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狼人夫妇显然没打算跟孩子多解释，只是压低了声音继续商议，两人的眉头都紧紧锁着，没半分松开的意思。


    明眸轻叹：“你打算给疾风送多少肉？”


    尖爪犹豫片刻，低声道：“嗯…咱们架子上挂的肉条，我打算分他们六十条送去。”


    明眸猛地瞪大眼睛，音量不自觉提高：“六十条？这也太多了吧！”


    “不行。”她断然否决，“疾风家有两个孩子要养，咱们家也有三只崽要养啊。黑黑要长身体，灰灰要长脑子，而棉棉……”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棉棉的情况你也清楚，咱们总得为她多准备一些食物。”


    尖爪：“我知道你的意思，咱们的孩子肯定得先顾着。但你看，家里挂的肉条都不大，一根肉条其实也就够俩狼崽吃一顿，六十条真不算多。”


    他放柔了语气，又补充道：“至于咱们家缺的那份，过几天我再出去碰碰运气捕猎，一定把缺口补上。”


    明眸立刻摇头，语气里带着担心：“不行。冬天跑出来的都是些饿疯了的猛兽，太危险了。你在外头耗上几天，能不能填饱自己肚子都难说，哪还能带回肉来？”


    尖爪想了想，又说：“那我去河里抓鱼？”


    明眸一听愈发担忧：“抓鱼更不行！大冷天的下水，水那么冷，万一着凉发热，热度降不下来是会出人命的！你不能冒这个险。”


    尖爪飞扬的丹凤眼里顿时浮现少许无奈：“疾风是我多年的朋友，他遭了难，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明眸脸色微缓，声音软了下来：“我懂你的心思，我跟伏冬关系也不错。要不…就送三十条吧？两只狼崽紧着吃也能吃一个月了，咱们家里也能多留些底气。等开春了天气热了，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帮衬他们也不迟。”


    尖爪沉默片刻，目光扫过旁边黑灰白三只狼崽，轻叹：“好，就听你的。三十条，不多不少，既能帮衬着他们，也不让家里为难。”


    阿爸在家里数出三十条肉干，装在一个大背篓里，出去了。


    柴棉棉慢吞吞挪到阿妈身边，小声问：“阿妈，伏冬姨姨少了一条腿怎么了？”


    明眸揉揉她的脑袋，语气温柔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这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可以掺和进来。”


    柴棉棉委屈巴巴地嘟起了嘴巴。


    以前家里的事，只要她问起，阿妈阿爸都会告诉她的。这还是头一回，阿妈这样明明白白地拒绝她，她有点不开心。


    不过看阿妈的神情，她知道再问下去阿妈应该也不会说，便问起了另一件事。


    “阿妈，咱家的食物不够吃了吗？”


    明眸看看棉棉，又看看懵懵懂懂的黑毛崽和灰毛崽，觉得崽们也该适当了解一些家里的情况，于是解释道。


    “狩猎队带回来的食物，都是按人头分给各个家庭的，不多不少正够吃，有时候甚至还会少一点。所以咱们家的食物要是分给了别人，自己就得跟着少吃些了。”


    黑黑呜呜：“那咱们分给疾风叔叔三十条肉干，咱们是不是就要饿肚子啦？”


    明眸把黑毛崽抱到膝上，轻轻顺了顺他的毛，认真地对孩子们说：“是这样的。不过疾风叔叔是阿爸并肩战斗多年的好伙伴，阿妈和伏冬姨姨以前也一起在采集队、巡逻队干过活，关系一直很好。”


    她循循善诱地教导三个孩子：“你们想想，黑耳哥哥和圆斑哥哥是不是也对你们很好？现在他们家遇到难处了，咱们分些肉干出去，虽然自己要稍微少吃一点，但能帮到他们，你们心里也是愿意的，对不对？”


    灰灰呜呜附和：“我们可以抓鱼吃。”


    黑黑：“对！”


    “对什么对？”明眸生气地瞪眼，“你们把阿妈的话当耳旁风吗？大冬天的抓鱼多危险，你们阿爸我都不许他去，你们就更不许去！谁要是敢不听话，阿妈就狠狠打他的屁股，打得他屁股开花！”


    母狼发火，小崽们立刻缩了脖子，怂怂的，不敢说话。


    柴棉棉犹豫片刻，鼓起勇气：“阿妈……”


    她抱住灰灰的一条前足，小声说：“阿妈，我觉得…阿爸的办法不够好。”


    明眸一怔，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有更好的办法？”


    柴棉棉不由自主把灰灰抱得更紧，脑筋却转得飞快：“一根肉条够两只狼崽吃一顿，他们一天要吃两顿，三十根肉条可以吃十五天。这样看好像够，但风险太大了，万一出点意外，疾风叔叔说不定还要来借，可三十条已经是咱们家能拿出的最多了。到时候他再借，咱们拿不出，就算送了肉干也没真帮他走出困难，最后两家感情说不定还会受影响。所以我觉得，与其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明眸前面听明白了，后面却没听明白：“什么鱼？什么什么鱼？”


    柴棉棉：“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不用长时间下水就能抓到鱼的法子。咱们可以教给疾风叔叔，这样他就能自己抓鱼，养活伏冬姨姨、黑耳哥哥还有圆斑哥哥了。”


    “这种工具，叫竹编鱼篓。”柴棉棉一边说，一边演示起来。


    之前家里编箩筐、编草席，蔑好的竹片和搓好的草绳应有尽有，柴棉棉很快就选出了合适的尺寸。


    做竹编鱼篓的第一个关键点是：肚子大、笼口小，笼身平直无弧度。


    这样横着放进水里时，笼身能平稳地贴在水底或水边，方便鱼顺着笼口钻进篓肚子里。篓肚够大，就能攒下更多鱼，不用频繁地去收取。


    柴棉棉先编好笼底，再向外编出圆鼓的肚子，接着逐渐向内收窄，收至与笼底大小相近时，再向外延展，编出一个小喇叭状的接口，用来装鱼篓倒须。


    做竹编鱼篓的第二个关键点就是做好鱼篓倒须。


    这样鱼只能进不能出，一旦钻进鱼篓，倒须的竹片会挡住去路，想回头也钻不出去了。


    柴棉棉选取软竹片编出漏斗状的倒须，尖端朝内、宽口朝外，竹片边缘用草绳缠紧，让倒须既柔韧又有弹性，


    把这漏斗状的倒须嵌进小喇叭接口里，整个鱼篓就做好啦！


    最后还要用竹片把笼口和笼底再加固一遍，用草绳系紧打死结，防止鱼挣扎冲撞时把竹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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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挣松，跑了。


    柴棉棉举起编好的竹编鱼篓给阿妈看：“到时候咱们在这两边各绑一根绳子，绳子一头系在岸边固定住。收鱼的时候只要找到绳子一提，鱼篓就能拉回来，就不用下水啦！”


    明眸一边听小女儿讲解，一边看着她手中逐渐成型的竹编鱼篓，心里已然信了七八分。


    “等你阿爸回来了，我让他去水边试试。”明眸问道，“这竹编鱼篓的肚子里要放什么鱼饵？放一点肉干行不行？”


    柴棉棉说：“肉干的效果不太好，用新鲜的肉最好。部落最近不是每天都要宰几头野山羊分给大家吗？咱们拿点不要的肠子回来，放进鱼篓肚子里，诱鱼的效果会更好。”


    正巧这个时候，阿爸回来了，一进门就问：“什么肠子，鱼篓的？你们在说什么？”


    明眸把棉棉的想法说了，尖爪越听眼睛越亮。


    “与其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尖爪一字一顿地重复着，随即蹲下身，目光落在棉棉脸上，眼里满是赞赏，“棉棉，以前阿爸总夸你机灵聪明，现在才明白，你不光是聪明，更是比所有人都想得长远。这一点，阿爸阿妈都不如你。”


    柴棉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脚尖在地上轻轻蹭着。


    她其实只是忍不住，凡事总要往最坏的地方想：担心给疾风叔叔家的三十条肉干不够；担心他们家再出点什么意外，自家却拿不出更多的接济，最后不成恩反成仇；担心阿爸阿妈因为频繁帮衬疾风叔叔，意见不同而频繁争吵，伤了伴侣之间的感情……


    这些担心像小石子一样在心里滚来滚去，硌得她坐立难安。她才不得不多琢磨一些，鼓起勇气否决阿爸的解决方案，还顶着阿妈的警告鼓动他们去抓鱼。


    尖爪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太阳快落山了，部落该宰羊分肉了。我这就去取肉，顺便拿点不要的肠子回来。吃完下午的饭，我就去水边试试这鱼篓。要是真能成，疾风家的生计就不用愁了。”


    他刚转身要走，裤腿忽然被拽住了。


    低头一看，棉棉正仰着小脸拦在跟前，一双金色眼眸闪闪亮亮。


    “阿爸，我也想去。”她眼巴巴地望着他撒娇，带了一丝任性味道。


    尖爪还没来得及开口，明眸已经先沉下脸：“不行，你才几岁？水边多危险不知道吗？再说你这一去，黑黑和灰灰肯定也要闹着跟去，他们两个调皮捣蛋起来，你阿爸一个人既要试鱼篓抓鱼，又要分心看顾他们，哪里忙得过来？”


    黑黑相当不服气，忍不住争辩道：“我哪里调皮了？”


    灰灰：“就是就是，我们可乖了。”


    明眸看向小女儿，眼眸里带着少许无奈：你瞅这兄妹俩，像管得住的样子吗？


    柴棉棉挠了挠头，忽地灵光一闪。


    啊！有办法！


    过了一会儿，黑毛狼崽身上套了一件草编小背心，背心上拴着的绳子由阿妈牵着；灰毛崽也穿了同款小背心，绳子则交到了柴棉棉手里。


    柴棉棉牵着灰灰，兴奋地把手臂一挥。


    一家人一起去抓鱼，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