳包住。暖暖的,像外婆又给了她一次拥抱。


    头顶被轻轻抚摸,陶织悦忍不住落下几点热泪。


    她这两天铸造起看似坚实的心墙,终于还是被涓涓细水侵蚀殆尽。


    试图锁住悲伤,她把围巾往上拽,包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只在那团软乎乎的红云后露出一双含泪眼。


    “你妈妈也难得回来一趟,去找她吧。”


    慧敏觉得这孩子惹人怜,父亲去世,母亲也不常在身边,现在连最疼爱她的外婆也离去。除了是个有女儿的母亲,她也是个颇为感性的女人,禁不住有些心疼。


    陶织悦垂着头微点。


    顺着院子的小径一路走,她想找郁阳。


    身着黑白灰的人们像深浅不一的线条,想在里面找到一个落点不容易。


    “没想到你还认得我。”


    听到郁阳的声音,陶织悦立住脚步,声音来自身旁高大的灌木后。


    对面很快回应,声音不卑不亢。


    “您的记性也不差,即使我们只在您离开那天见过一面。”


    郁阳的谈话对象是裴究。她有些意外,将身形隐在树丛后。


    “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你和织悦还有联系。”


    透过灌木的空隙,可以看见郁阳冷淡的神色。她随性地揣着手,面对着西装革履的男人没有丝毫怯意。


    裴究礼貌地笑笑,没有正面回应。


    郁阳:“我之前就说过,陶织悦不适合和你在一起。裴家的情况太复杂,况且我们是小门小户,高攀不了你们。”


    “您的顾虑我了解,但我已经离开裴家了,况且……”裴究垂下眼,“她现在并不讨厌我。”


    郁阳微微抬眉,似乎是没想到对方能做到这一步。


    她尚有疑虑:“离开?为了织悦?”


    裴究坦荡荡:“也为了自己。”


    为了向对方解释清楚,他接着补充:“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裴家了,现在也不需要依靠裴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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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脉和经济。目前在一家外企做高层,很快就能在国内安定下来。”


    郁阳扫视他上下,一身黑西装得体又考究,腕间隐隐露出一柄暗红底色的手表。


    “那看来,你现在过得也很不错。”她的目光定在那里,意有所指。


    面对这句轻飘飘的话,男人神色郑重:“我会向您证明,我能照顾好织悦。”


    “她有手有脚,能照顾好自己。”郁阳很平静。


    “她当然也能照顾好自己,”裴究笑起来,“是我离不开她。”


    郁阳没有再接茬,她抬起腕间看时间。这时候两人才发现,她戴着一只老旧的机械表。机械表朴实无华,只有最简单的不锈钢外壳,是十几年前的款式,被磨蚀得失去光泽。


    “失陪了,我该去赶飞机了。”她放下手腕,利落地告辞。


    眼看着郁阳向自己的方向过来,陶织悦立马蜷成一团,小步小步挪去另一侧的角落。她刚动了几步,听见裴究把郁阳叫住。


    郁阳没有回头,但脚步还是停了下来。


    两个人都不知道裴究意欲何为。


    “您或许应该跟织悦告个别。”他的声音从灌木后传来。


    听到这句话,陶织悦愣在原地,搭在大腿上的手也收紧。


    “而不是一声不吭地离开,又是好几年。”


    她看不见两人的模样,只能缩在灌木后竖着耳朵听。


    裴究的声音又坚实地传来:“这样对织悦不公平。”


    一字一句落在她心里的小水洼上,点起回响。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可能是一点淡淡的难过、释然、安心以及脆弱的混合物,从水汽变成云雾,在她的上空笼罩。


    她无意识地蜷得更小,像把自己抱紧。


    耳边听到沙沙的摩挲声,是踌躇的痕迹。焦灼的几秒空白,郁阳最终没有说话,用脚步声画下了这场对话的句号。


    陶织悦缩在原地,掌心有水滴落下。


    原来是下雨了。


    她攥住手中那滴水,追上郁阳消失的方向。


    雨不断落下,越来越急。面上冰凉一片,呼吸也浸满水汽。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没有削减她脚下的速度。


    郁阳又走了吗?她还是没赶上吗?


    陶织悦失神地在雨里穿行,苦苦寻找那个背影。


    她在雨幕中站住。


    撑着黑伞的女人立在路边,身上的黑衫被水渍晕出几处褶皱。她目光沉静平实,若有实质般投注过来。


    郁阳在等她吗?


    雨水顺着她的刘海流下来,被她抹去。陶织悦定定地望着她。


    郁阳弯起一点笑:“走了,照顾好自己。”


    她转身,上了身旁已经停留片刻的出租车。


    车门利索扣上,车里的人侧头,隔着车窗向她投来目光。


    陶织悦缓缓抬起手,向她挥手。


    郁阳顿了一下,也举起手轻摇。


    出租车晃动一下,带着发动机的隆动声,向前驶去,渐渐缩为一个小点,隐入蜿蜒的马路尽头。


    雨似乎停了。


    陶织悦伸出手,雨水不再落在她手上。


    头顶传来雨柱击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像大自然庆祝甘霖的小鞭炮,闷闷地将她包裹。她抬头,看见了一片红色的伞布,和她的围巾一样。


    在她的直觉认出身后人之前,他的气息更快地抵达了她的身边。


    直率、安稳、又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