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指月

作品:《把前男友弄骨折了怎么办

    “公司准备在国内市场推进新系列产品,目前会议决定联动一位知名视频博主拍摄广告宣传片,以此作为扩展知名度的传播媒介……裴总?”


    姚修的目光在文件和裴究之间来回穿梭,最后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


    裴究陷在床头和窗帘之间的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他抬起眼皮:“拍摄宣传片,会上讲过了。”


    姚修:“您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是又失眠了吗?”


    裴究恹恹地抬起头,眼下有一片淡淡的乌青。


    她这几天都没来,不守信用。


    心里有点莫名烦躁,裴究把胸口那股气往下压了压,转而把矛头对准他旁边那位。


    裴究审视着姚修:“那天她来医院,你是不是说了什么。”


    姚修被盯得背后发毛,但在专业素养的支撑下还是露出一个诚恳的笑,使自己看起来尽职又尽责。


    “是陶小姐看出了端倪,我只是向陶小姐透露了一点点细节。”姚修说的是真话,至于那一点点是多少,总是无从考究的。


    当年他家碰上经济困难,裴究还没在公司站稳脚跟,却毫不犹豫地掏出身上大半资金来帮忙周转。这也是他死心塌地跟着裴究的原因之一。


    这份恩情他会一直记得,他也真心希望裴究能迈过人生所有的坎,无论裴究愿不愿意。


    “有些事她不用知道。”裴究抿了抿嘴,还是下了这样的决定。


    姚修点头,又指指桌上的手机:“您需要联系一下陶小姐吗?”


    裴究望着安静躺在那里的手机,又看了眼姚修。


    姚修收到信号,善解人意地离开了他的视线。


    *


    其实陶织悦不是故意要吊着裴究的,她这几天实在太忙了。


    乐言回老家参加表姐的婚礼去了。好巧不巧,小郑也生病请假了。亚罗卡人手紧缺,所以这几天她一直待在店里走不开身。


    陶织悦抓紧时间趴在前台桌歇息,神思渐渐迷离。


    “你好,有人吗?”一个年轻男声不合时宜地落入她耳中。


    她迷糊地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白T和淡蓝色条纹衫的年轻男人,戴着的白色渔夫帽可以看出来是刚从外边回来。


    见到她,男人露出惊喜的神色。


    “陶织悦小姐。”


    陶织悦认真地辩识着面前这张脸,在存放往客人的记忆库里搜寻一遍,没有得到结果。


    “你是……?”陶织悦问。


    男人笑笑:“我来的那天你喝醉了,也许对我没印象了。”


    陶织悦反应过来了,原来是那天晚上的那个幻影般、像裴究的身影主人。


    陶织悦感到一点不好意思,但秉承着公事公办的态度地问:“那么,今天是要来取走爱宠吗?”


    “是,我来取走一只叫椰子的萨摩耶。”


    陶织悦顺着登记表格一行行找下去,看到了登记者的名字:黎扬清。


    “黎先生,你有个很好听的名字。”陶织悦抬起头对他微笑,“先坐吧,我去接椰子出来。”


    她示意一下旁边的椅子,随后倩影一晃消失在身后的门。


    黎扬清盯着她消失的地方,暗暗雀跃。他正准备找个位置坐下,忽然听到前台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应该是陶织悦的手机。


    他本不想管,但那铃声响得又急又长,足足响了五分钟还没停。


    时间在单一的重复中被拉得很长。


    或许是什么急事呢?


    黎扬清心念一动,接起那个电话。


    “喂。”他等着对面的回应。


    然而对面像是没反应过来,沉默了好几秒,也没有任何动静。


    “陶织悦呢?”一个有些低沉的男声传出来,语气有点不悦。


    黎扬清察觉到一点莫名的敌意,但如实回答:“陶小姐有事在忙,有什么急事可以先跟我说。”


    听筒那端的人似乎深吸了口气,克制地答复:“不用了,我后面再找她。”


    干脆利落地挂了。


    黎扬清看了眼手机上的备注,是很正经的名字:裴究。


    他刚放下手机,陶织悦就牵着白白胖胖的椰子出来了。


    椰子好几天没见到他,一出来就朝他转圈,又向他怀里扑来。黎扬清陷在蓬松的白毛中,眉目舒展,很有阳光的少年气。


    陶织悦看着一人一狗的温馨相聚,也不住露出些真心的笑。


    黎扬清揉揉椰子的头,动作凝滞了几秒。


    “陶小姐不常待在店里吗?”


    “嗯?”陶织悦眨眨眼,没料想到这个问题。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那天晚上之后,我偶尔会经过亚罗卡,但是没看到你。”


    “哦,是啊。”陶织悦点点头,“这里更多的时间是乐言在打理——就是另一个女生。


    陶织悦和聂乐言虽然是合伙经营,但其实是三七分账。亚罗卡不是陶织悦唯一的阵地,她另有一个第二职业。有时候她出去拍片子,一消失就是好几周,甚至是一个月。这时候就都是聂乐言在管理亚罗卡了。


    黎扬清:“这样。”


    陶织悦:“嗯。”


    黎扬清:“那,期待下次来这里还能见到陶小姐。”


    他眼神温和而明亮,像是真的非常期待的样子。


    椰子已经迫不及待要出门玩耍了,眼见主人终于要结束话题了,一股脑就地向门外跑。


    黎扬清被手上的牵引绳拽得晃了几步,抱歉地摆摆手,就被拖出了门外。


    是个很可爱的人呢。陶织悦低头去整理前台的表格,瞥见手机上弹出几条信息。


    【裴究】:在?


    已经是十几分钟前的事了,后面还打了一个电话。


    微信和电话都是出电动车车祸那天加的,这是裴究主动发来的第一个消息。


    她指尖一点,发了个言简意赅的问号过去。


    聊天框顶部很快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然而过了好一会,屏幕左边都没有动静。


    等到陶织悦的耐心耗尽,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对方终于发来了一个小气泡。


    【裴究】:没事。


    莫名其妙。


    陶织悦退出聊天框,点开她的工作群。


    【阮糖很好吃】:桃子姐,这是品牌方发来的需求和合同。


    【阮糖很好吃】:【文件】


    【阮糖很好吃】:【文件】


    【阮糖很好吃】:【文件】


    陶织悦看着那一长串文件,太阳穴突突跳动。


    头好痛。但据对接的同事说,对面出手很阔绰,她于是耐下心来翻阅文件。


    森德瑞香水。陶织悦知道这个品牌,是国外商业版图不小、很有名的老字号中高奢香水。今年开始进军国内,本部就入驻在本市。


    他们计划要在国内打开知名度,同时向市场推销走亲民平价路线的新系列产品。


    如今是网络媒体的时代,他们千选万选,最后向陶织悦团队抛出了橄榄枝。


    陶织悦在国内某知名视频平台有着相当体量的粉丝数。账号“指月人间”拍摄以文化纪录、人间烟火为主的小短片,制作精良、口碑优异。


    拍摄团队的核心与编导都是她,但她从未在社交平台和线下活动露过面。


    因此除了聂乐言和家里人知晓一二,没有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指月”的幕后人,更像是一个神秘的符号。


    打开过往的视频复盘和资料,她入神地翻阅文件,不时地在纸上记下几笔,就这样从天亮一直坐到天黑。


    门外从熙熙攘攘到夜深人静,整座城市都陷入睡眠。


    直到胃里搅动收缩,她才后知后觉感到一阵饥饿,肩背也酸痛起来。她专注起来常常这样废寝忘食,乐言在的时候总忍不住说她两句。


    陶织悦靠在椅子上调整坐姿,起身一站,腿麻了。


    点亮手机,竟然已经是半夜十点半。


    店里的暑假工早早下班,还贴心地为她关上了店门。在灯火通明的室内,她就这样毫无察觉地坐了七八个小时。


    她轻轻上楼查看小动物们的睡眠,顺便活动活动手脚。


    各色的猫咪们睡得满地都是,左一团,右一叠,像河滩边形态各异的鹅卵石。


    狗狗们也是安然入梦。偶尔有几只不太安分的,划拉两下腿,翻个身。


    陶织悦放心地下楼,准备找点吃的。她在楼下的杂物堆里翻了半天,翻出一包宠物肉干。


    看了一眼配料表,她大大咧咧地撕开,准备往嘴里送。


    一转身,脚边碰到什么柔软的东西。


    豆豆眨巴着小黑眼看着她——手里的肉干。


    这小家伙,竟然偷偷跟着自己溜出来了。陶织悦伸出一只手指戳它的脑袋。


    就你这小家伙!一天到晚精力最旺盛!吃得多拉得也多!


    豆豆反抗地叫了一声,嘴筒子马上被陶织悦握住。


    “别叫别叫。”为了息事宁狗,她手疾眼快地把肉干往狗嘴里塞。


    贪吃的小柴犬得了零食,乖巧地大嚼起来。


    这下没吃的了,陶织悦感觉脑袋有点晕,不知道是饿得还是困得。


    朝空荡荡的外边望一圈,超市、饭店、小摊基本上都关了门,只留下阴影里孤独的空壳。


    这座城市的基建很完善,即使到了半夜,街道上依旧灯火通明。顺着明亮得很有安全感的街灯一路望去,还能看到医院住院部闪烁的指示牌。


    她记得裴究那个VIP住院区好像是全天开放的。


    但这个点,裴究大概已经睡了吧。


    秉承着碰碰运气的心态,她再次打开裴究的聊天框,发去一句“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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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没想到很快就收到了回复,快到陶织悦怀疑裴究是不是把手机拴裤腰带上了。


    【裴究】:还没。


    【陶织悦】:你那里有吃的吗?


    虽然有点难为情,但她实在是饿得慌。


    小气泡很快地冒出来:有。


    陶织悦轻松起来,想着肚子有了着落,不免有点放飞自我。


    【陶织悦:】求收留,给口饭吃吧【星星眼.jpg】


    【裴究】:想吃什么?


    【陶织悦】:想吃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


    裴究没有犹豫,马上发来一个言简意赅的“好。”


    陶织悦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裴究好像当真了。这大半夜,他上哪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


    她简单收拾,锁好店门一路向医院去。


    夏天的夜晚不燥不寒,像泡在暖汪汪的温水里一样舒坦。


    不过十分钟,她就出现在了住院部的VIP区。


    夜晚比白天更能展示这里低调的奢侈。绕过亮堂堂的大厅,水晶吊灯闪得她眼花缭乱。大理石地面一尘不染,是扫地机器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运作的结果。


    陶织悦不由得发出感慨:有钱真好。


    裴究矜雅、自持,好像天生就属于这样的场合。


    陶织悦这次长记性了,先在门口敲了敲,听到裴究的应答才进去。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床头柜上一盒巨无霸卤味大杂烩。一眼望去,卤鸡爪、卤牛肉、卤猪蹄、卤鱼块、卤鱿鱼、卤藕片、卤鸽子、卤鸭舌,应有尽有,真的做到了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于一体。


    陶织悦瞠目结舌,裴究总有办法。


    她一秒都等不了了,没等裴究说一句话,已经自觉地戴上了塑料手套大朵快颐。


    酱香浓郁、软糯多汁,吃得她忘了情、发了狠,已经不知天地为何物了。直到她风卷残云地将一盘子卤味都搜刮干净,感受到胃袋传来饱满的安心,才停下动作。


    吃了半天,才意识到这是在裴究的病房里。


    裴究正撑着下巴安静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只勤恳收集食物的的松鼠。这只小松鼠腮帮子鼓鼓的,脸上还沾了点酱汁,却毫无察觉,只是傻傻地看着他。


    “裴究,我有种特别奇妙的感觉。”


    “什么?”裴究正抽起一张纸巾,递给她。


    陶织悦接过来,在脸上一阵乱抹。


    “以前你也是这样,在课间掏出一份偷带的小吃塞给我。”


    “可是我们明明已经长大了,还会在晚上一起偷偷吃东西,你说好不好笑?”


    陶织悦自顾自笑起来,在椅子上东倒西歪。


    夜晚静谧如斯,只有月亮在从窗帘后悄悄探头,除此以外万籁俱寂。


    男人怔住,只是望着她,眉目间透出几分动容的柔软。


    “还好意思说,是谁看到老师来了,把刚出炉的烤红薯塞我衣兜里,差点把我烫伤。”他也露出点笑意,食指在她额头上推一下。


    陶织悦抓住脑袋上作祟的手指,不服气地说:“我亲手给你涂药,将功补过了!”


    “我才没欠你什么。”她挠挠下巴,又补上后半句,“这次的意外不算。”


    床上的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


    “你那辆小破车,换一辆吧。万一再出一次意外,要轮到你吃苦了。”他转而低头去摆弄手机。


    陶织悦有点为难,纠结道:“毕竟用了很久了,还是有感情的,也不好说换就换。”


    她抬起头,和男人碰上了视线。


    “时间久了就会有感情,舍不得吗?”他又重复了一遍,说得缓慢。


    显然他说的不是车。


    陶织悦低头。


    裴究见她不回答,也不再深究。他举起手机,点点屏幕上的订单。


    “你的新车,明天记得去取。”


    嫩黄色车身,两端有两个圆圆的后视镜,这辆预订的新车和她旧车一模一样,安排在离她店铺最近的分行自取。


    陶织悦没想到,他只在混乱的雨天见过一眼,竟然连那辆破车的牌子和型号都记住了。


    “不好吧……”她把人创进医院,结果苦主还要送她辆车。


    男人把手机放下,欣然道:“撤不了单。”


    她坚持:“那我把钱转给你。”


    裴究见她执着要还,没有再推诿,只是垂下头。


    安静的空气中,他轻叹一声。


    “陶织悦。”他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名字就像咒语一样,被呼唤着有种奇妙的感觉。她不由地紧张起来。


    裴究在她的目光下,欲言又止。


    “要算得这么……”他出口,又顿住。


    是啊,他们已经不是过去那样亲密一体的关系了,怎么忘了呢?


    这句话的末尾化成风,最终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