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琢阿奶虽然是处理兽皮的，但她的力气出乎意料地大，争夺之心也格外旺盛且坚定。


    “切！谁年轻时不是响当当的狩猎队战士？”


    她翻他一个白眼，一把将弓抢到了手里，转头笑眯了眼睛，声音格外慈爱温柔：“流风，你来试试。”


    又笑呵呵地请明眸帮忙看顾以及指导，让孙女好好地过一回瘾。


    石砧不甘心地退开了，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看你年纪大了我让着你，我才没有输……”之类的话。


    在明眸的指导下，流风把弓缓缓拉到半满，然后搭箭。


    她眉头微皱，直觉不太对劲。


    不对，这个弓不对，它是…歪的。


    流风说不出个所以然，但身体本能告诉她，如果她真的这样瞄准猪肉射出去，最后一定不会射中。


    于是她尝试般往直觉应该要调整的方向微微偏了一点，犹豫一瞬，便笃定地不动了，再次瞄准，松手。


    刷地一声，箭飞出去，擦过猪肉边边，扎进了猪肉左下方的竹凳子里。


    流风跑过去一瞧，瞪大眼睛。


    原来不只是左右方向不对，上下方向也不对！


    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


    ——说不定其他方向也不对！


    这把弓还要再调整。


    接下来所有身高足够的狼人都试了一轮。


    有经验的战士都咂摸出味来了。


    这把弓不正，需要调整。


    石砧仔细检查弓身，指着一端说：“伏冬，你看看这里是不是得再削去一层？”


    皮琢分别丈量了弓臂中心到两端的距离：“弦槽的位置也一个长些一个短些，要进行修改。”


    听见他们的话，伏冬觉得不太对劲。


    不可能的。这竹弓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新工具，于她而言却有可能改变她的人生、拯救她的家庭。


    今天拿过来组装调试的每一把弓，她都是修整了又修整，打磨了又打磨，不可能出现这么多粗制滥造的错误。


    她拿过弓身仔细检查，又尝试拉弦瞄准：“我觉得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这把弓的中心不稳，一会儿在上方，一会儿在下方，全看拉弓人的拉弓方式。拉弓人的拉弓方式不同，这把弓的中心就不同，应该先尝试加固中心，稳固中心。”


    皮琢石砧两个匠人重新试了试弓，仔细琢磨一番，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那怎么加固中心呢？”


    “在这里缠一圈兽皮？”


    “我觉得在这里粘一截木头会更好使。”


    “……”


    三个匠人商量得热火朝天，忘乎所以，当即就动手制作了起来。


    连流风和圆斑都被支使着回家拿材料。


    看得石砧扼腕不已，他的子孙辈们早在多年前便因为受伤、疾病等多种原因离世了，若还有一两个血脉存活于世，也不至于今天连个可以差使的人都没有。


    大自然无情呐。


    他叹息一声，却没有过多沉溺于悲伤，让皮琢帮忙，叫流风顺便也去他家一趟拿些材料。


    反正都是匠人，都住在西边，离得近么。


    皮琢没好气瞪他一眼，还是答应了。


    柴棉棉坐在竹凳子上，笑眯眯地看他们讨论，端起桌上热腾腾的橙子皮果茶，慢慢啜饮。


    黑黑灰灰到她脚边趴下，将一黑一灰两只狼头搁在她大腿上。


    兄姐妹三人同心，柴棉棉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俩在想什么，温柔地抚摸两只狼的脖颈脊背，低声承诺：“等伏冬姨姨、皮琢阿奶还有石砧阿爷他们做弓箭有经验了，我就请他们帮忙，专门做两张适合你们身高的小弓，再做一些小箭，到时候你们就可以有自己的弓箭啦。”


    黑黑灰灰高兴地舔她的手臂。


    柴棉棉的笑容瞬间更加灿烂了。


    她心里琢磨着，到时候给黑耳也订做一张，火娃芽芽两个也要有，这样她的小伙伴们都不缺弓箭玩了。


    三个匠人讨论试验了一整天，终于在日落前调试出三把好弓。


    达到了15步以内精准射击，30步以内有效伤害，30步以外火力覆盖的优秀标准。


    伏冬高兴道：“怎么做出一把好弓，我们三个已经有经验了。接下来我们做弓的速度会加快，不需要太长时间，应该就能做一批弓出来换给族人。”


    柴棉棉提醒道：“你们不觉得这个弓太长了吗？”


    伏冬一愣，与皮琢石砧对视一眼，疑惑道：“什么意思？”


    柴棉棉稍微给他们普及了一下反曲的概念。


    采集队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帮部落收集除兽肉兽皮以外的自然资源，其中狼人们真的弱到了连猎物都打不到了吗？显然不是的。只是跟狩猎队成员相比他们不够强壮，而部落又需要一定数量的劳动力做那些杂事而已。


    例如阿妈，据她说每次出去参加采集任务，队长都要各发一个大箩筐让大家背着，再让大家拎俩兽皮袋子，最好胳膊里再夹一根竹扁担缠几捆绳子，都是为了装收集到的东西以及搬运用。


    这弓一米多长，快接近一米五了，这么大的一个家伙背在身上，岂不麻烦至极？


    不如想办法在这直拉弓的两端末梢尝试做出小角度的反向弯曲，再通过一系列手段加固弓稍防止断裂，做成一张直拉式反曲弓，适当地缩短弓身的长度，方便携带。


    这种弓不是真正的反曲弓，只是向反曲弓过渡的中间产品，所以技术难度相对较小，柴棉棉旁听了一整天，觉得三个匠人有能力克服这种程度的困难。


    既然打定主意要把这弓卖给采集队，就要尽可能为他们着想。否则大家忙活这么些日子，结果弓卖不出去，岂不尴尬？


    石砧闻言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这弓不会换、换、换卖不出去的！我敢保证，它一亮相，族人们就要抢疯了！”


    伏冬道：“不过棉棉说得也有道理，我们再研究研究，争取把这弓做得更加好用。”


    三个匠人皆点头赞成。


    这一研究便又花了半个月。


    三个匠人发现，反曲弓比直拉弓要求的技术高多了，哪怕只是棉棉口中的‘中间过渡产品’，光是为了增加弓臂的耐用性，防止拉弦时弓臂突然断裂，都让他们反复试验了一遍又一遍。


    日子一天天悄无声息地淌过，春天已然过半。


    黑黑灰灰还有柴棉棉她自己都开始疯狂掉毛。柴棉棉舔毛都舔累了，也被舔累了，感觉一家五口的肚子里都是毛，连拉出来的便便都是毛。


    疲倦之余，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在明年春天之前把梳齿疏密不同的专用狼族毛梳做出来。她虽然是狼，但是舔毛，她真的舔够了！


    柴棉棉变成人形态，将芦苇与树叶编织的吊带背心短裙套在身上，与同样穿吊带背心短裙的黑黑灰灰一起去参加竹弓的最后一次试射检验。


    哦，衣服也要准备起来，找一下麻或者蚕，不然天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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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以后天天拿树叶遮屁股，也是够够的(╥﹏╥)。


    柴棉棉出门一路向南，绕了好大一个弯，来到伏冬姨姨家。


    伏冬姨姨家门前的院子里，成排的长竹桌摆得齐齐整整，每张竹桌上，又各有一列弓码得间落齐整，连弓梢朝向都分毫不差。


    里面人早就到齐了，站在长竹桌旁边，讨论得热闹朝天。


    伏冬姨姨察觉动静转头过来，随即开心地笑弯了眼睛：“棉棉来啦？快过来瞧瞧！直拉弓和你说的直拉式反曲弓都做成了，就等着你做最后的检验呢。”


    一双双澄黄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激动期待又乖巧的模样活像一个个等待老师检查作业的小学生，年龄辈份的倒错感让柴棉棉顿时耳根微热，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事情还是要做的。


    弓箭做了那么多套，挨个检查不现实，而且一个个检查，那显得也太看不起伏冬姨姨皮琢阿奶还有石砧阿爷的匠人能力了。


    所以抽捡。


    柴棉棉在六条长桌上各选了一把竹弓，共计四把直拉弓两把反曲弓，由三个匠人轮流上前挽弓搭箭射靶。


    只见皮琢阿奶摆出一个经典回头望月式，两只腿一内一外卡住弓梢一端，用臀腿抵住弓把，一只手握住弓梢另一端微微下压，动作干脆利落地上了弦。


    ——短短半个月，他们竟连一个人上弦下弦的法子都摸索出来了，真是恐怖如斯！


    唰唰唰！


    哒哒哒！


    唰唰唰！


    哒哒哒！


    ……


    两轮下来，六把弓的短距离、中短距离、中距离的射击效果都非常完美地达到了柴棉棉的优秀标准。


    “棉棉，怎么样？”


    三个匠人期待又紧张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柴棉棉很仔细地检查了六把弓完成一轮射击后的状态，抬起脑袋，冲他们微笑，给了他们检验通过的认可。


    三个匠人顿时欢呼起来。


    喜笑颜开，手舞足蹈，豪放不羁如石砧阿爷竟直接变成一只大灰狼，跳上院子最高的地方对天长嚎。


    “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嗷呜——”


    皮琢阿奶也不嫌弃他了，激动兴奋的样子似乎恨不得跟他一起变成狼形态对天长嚎。


    “棉棉快过来！”


    伏冬姨姨冲她招手，从长竹桌上拿起两把反曲弓，塞进她怀里：“你带回去，一把给你阿爸，一把给你阿妈。”


    柴棉棉吃惊地瞪大眼睛：“这……”


    伏冬笑道：“这竹弓是你想出来的，除去该有的分成，你阿爸阿妈当然也要第一批用上弓箭。”


    “哦，对了，还有。”她拄着木棍一瘸一怪走进洞穴，拿了三把小弓出来，“这是你和黑黑灰灰的，反曲弓断裂造成的伤害太大了，不适合你们小崽。这三把直拉弓虽说短了些，但也能正常射箭，平常你们小崽拿来玩，足够了。”


    “伏冬姨姨……”


    柴棉棉感动得眼泪汪汪。


    她是想在伏冬姨姨这里给黑黑灰灰订做两把小弓来着，但是她没想到，她还没说，伏冬姨姨就先做了，不仅做了他们三个的，还做了阿爸阿妈的。


    是真真切切地将她家每一个成员都放在了心上。


    对柴棉棉来说，惦记着她阿爸阿妈她哥她姐，就是五倍惦记着她。


    她决定了，要想一个绝妙的主意。


    帮助伏冬姨姨，让竹弓大卖特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