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身旁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太监打扮，但衣服的布料很考究，虽然看起来娘里娘气，但明显身居高位。


    一个是个高大魁伟、满身横肉，胸膛上长满了黑毛的大麻子，既不是太监，也不是宫女。


    这处小院子外面还站着许多身着低品级太监服饰的人。


    即使没有被看管着，他们仍旧微微躬着身，姿态恭敬的站在外面。


    苏青青万万没想到，竟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见到这位传闻中身受唐门毒砂之伤的白云城主。


    最重要的是，以她的医术来看，叶孤城分明没有半点受伤的迹象。


    要知道，一个受伤的人和一个健康的人，气息和身姿是不会一样的。


    可是眼前的叶孤城，面色如常，气息悠长平稳，站姿如岳峙渊渟，没有半分受伤的迹象。


    月光落在他身上，那袭白衣纤尘不染，更无任何包扎或行动不便的痕迹。


    三个人正在商量着什么，他们距离不近，夜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的确，隔墙有耳，有时候在空旷的地方商议事情，反而比躲在房间里要安全的多。


    苏青青已确信，叶孤城身上绝对有天大的秘密。


    苏青青深知自己无法探听到更多，不敢过多停留，立刻便要离开。


    可远处的叶孤城却突然转头，一双锋利的眸子直直的向苏青青刺过来。


    好敏锐的洞察力，他们明明相距还很远。


    苏青青虽然穿了一身夜行衣，但面对叶孤城这样敏锐的高手，也与华服没什么区别。


    发现叶孤城转头的刹那，她当机立断，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叶孤城的速度极快，在苏青青消失的刹那，他的人已来到苏青青站过的地方。


    然而，他还是来迟了一步，望着眼前的空荡荡的高墙，神色晦明不定。


    园子里另外两人匆匆的赶了过来。


    “叶城主，怎么了？”


    叶孤城淡淡道:“没什么，照计划安排吧，最近人多眼杂，不要再见了。”


    然后，他身形微微一动，竟也未曾走向院门，而是如同融入月色一般，轻飘飘地掠上了另一侧的矮墙，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重重屋宇的黑暗深处。


    身法之快，姿态之优雅，哪有一丝一毫受伤后的滞涩？


    院落重归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苏青青再次出现在原本的地方，四处打量后，她缓缓吐出一口一直屏住的气息。


    叶孤城没有受伤，并且在深夜秘密会见宫内太监。


    为什么在紫金山的比武会改在京城，叶孤城为什么假装受伤，为什么会和宫中位高权重的太监联系？


    苏青青不知道他的目的，但隐隐约约感觉这一切和至高无上的皇权好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除了叶孤城之外，还有公孙兰那两口刻着名字，要求九月十五前交付的棺材……


    这绝不仅仅是一场单纯的剑道巅峰对决，甚至可能不完全是公孙兰的阴谋秀场。


    叶孤城本人，似乎就在这漩涡的中心，主动搅动着什么。


    她原本只想追踪公孙兰，了结私怨。


    此刻却赫然发现，自己可能无意间，窥见了一场震动天下的惊天巨变的一角。


    夜风更冷，穿透夜行衣。


    苏青青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叶孤城他们交谈的地方，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滑下屋顶，沿着原路，小心翼翼地撤离了这片看似破败、实则暗流汹涌的宫城西北角。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苏青青本应一路顺畅地回到客栈，消化今夜震撼的发现。


    然而，就在她掠过一条堆满杂物的陋巷上方时，眼角余光却被巷口一点突兀的色彩钉住了。


    此时四下昏暗，那一抹红色却鲜艳得刺眼。


    那是一双鞋，穿在一个倚靠在巷口墙边，似乎正在歇脚的驼背老头子脚上。


    红鞋子！


    苏青青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所有关于疲惫、关于叶孤城秘密的思绪被强行压下，血液仿佛在刹那加速流动。


    她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刻意隐匿身形，身形在空中一个轻巧的折转，便悄无声息地落在巷中，挡在了那“老头子”与巷口的通路之间。


    那“老头子”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身影惊动，缓缓抬起头。


    斗笠下，是一张布满深刻皱纹、写满风霜的苍老脸庞，眼神浑浊，带着普通老者的惊惶与茫然。


    “你……你是……”


    苏青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太过平静，也太过锐利，那不是打量一个陌生老人的眼神，而是洞穿伪装、锁定目标的冷光。


    “老头子”脸上的惊惶慢慢褪去，那浑浊的眼神如同被拭去灰尘的琉璃，变得清亮、锐利。


    他（她）的腰背渐渐挺直了一些，虽然仍保持着驼背的轮廓，但整个人的气质已截然不同。


    一个动人的声音响起：“苏女侠，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么晚了，还在散步么？”


    “我在找人。”苏青青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哦？不知苏姑娘找什么人？” 公孙兰轻笑，手指似无意地拂过袖口。


    “找一个害人无数的大恶人。”苏青青缓缓道，手已按上了剑柄。


    话音刚落，苏青青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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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光直刺公孙兰咽喉！


    这一剑的速度、决绝，与上次交手时已不可同日而语，虽然是用剑，但剑中带着宗师境界那洞察先机，直指破绽的精准。


    公孙兰瞳孔骤缩。


    她能料到苏青青说打就打，但没料到这一剑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厉。


    她疾步后退，那看似老迈的身躯展现出惊人的柔韧与速度，同时袖中寒光一闪，那对令江湖人胆寒的短剑已握在手中，双剑交叉，于千钧一发之际堪堪架住苏青青的长剑。


    “铛！”


    金铁交鸣之声响彻陋巷，溅起一溜火星。


    公孙兰只觉手臂剧震，一股远比预料中雄浑凌厉的劲力透过剑身传来，震得她气血微浮，脚下青砖竟“咔嚓”碎裂了两块。


    以拳脚见长的人，力道绝不会比用兵器的人小。


    她心中的惊骇远甚于手臂的酸麻：短短时日，这丫头的内力与剑势，何以精进如斯？！


    苏青青得势不饶人，剑招连绵展开。


    她并未使用花哨复杂的剑法，仍是太极剑的底子，但每一剑都圆转自如，劲力含而不露，却又在关键时刻吞吐如龙。


    守时如深潭，密不透风；攻时如惊涛，无孔不入。


    这一切靠的不是她剑法上的进步，而是她眼力的进步，公孙兰那诡谲多变的双剑，在苏青青眼中仿佛被她提前预判。


    五十招后，公孙兰已额头见汗。


    苏青青虽不能说武功绝顶，但短板实在太少，公孙兰想脱身，但苏青青剑势绵绵，一点机会都没给她留。


    “公孙兰忽然道，“苏女侠好俊的功夫！我都快招架不住了呢。”


    语闭，她口中突然发出一声短促尖利唿哨！


    她在求援！


    苏青青立刻加紧攻势，准备先重创公孙兰。


    可惜，很快巷子另一头的屋顶上，一道熟悉身影飘落。


    来人身姿曼妙，正是“红鞋子”中的欧阳情！


    苏青青上一次与欧阳情交手，是趁其不备用生死符建功，实际上，欧阳情绝对不是好对付的。


    欧阳情一掌从背后袭来，苏青青听风辨位，反手一剑格挡。


    就这么一阻的功夫，公孙兰已喘息着退出数步，与欧阳情并肩而立，看向苏青青的眼神充满了忌惮与怨毒。


    二对一，气氛瞬间更加紧绷。


    就在这剑拔弩张，第二场战斗一触即发之际，一个带着疲惫的声音，从巷子口的屋檐上传来：


    “打打杀杀，多伤和气，诸位不如坐下来聊聊。”


    一道身影轻飘飘落下，拦在了苏青青与公孙兰、欧阳情之间。


    四条眉毛，标志性的笑容里却带着化不开的苦涩与纠结。


    是陆小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