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晏的目光骤然凝住，少年模样的脸上褪去了方才的温和，眸底仿佛有冰雪翻涌。他盯着封之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说什么？”


    封之荔被他看得心口发慌，指尖攥着月魂晶的玉盒，指节泛白。她本就不是真心要嫁，被苏杏晚戳破后更是窘迫，嗫嚅道：“我……我不是……”


    “她当然不是真心的！”苏杏晚见势不对，赶紧打圆场，“就是想问问你，要是她真为了救宗主和长老，答应周玉逢那浑蛋，你会不会……”


    话未说完，谢清晏忽然抬手，指尖在封之荔眉心轻轻一点。一股清冽的灵力涌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却又奇异地安抚了她慌乱的心绪。


    “我教你的‘归尘’，是让你守住本心，不是让你拿自己做交易。”他的声音沉了沉，少年的清隽里多了几分属于仙尊的威严，“周玉逢用亲友要挟，本就失了道心。你若应了，便是让他的算计得逞，更对不起宗主师兄和三位长老拼死护下的苍梧宗。”


    封之荔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师尊，明明是少年模样，眼神却锐利得像归何剑的锋芒，瞬间戳破了她心底那点“牺牲自己换众人平安”的懦弱。


    “可……他们还在禁室里受苦……”她低声道，眼眶泛红。


    “受苦，也比看着你跳入火坑强。”谢清晏收回手，转身望着云海，“我留了后手在紫檀木盒里，你去找君漪要。那是能破玄洲派邪术的阵图，只要布得周全，未必没有胜算。”


    他顿了顿，忽然回头，目光落在她紧握的守心剑上：“还有，记住——你是我谢清晏的弟子，你的命，你的道，都不是用来做交易的。”


    苏杏晚在旁看得咋舌，悄悄拽了拽封之荔的衣袖：“听见没？这还叫无情道？他急了他急了！”


    封之荔脸颊发烫，却没再反驳。谢清晏的话像道惊雷，劈开了她连日来的混沌，她总想着“舍己为人”，却忘了师尊教她的“守心”，原是连自己都要守住的。


    “师尊……”她抬头，见谢清晏的身影已开始变得透明，像是风中的光点，“你偷偷下来，会不会……受罚？”


    谢清晏笑了，那笑容里带着释然，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天上的事，你不必挂心。”他抬手，最后一道灵力注入她掌心的月魂晶，“这晶核能引星辰之力，关键时刻或许能救你。”


    光点越来越淡，他的声音渐渐消散在风里：“护好自己，护好苍梧宗……别让我失望。”


    直到最后一点光也融入月色，封之荔才攥紧手心的暖玉，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苏杏晚拍着她的背，叹了口气：“傻丫头，这下信了吧？他心里啊，你比谁都重要。”


    封之荔望着云海，忽然握紧守心剑，剑穗上的玉符与月魂晶共鸣，发出淡淡的光。她抹掉眼泪，眼底重新燃起坚定：“走，我们去找君漪长老拿阵图。”


    这一次，她不会再想什么交易。她要带着师尊留下的阵图，带着苍梧宗的弟子，堂堂正正地打回去，就像师尊教她的那样，以剑护道，以心守己。


    夜色里，守心剑的寒光劈开薄雾，映着两个女子并肩前行的身影。远处的苍梧山轮廓在月下若隐若现，仿佛在等待着她们回家。


    夜色像浸透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压在苍梧山的断壁残垣上。封之荔攥着谢清晏留下的兽皮阵图一角，指尖的暖意透过粗糙的皮质传来，与沈砚舟袖中透出的木灵根微光隐隐共鸣。


    “君漪长老被囚在西峰禁室，玄洲派的‘锁灵阵’布在第三道拐口。”沈砚舟压低声音，青衫下摆扫过碎石，带起细微的响动，“我去引开巡逻弟子，你从左侧峭壁绕过去，禁室石壁第三块砖后有机关。”


    封之荔点头时，鬓边的碎发被夜风吹得贴在颊上，带着山间的凉意。她摸出最后两张“隐息符”，一张塞给沈砚舟，一张按在自己腕间，符纸燃尽的青烟混着草木香，悄无声息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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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两人刚分道而行，西峰方向忽然亮起三盏红灯笼，玄洲派的巡逻队如鬼魅般涌出来。为首的玄洲长老手持拂尘，银丝无风自动，扫过之处，沈砚舟隐息符的微光骤然显形。


    “抓的就是你们这些苍梧余孽！”长老冷笑一声，拂尘猛地甩出，银丝如毒蟒缠上沈砚舟的腰，“听闻谢清晏最看重你这无灵根的弟子，今日正好拿你做饵。”


    沈砚舟的灵力撞在银丝上，发出闷响，他急声道：“封师妹快走！阵图……”


    话音未落，另一队玄洲弟子已从峭壁后包抄而来。封之荔刚要祭出“破障符”，后腰突然一阵刺痛，一枚淬了灵力的银针正扎在她命门，眼前瞬间发黑，阵图从指尖滑落，被玄洲长老伸手接住。


    “谢清晏的阵图？”长老展开兽皮，皱纹里挤出阴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把他们带下去，分开关押，刚才我已经废掉了那丫头的修为，给那丫头用‘蚀忆散’，我倒要看看，没了记忆和修为的凡女，还怎么当谢清晏的传人。”


    意识沉入黑暗前，封之荔只听见沈砚舟的怒吼撞在崖壁上，还有兽皮阵图被撕碎的脆响。


    再次睁眼时，鼻尖是劣质脂粉混着霉味的气息。雕花铜镜蒙着层灰，映出张描着浓眉的脸，眼角被点了银箔，唇上涂着刺目的红。一个穿着灰袍的婆子正用木梳扯她的头发，齿尖刮过头皮，疼得她倒抽冷气。


    “醒了？”婆子啐了口，将支镶着假珠的钗子粗暴插进她鬓角，“别给老娘装死，周长老看中你是你的福气，今儿就给我乖乖拜堂，不然有你苦头吃！”


    “周长老？”封之荔抚着额角，那里像被重锤砸过，钝痛里裹着零碎的画面，雪地里的剑光、案上的符纸、还有道白衣身影在云端浅笑，可伸手去抓，那些画面就碎成星子。


    “装什么糊涂？”婆子搡了她一把，“就是周玉逢长老！玄洲派最年轻的金丹修士，能看上你这醉春楼的窑姐，是你八辈子修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