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过去攥住封之荔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看来蚀忆散治不了你的贱骨头！那就用‘锁灵链’，我看谁还能给你传讯！”


    玄铁打造的锁链缠上封之荔脖颈的刹那，她忽然笑了。那笑容混着泪水，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像濒死的星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光：“周玉逢，你锁得住我的人，锁不住……”


    话音未落，锁链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竟在她脖颈间烫出层金雾，是刚才那个少年最后留在她眉心的金光，此刻正顺着血脉护住她的心脉。周玉逢被震得后退半步，看着那层金雾，眼里的妒火几乎要烧穿理智。


    “给我打！”他指着缩在墙角的封之荔，声音发颤，“打到她忘了那个野男人为止！”


    玄洲派弟子的灵力落在封之荔身上，却被金雾弹开，只在她素衣上留下些浅痕。她缩在草堆上，听着锁链的嗡鸣，忽然想起少年说的故事，那个小修士，那个将军的女儿，原来她们都在教她同一件事：就算身陷泥沼，心也要朝着光。


    她看见周玉逢恶狠狠地嘴脸：“刚才那个人是谁？是不是谢清晏？”


    “谢清晏……？”


    她觉得这个名字莫名地熟悉，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周玉逢看到她的反应咬牙切齿：“好哇！这到底是多喜欢你！飞升了也放不下你！要来跟你春风一度！”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与师尊清清白白……”


    她几乎是本能地说出这句话，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师尊是谁？


    “清清白白？！”


    周玉逢气笑了：“仙人私下凡间是重罪！看我不去向仙人揭发他的！”


    周玉逢说着，就要走，腿却被一个人狠狠的攥住，他回头，看见封之荔的指尖死死攥着周玉逢的裤脚，指节泛白得像要嵌进布料里。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拦，只知道不能让他去揭发那个少年，仿佛那是比锁链勒颈更可怕的事。


    “放开！”周玉逢踹了她一脚，靴底碾过她的手背，“你以为护着他，他还能再来救你？谢清晏私下凡间已是重罪，我若捅到九重天，他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封之荔被踹得撞在墙上，喉头涌上腥甜，却仍死死不肯松手。混乱中，那些破碎的记忆突然撞出个缺口：雪地里，白衣仙尊将归何剑塞进她手中，说“守好你的道”；小黑屋，少年分身的金光落在她眉心，说“先保全自己”。原来这两个身影，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不准你说他。”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里的光却比锁链的金雾更亮，“他是……”


    “是什么？你的奸夫？”周玉逢冷笑，弯腰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我倒要让你好好记着，谁才是能拿捏你性命的人。”他忽然从袖中摸出个小玉瓶，里面的药液泛着墨绿色的光，“这‘蚀魂散’比蚀忆散烈十倍，喝了它，我保你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更别说什么谢清晏。”


    药液凑近鼻尖时，封之荔猛地偏头咬住他的手腕。周玉逢吃痛，玉瓶“哐当”落地，药液溅在草堆上，瞬间蚀出几个黑洞。玄洲派弟子刚要上前拉开，却见封之荔脖颈间的金雾突然暴涨，竟将两人震开三尺远。


    她缩在墙角，浑身发抖，却死死瞪着周玉逢：“我就算忘了自己是谁，也不会忘了你有多脏。”


    这句话像把淬了冰的刀，精准戳中周玉逢最在意的痛处。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剑，灵力在剑身凝成青芒：“看来留着你，终究是祸害！”


    剑光劈下的刹那，封之荔下意识闭上眼。预想中的疼痛没落下，只听见“叮”的脆响，竟是那道“守心符”的金光在她身前凝成护盾，硬生生将剑刃弹开。周玉逢被震得虎口发麻，看着那层越来越亮的金雾，忽然生出种莫名的恐惧。


    “邪门！真是邪门！”他后退两步，指着封之荔对弟子们吼，“把她锁得再紧些！就算耗，也要耗到这金光散了为止！”


    锁链再次缠上时，封之荔没再反抗。她缩在草堆上，望着门缝透进的微光，指尖轻轻抚过眉心，那里还残留着少年的温度。她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有去无回”的事，却忽然懂了那句“先保全自己”的意思。


    或许，活着等下去，就是此刻最该守的道。


    周玉逢摔门而去时，小黑屋重归死寂。封之荔摸着脖颈间发烫的锁链，忽然笑了。黑暗里，她开始轻声念起《清心诀》，一字一句，像在给远方的人传递讯息。


    门外，周玉逢的脚步声渐远，却不知在转角处，一道极淡的白影闪了闪。少年分身的灵力已微弱到几乎透明，只能靠着墙，听着屋里断断续续的口诀声，眼底的冰雾彻底融化，淌出两行凡人般的泪。


    他终究还是没能带她走。


    但没关系。他留在她血脉里的金光，他说的那些故事，总会像种子一样，在她心里发芽。等到来年雪化时，总有挣脱枷锁的一天。


    小黑屋的木门被重新锁死，铁链在门框上缠了三圈，钥匙被周玉逢攥在掌心，硌得掌心生疼。他站在廊下，听见屋里传来极轻的口诀声，像根细针反复刺着他的耳膜，那分明是苍梧宗的《清心诀》，她竟连这个都记得。


    “去，把侯府的‘锁灵阵’拓本拿来。”周玉逢对身后的弟子吩咐，声音冷得像结了冰，“我要让这小黑屋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更别说是神仙。”


    弟子刚走，廊尽头忽然传来绿裙姑娘的哭喊：“放开我！我要见我姐姐！”紧接着是拖拽声、斥骂声，最后归于沉寂。周玉逢捏着钥匙的手紧了紧，唇角勾起抹阴鸷的笑，用这些凡妇作饵，不信钓不出谢清晏的真身。


    屋里，封之荔的口诀声停了。她听见绿裙姑娘的声音越来越远，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慌。丹田处的暖流忽然剧烈翻涌，竟顺着血脉窜到指尖，在粗糙的墙面上划出道歪歪扭扭的符，是师尊教她的“传讯符”。


    符纸燃尽的青烟刚要飘向门缝，就被阵纹弹了回来，在半空散成碎末。封之荔望着那碎末，忽然想起少年说的“先保全自己”，原来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不知过了多久，门缝透进的光彻底暗了。封之荔缩在草堆上，感觉脖颈间的金雾渐渐淡了，像少年分身的灵力正在消散。她下意识摸向眉心，那里的温度还没褪，像枚没刻字的印章，盖在混沌的记忆上。


    “师尊……”她喃喃自语，这个称呼越来越清晰，却抓不住具体的模样，只记得片雪、一道剑光、还有句“守好你的心”。


    就在这时，墙角忽然传来“咔哒”轻响。不是锁链的声，是石头滚动的声。封之荔抬头，看见墙根的阴影里，块松动的青砖被顶开，露出个仅容孩童通过的洞。


    洞外探进颗脑袋，是小丫鬟，发梢还沾着泥土：“姐姐，我们挖了条地道！快跟我走！”


    封之荔愣住了，她竟忘了，后院的姑娘们从不会坐以待毙。


    钻出地道时，晚风带着草木香扑在脸上。绿裙姑娘举着柄锈剑守在洞口，铁匠女儿扛着把大锤，医女背着药箱，十几个姑娘站在月光里，手里都握着磨尖的铁器，像株株在夜里拔节的野草。


    “我们把玄洲派的弟子引去西边了。”绿裙姑娘扶住她，指尖的伤口还在渗血，“沈师兄说，顺着这条山道走，能到苍梧山。”


    封之荔望着她们眼里的光，忽然想起少年讲的将军女儿的故事。原来她从不是孤身一人，这些被尘俗掩埋的灵根，这些在泥沼里挣扎的性命，早已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长成了可以并肩的力量。


    “走。”她握住绿裙姑娘的手，脖颈间的金雾忽然亮了些，像在为她们引路。


    山道蜿蜒向上，月光透过树枝洒下斑驳的影。封之荔走在最前，丹田处的暖流顺着血脉缓缓流淌，虽仍微弱，却足够照亮脚下的路。她不知道谢清晏在做什么“有去无回”的事，却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往有归何剑的地方，往有《清心诀》的地方，往能让她重新握住剑的地方。


    小黑屋里，周玉逢踹开房门时，只看见空荡荡的草堆和墙根的洞口。他抓起地上残留的金雾碎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里的妒火几乎要烧穿理智：“追！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回来！”


    而此时的山道上，封之荔忽然回头望了眼卫霖城的方向。夜色里，那座困住她们的城像只蛰伏的兽，却再也挡不住她们奔向月光的脚步。她攥紧绿裙姑娘的手，忽然笑了，原来师尊教的最后一件事，从不是让她独自逃生，而是让她记得，总有光会顺着裂缝钻进来，总有手会在黑暗里伸向你。


    这或许就是“先保全自己，再谈守护”的真意，唯有先看见身边伸出的手，握住那份并肩的暖，才能在绝境里生出守护苍生的勇气。


    山道上的晨露打湿了裙摆，封之荔正扶着绿裙姑娘跨过块凸起的青石，忽然听见前方传来熟悉的呼喊：“荔荔！”


    苏杏晚的声音穿透林间雾气，带着哭腔。封之荔抬头时，正看见她跌跌撞撞跑来，身后跟着扛着裂云斧的石猛，还有位青衫身影，沈砚舟的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却仍挺直着脊背，见到她时，素来温和的眼底泛起泪光。


    “你们怎么来了？”封之荔迎上去，指尖触到苏杏晚冰凉的手，才发现自己也在发抖。


    “沈师兄被玄洲派的人抓去当诱饵，我和石师兄偷偷潜进去救了他。”苏杏晚抹着眼泪，忽然抓住她的胳膊，“对了！你还记得吗？谢仙尊是你师尊！玄洲派趁他飞升门派式微，才占了苍梧宗！”


    沈砚舟接过话头，声音因伤有些沙哑：“我们在禁室找到些卷宗，记载着玄洲派用邪术污染灵脉。你被掳走后，我们一直想找你，却被周玉逢的人缠着脱不开身。”


    零碎的话语像拼图，一点点填满封之荔记忆里的空白。雪地里的剑招、听雪轩的批注、小黑屋少年说的“有去无回”……原来那些模糊的碎片，都是被刻意掩盖的真相。她望着沈砚舟臂上的伤，忽然握紧拳头：“我记起来了。”


    就在这时，山道下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绿裙姑娘警觉地举起锈剑：“是周玉逢的人！”


    “你们先走！”石猛抡起裂云斧挡在路口，斧刃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我去引开他们！”


    沈砚舟却按住他的肩，目光落在封之荔身上：“不必。我们跟君漪长老接上了头，君漪长老早有安排，百草谷和寒水殿的人已在山外接应，我们只需绕去玄洲派后方，与他们里应外合。”


    绿裙姑娘正给铁匠女儿包扎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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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里骂着周玉逢的多疑，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那家伙最信自己人，上次我假装要告密，他竟真的让我靠近了内院。”


    封之荔的指尖顿了顿，她从沈砚舟口中得知傅昭是假意归顺玄洲派做内应。


    两日前傅昭托人递来的密信，信上只画了两个符号：玄洲派的山门图，和禁室的位置。她忽然抬头看向沈砚舟：“傅师兄说，柳长老最近总让他核查投诚者的名册？”


    “是，”沈砚舟点头，“听说姜师妹还被派去看守禁室钥匙，每日辰时会去给长老们送药。”


    “这就对了。”封之荔忽然笑了，“我们演场戏，让周玉逢自己把‘内应’请进门。”


    两日后的玄洲派山门前，周玉逢正对着铜镜整理锦袍。傅昭从殿内走出，左臂的玄洲印记在阳光下泛着暗红，那是三日前柳长老亲自用灵力烙下的，说“既是投诚，就得有投诚的样子”。


    “周师兄，山下有群妇人求见，说是从卫霖城逃出来的，要揭发封之荔。”傅昭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谄媚，“要不要我把她们赶出去？”


    周玉逢眼底闪过算计。他想起前几日从卫霖城传来的消息，说封之荔带着一群凡妇作乱，想必是内部起了嫌隙。“让她们进来，”他理了理袖摆，“正好问问封之荔的动向。”


    山门下，绿裙姑娘正掐着小丫鬟的胳膊，逼她挤出眼泪。“哭大声点！”她压低声音，“等会儿见了周玉逢，就说封之荔把你弟弟扔进了乱葬岗！”


    这时姜小棠提着药箱走来，银铃在腰间轻轻晃。她是奉命来搜身的，指尖划过绿裙姑娘的草堆时，忽然“哎呀”一声，像是被草刺扎了手。趁众人分神的功夫，她悄悄将一枚“破障符”塞进草堆缝隙，又对着绿裙姑娘使了个眼色，那是封之荔教她们的暗号，意为“一切按计划来”。


    “都是些寻常药草，”姜小棠直起身，对周玉逢笑道，“看来是真受了委屈，连干粮都没带多少。”


    周玉逢的目光扫过傅昭垂首侍立的模样，又看了看姜小棠递来的搜身记录，戒心渐渐淡了。这两人归顺三个月，傅昭亲手斩了三个苍梧叛徒，姜小棠更是把禁室打理得滴水不漏，断不会出岔子。


    他刚要让弟子把人带进去，绿裙姑娘忽然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哭喊道：“周大人！封之荔那个妖女逼着我们练邪术，我妹妹不肯，就被她……”


    话音未落，草堆里忽然滚出几个陶罐。百草谷的迷魂散混着寒水殿的冰裂符，在阳光下炸开一片白雾。周玉逢暗道不好，刚要结印，却见傅昭突然拔剑，剑刃不是指向妇人，而是挑断了山门的灵力锁链。


    “你！”周玉逢又惊又怒。


    “玄洲派勾结仙人，残害同道，我傅昭耻与为伍！”傅昭的剑上还沾着今早为表忠心而斩杀的“奸细”的血，此刻却字字铿锵，“姜师妹，按计划行事！”


    姜小棠早已退到殿门前，水灵根骤然爆发。那些方才她假意递给守卫的茶水，此刻在地面凝成冰棱，将追兵的脚踝牢牢冻住。“禁室的钥匙我已经换了，”她对着白雾里的封之荔喊道，“沈师兄在里面等你们！”


    而此时的禁室内，沈砚舟正望着门楣上突然亮起的金光，那是姜小棠今早送药时，借着擦拭门楣的功夫贴上去的“破障符”。牢门“咔哒”一声开了，顾临渊扶着君漪长老走出，看见沈砚舟身后跟着的医女，忽然笑了：“清晏总说徒弟会用人，果然没说错。”


    医女刚用淬了醒神草的银针扎醒君漪长老，就听见外面传来傅昭故意喊错的方向：“苍梧余孽往南殿跑了！”紧接着是姜小棠的声音：“拦住他们！别让他们靠近禁室！”


    周玉逢看着冰墙后姜小棠冰冷的侧脸，又望着傅昭剑上闪着的寒光，忽然明白这三个月的归顺全是假的。傅昭斩的“叛徒”，怕是早就换了身份；姜小棠打理的禁室，藏着多少苍梧的眼线？他攥紧拂尘的手在抖，不是怕这些妇人，是恨自己竟被最信任的人，用最拙劣的苦肉计骗了三个月！


    混战在玄洲派的广场上爆发时，封之荔的丹田还像被寒冰冻住，周玉逢用“蚀灵散”废去她修为的痛感尚未褪去，手中那柄从玄洲派弟子手里夺来的铁剑，因脱力而在掌心微微发颤。剑刃上的锈迹混着血污，映出她苍白却倔强的脸。


    可当她看见铁匠女儿被玄洲弟子的灵力震得口吐鲜血，看见小丫鬟举着“斥灵符”被邪祟逼得步步后退，丹田深处忽然窜起缕微弱的暖意，那是谢清晏留在她血脉里的最后一道灵力，此刻正顺着铁剑的纹路缓缓苏醒，在粗糙的剑身上晕开层浅淡的金光。


    封之荔抬眼，恰好对上周玉逢投来的目光。他站在灵脉阵眼旁，锦袍上沾着玄洲弟子的血，嘴角挂着胜券在握的冷笑，仿佛在看一只困在网里的蝼蚁。那眼神里的轻蔑，与当年在云溪县扔给她休书时如出一辙，却又多了几分被妒火熏烤的阴鸷。


    封之荔握紧铁剑，指腹碾过剑身的锈痕。从卫霖城的小黑屋到玄洲派的广场，这人总以为能拿捏她的性命，却不知那些被践踏的屈辱、被辜负的信任，早已在她骨血里酿成了韧。


    她缓缓举起剑，剑尖斜指地面，迎着周玉逢的目光，眼神冷意尽显，是时候到你我之间的最后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