Тоска。


    俄语，悲悯。


    甘融理解为无因之痛。


    她语气温柔到可恨，见尔伏僵硬了，还安抚他道：“没关系啦，这说明你对我非常信任，而我绝对不会背弃你的！”


    尔伏的眸光又开始闪动了。


    甘融以为他要流泪，但尔伏没有，他只是说：“我不会主动提起，除非祂自己想……你的灵魂熠熠生辉，才会被聆听。”


    “什么……？你怎么跟蔺首席一样变成谜语人了。”


    “圣殿有类似‘那个存在’的神。只是祂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到不可以提起祂的名讳。”


    Тоска是他们的神。


    甘融“啊”了一声：“那我岂不是干了票大的。”


    “是的。”


    “我去圣殿的话会和祂碰面吗。”


    “会。”尔伏点头，“祂为你苏醒了。”


    甘融马上说：“我想起来监测中心还有点事突然感觉有点困困的文舒作业还没写完呢十六夜酗酒我怕它寻滋挑事听说况队去的新污染区很强他被重伤要不我还是先去探望下……”


    尔伏一板一眼地回答她：“监测中心现在没事，阿芙乐尔给你放假了；文舒一直都不写作业；十六夜把身体还给幸子，幸子知道分寸；况队是想借口重伤推掉孜纳的合作邀约——明明你答应蔺首席了。”


    甘融暴躁：“我那都是借口啊……而且你们不都说邪神是为了屠杀而生的，我等会一过去就被蔺首席骗去喂邪神了怎么办……现在想想可能她就是想要我的命！”


    尔伏说：“是神，不是邪神。祂不吃人。而且蔺首席不杀同类。”


    甘融也不是人啊，万一神是超级计算机，饿了想吃一串代码呢。


    她给蔺加三发消息：


    蔺首席我突然有急事，不去了。


    蔺加三：迟了。


    迟。


    了。


    这两个字好扎眼。


    甘融想逃避。


    她明明是想建设一下同事的心理问题，怎么把自己推火坑里去了。


    甘融回头和尔伏告别：“我先躲躲风头，你也别跟着我了，自己回圣殿吧。”


    她走出门，尔伏真没跟着她，甘融身后没人还有点不习惯，回头一看发现尔伏在收拾东西——她的背包不与本作兼容，只能往外拿不能往里放，尔伏的折叠技术，才是她们真正的行李箱。


    ……好奇怪，真的。


    圣子自觉到让她有种愧疚感。


    围着苹果芽跳舞的云友香迎上来：“……您是需要什么吗？”


    “要走。”


    云友香一双大眼睛半睁半眯着：“可是，有人来找您了——”


    乍然卷起的猛烈飓风模糊了这一块大约有百平方米沼泽地的视线，远处更小更湿润的湿洼地已经被烤干成泥块，甘融的位置恰好被屋檐遮住，她只需眯起眼，微微仰头便能看见发生了什么。


    背负着一套橙黑警示标志喷气背包的人形机甲悬停在这块不起眼的沼泽之上，腐烂泥巴拉扯出一个深深的漩涡。


    柔软的苹果苗圃被高温气流烤焦，尖锐的呼啸声自从ta来就不曾停止，直到稳稳降落在相对坚硬的草丘上。


    “不好意思来迟了！”英姿飒爽的高马尾女性戴着战术面罩，身着作战服，朝着甘融走来。


    “中途接到报警，说是有嫖/客刚爽完，发现性/器/官抽离后插着一颗腐烂的眼球，女的那边也是，整个下/体都紫黑。我看时间还够，立刻前往解决……要是有什么损失，直接找阿尔法城报销——”


    “青葙，[巫]，异能【通灵】，隶属于秘书处，前来报道！”


    甘融说：“你把我苹果树烧死了。”


    青葙立刻道歉：“抱歉，相关赔偿账单请寄给阿尔法城。”


    甘融口吻悲伤：“这是希望之实，除非复原不然没有什么比得上它的价值。”


    青葙琢磨了一下，也是，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比生命更珍贵。


    “好的！我这就复原！”


    甘融只是随口说的，她主要是想表现出自己的伤心以便后续可以找借口开溜。这苹果苗完全可以再长，甘融不死树不死——所以她万分不甘心地咬牙，做最后的抵死挣扎！


    “十秒内不能复原它就会死光的！十、九、六、四、三……”


    “不带这样数数的！”青葙一惊，从大腿装甲抽出一把激光霰/弹/枪，毫不犹豫地启动，蓝光闪烁了几下发出低沉的充能声，彻底发出。


    时代变了！


    通灵热武器的异能者也是给甘融看见了，什么叫人枪合一啊，这就是人枪合一。


    苹果苗没有燃烧，而是瞬间精神起来！


    甚至活泼地甩起幼叶，在泥沼里溅起涟漪般的波纹，要知道沼泽是有吸力的，这树苗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这么跳跃啊？


    “复原完毕，你撤退吧。”


    青葙那双固执的、眉骨旁有深深疤痕的眼睛看着甘融：“首席已经在圣殿等您。”


    颇为绝望的甘融跟她走了。


    云友香和尔伏说再见，开心地对着茁壮成长的苹果树跳了一支新舞。


    -


    甘融：“我们反正也是一起走跃迁通道，为什么你要来接我。”


    青葙：“首席担心您临阵脱逃。”


    懂了，押送她呢。


    甘融勉强笑了两声。


    蔺加三还，蛮了解她的哈。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白天来到圣殿，圣殿在夏天就很冷了，在冬天就更是有着刻骨的疼痛，鼻腔吸进去呼出来就是刀割的酷刑，不呼吸的话，冷空气扎在脸上就像无数细小的冰针，甘融冷得受不了，看了一眼后台温度：-20℃。


    尔伏给她披上立领对襟的带毛斗篷，甘融还是打了个喷嚏。


    被冻感冒了。


    甘融在极端的寒冷下，看清了圣殿的全貌——


    完完全全、一点不剩的。


    圣殿是一座完全透明的玻璃房子。


    全玻璃结构，墙壁不存在，所以保温极差。


    一眼看到底的圣殿外，应当就是圣城，墙壁厚重低矮，一根根原木垒砌的木刻楞，经过风吹日晒变成深深的银灰色，与森林与雪地融为一体。


    陡峭的斜屋檐上挂着一排排匕首般的冰凌，视线向下，冻土层无法铺设管道，供暖管道暴露在外，蜿蜒着，像维系生命的血管。


    而血管末端的木屋就像拱卫玻璃房子的木质挡板，粗犷地塑造了一种缥缈的宏大感。


    甘融感慨：“圣殿好贪婪，这样的玻璃房子，等同于时时刻刻注视着外界，也是对土地绝不放手的渴望。”


    青葙颇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是吗。您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人们只说圣殿的人高傲到不屑于权力，他们生来便是肩负着拯救全人类的使命，生来就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


    “你说错了，淡泊名利会将自己包裹起来，因为害怕被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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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野心伤害。”甘融哼哼两声，她抬头跟蔺加三对视，说话的时候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等我们呢，蔺首席。”


    “是的。”蔺加三眸光微动，“贪婪的我正迫切等待着您的消息。”


    ……第二次这样了，偷听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但圣殿是玻璃房子，又可以理解为什么蔺加三那次能看见她和一文字幸子了，在圣殿没有隐私，只要想看，所有人都一览无余，甘融很好奇这里生活的人究竟有没有秘密，难道敦伦也会被人围观？


    玻璃墙壁和玻璃桌子前，身穿同样袍子的信众正分享统一配给的化学食品，享受一位永不更替的全权骑士的思维，这座圣殿只有一样东西不是玻璃做的：


    它钢铁般的属民。


    甘融又对尔伏说：“说实在的，我现在不用问了，我理解你，我真懂了，我彻底明白了！”


    在这里压抑得像是造福主的囚徒。


    蔺加三就好像没听见甘融说话一样，她说：“现在的环境不适合养猫，夜护连自己都养不活。”


    夜护是[圣女]，甘融记得。


    蔺加三苦恼地皱了皱眉头：“还说什么‘过于可爱，我就要养’‘强扭的瓜不甜但止渴’‘猫爱我，要跟我走’之类的话，真是令人头痛。”


    猫猫确实可爱。


    甘融支持圣女养！


    蔺加三不由叹了一口气：“可是每个人都有权享受生活中的欢乐，否则就不公平了，对吗？”


    甘融定睛看了她一眼。


    蔺加三还是身着那身铠甲，在甘融搞cos的火眼金睛之下，可以发现她胸前的镜甲不见了……在圣殿这座极端规整的统一王国里，她别上了一枚黑色的胸针，与众不同。


    自言自语的蔺加三并没有强迫甘融回答她的问题，或者说她已经完全走神了，好像忘了身后站着三个大活人，青葙叹气：“我跟了首席十年，十年前她还不是这样的。”


    甘融摇了摇头：“我听说秘书处有十个甲级异能者，分别对各自的城主负责，除了第九城的秘书被[亚特维奥]污染死去，第一城的周秘书长是个普通人，剩下的再怎么说，也不应该受雇于个人。”


    青葙两道浓眉形成尖尖的三角形：“提拔之恩没齿难忘。”


    她按照蔺加三先前的指示将她们带到福音室，甘融坐在空旷的玻璃房间里想蔺加三果然是要关她禁闭，过了一会看见旁边坐着跟没事人似的尔伏，又觉得不是。


    五分钟之后青葙又丢进来一个人。


    这个人身材娇小，一头白金色长发，眼眸是湛蓝的冰，就像一位忧郁的贵族。


    她说：“你想摸我的猫吗？”


    尔伏：“不想。”


    她转向甘融：“你想摸吗？”


    甘融猜测她是夜护，但也没人给她介绍，反问：“猫在哪？”


    她唤了一声：“鬼修女。”


    鬼修女在舔毛，认真而专注地舔，蓬松的短白毛被打理得一丝不苟，主人非常用心，每日应当花费数小时梳理，要不是它和夜护同时出现，甘融会以为夜护是鬼修女成精。


    它体态修长，优雅地踮脚过来，肉垫轻巧触地，绕过双层玻璃，甘融才发现时代真变了！


    圣殿的猫好大只啊。


    怎么是只白化老虎啊。


    “此猫遇见我之前只想平静无波地离开世界。”夜护摸着鬼修女，声音带着些天真，“养了一只有点可怜的猫，突然就会怜悯天下所有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