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璟的心跳如战鼓版敲响起来。


    她就这么轻易地夺走了自己的初吻。


    珺璟想，他应该推开她的，应该制止她，应该呵斥她。


    他应该做的事情太多，而他只是静静地躺着，任她无名无份地轻薄自己。


    他的心里在一阵天人交战后只剩下一个念头：“她果然爱慕自己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辞盈自从到了人间后，一直都是小心谨慎的，是什么促使她做出这样大胆的行径的？


    那一定是她对自己的爱慕之情。


    她爱他。


    她对他情根深种，却又因为身份原因无法名正言顺地对他直言自己的心意，只能通过这样的方法来让自己的滔天情谊有个宣泄之处。


    他应该想到的，其实她的情意早就昭然若揭了不是吗，其实自己早就想到了，只是自己刻意去忽视了。


    因为他们如果想在一起，前路岂止用“坎坷艰难”就能概括得了，这是一段无法善终的爱。


    他应该怎么做呢？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不知所措过。


    在仙界考核时被伟翎伙同几个龙族子弟用定身咒差点弄瞎他的眼睛时，第一次独自收服上古凶兽时，在天狼山一边打斗一边还要留心师弟妹时，太多太多比现在危急得多，棘手得多的时刻，他也从来没有这么慌乱到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的理智告诉他正确的处理方法就是不留余地地拒绝她，然后赶走她，彻底和她一刀两断。


    拒绝爱慕自己的女子，珺璟已经很熟练了，他很清楚如何在保留女孩子尊严的同时又让他们彻底死心，这样的套路他信手拈来。


    但是他没有动。


    辞盈通过这样的方式拼命吸着他的灵气，那股灵气进入她的体内后，将她的妖丹层层裹住，她竟然真的察觉不出妖力的存在的。


    她怕师傅突然醒来，看到自己在窃取灵力，只好一边吸食，一边瞪大眼睛观察师傅的表情，只要师傅露出一丝一毫睡醒的迹象，她立刻飞回自己的房间。


    应该是因为做贼心虚的原因，她感觉自己心跳得实在太快了，还总是没来由的伴随着一阵心悸。


    眼看偷来的灵力应该能挺过一段时间，她赶紧匆忙地离开了。


    回到房间里，月盈还坐在她房里等她，少主最近时常不得闲，她也比之前多了许多空闲时期，但是也是一直在监视之下。


    见辞盈这么快就跑回来，她赶紧起身，心里暗暗感叹那个仙门子弟看着高大英俊，实则内里真是不中用的花架子。


    “你搞定了？”回答月盈的是辞盈笃定的眼神。


    我的天呐，月盈在心里再一次惊叹，不是一直说仙界规矩森严吗，这可是大白天啊。


    不过那也正合她们的意了，月盈感觉伸出手去探辞盈的体内，果真一股霸道又醇厚的灵气在她的体内。


    这股力量似曾相识，它勾起了月盈此生最难忘最痛苦的回忆，这是龙族的灵气，在曾经父母血肉模糊的尸体上，就有很重的龙族灵气。


    整个三界，不会有人比她对这种灵气的记忆更为深刻。


    “你借灵力的那个仙门子弟是龙族的人？”


    辞盈看她突然变得疾言厉色，立刻被吓得连连摇头，但随后又仔细在回忆里思索，想起上次在天狼山峡谷里师傅召唤出的那条冰龙，师傅说那是他灵力所化，那师傅必然是龙族的人。


    看着辞盈一会一变幻的表情，月盈心中也已经大概有数了，于是她俯下身子，对上辞盈的眼睛，她语重心长地对辞盈说：“你跑吧，我不要你帮我了，跑得越远越好，去一个仙界找不到你的地方。”


    辞盈看着她认真严肃的表情，疑惑问：“为何？”她明明那么想救出自己的姐妹，救出被紫金观俘虏的妖奴。


    月盈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注定要走入歧途的妹妹，甚至是自己亲手将她推上这条路的，心中悔恨万分：“我原本不知那是龙族的人。现在的九霄仙帝就是龙族的人，他一手挑动仙妖大战，害得我们妖界覆灭，害得九尾妖皇死无全尸。龙族人全无心肝，沾上他们，不死也要掉层皮！”


    她原本见辞盈身边的除了那个女子穿着打扮称得上珠光宝气以为，另外两个男子衣着都很寻常朴素，在仙界地位并不高，辞盈偷了灵力后，她们一起逃回现在的妖界秘址即可，但如果是龙族的，自己如何能完好无损地将辞盈带走呢。


    “那你的那些失踪的姐妹呢？那些被困的妖奴呢？”辞盈追问。


    月盈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原以为事情再无转机时，辞盈出现了，让她看到事情兴许还有一线希望，可是，如果这事把龙族的人扯进来，以他们的性子，必定睚眦必报，那辞盈甚至逃不过挫骨扬灰的命运。


    辞盈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月盈因为极度害怕而变得冰冷的手：“我愿意陪你救出她们。”


    辞盈知道，月盈连她这个不相识的陌生人都愿意相信，一定是走投无路了，她当然不能临阵脱逃，何况消失的还是她的族人。


    珺璟罕见地在房间里坐立难安了好一会，才走出门，刚好碰到出房门的辞盈，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只能非常不自然地回避了她的视线。


    辞盈却直奔他而来，简直让他想躲避都来不及。


    “师傅，我们去醉红楼吧。”辞盈开门见山，反正如今自己已经看不出妖气了，而且有师傅陪着，她只觉得满满的安心，刀山火海，无间地狱，她都不怕。


    珺璟知道她已经通过刚刚的亲吻偷了他的灵力，也不打算再装模作样地拷问她一番了。


    虽然辞盈今天对去醉红楼表现出来极大的热情，但是他们来到京城本就是为了醉红楼一事而来，她一直没机会亲眼看一看醉红楼消失的地方，心有遗憾也能理解。


    辞盈走到醉红楼原本的地方，内心不禁感叹，醉红楼的真的是占据了钟灵街半条街，这么大一片土地，能修建百来座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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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集起上千个门客也不在话下。


    “让——”“滚开——”急匆匆的马蹄声拍打在青石板路上，吵得辞盈一阵心烦，邻街的百姓被冲撞得四散奔逃。


    辞盈回头，膘肥体壮的宝马上坐着身着朱紫官服的男子，紫金观少主与队首的官员并排而行，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珺璟直接亮出初尧仙君的令牌，那紫金观少主看清后，立刻翻身下马，迎了上来：“竟是仙界仙君，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辞盈平日见惯紫金观的修士趾高气昂的样子，如今看到他谄媚的笑容，只感叹不愧是能做少主的人，真是能屈能伸。


    他身旁那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听到珺璟的身份，也立刻翻身下马，对他们恭敬道：“小人户部侍郎冯既明，不知仙人驾到，有失远迎。”


    少主颇为高兴地符合：“想必仙人定是我义夫请来的帮手，有他们相助，破醉红楼案，必当轻而易举。大人，您可以放心了。”


    听到他的话，那户部侍郎的脸上也一扫愁云。


    他这话太过急躁，反倒把他的目的暴露无遗。


    哪怕辞盈和珺璟本不打算和官府中人有所往来，紫金观少主这话一说，不答应反而显得他们见死不救，冷血心肠了。


    他们即使不愿意，也不得不和他们搅和在一起。


    珺璟眉心微拧，仙界的人不得介入凡人因果，他本来下届就是为了捉妖而来，如果和官府中人产生纠葛，难免会陷入其中，一时无法脱身。


    改变尘世机缘，这在仙界是会遭到反噬的。


    一只小手攥住了他的指尖，他抬头，正巧对上辞盈的眼睛，她温和的目光却笃定地告诉他，有她，别担心。


    很多事情珺璟碍于身份无法去办成，她不介意做他的黑暗面。


    就像之前把荀毅丢进白骨堆被撕成碎片，她知道珺璟也想这么做，但如果荀毅死于他手，他会收到千百倍的反噬。


    一道细细碎碎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好想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啃食着。


    辞盈循着声音的来源，摸索着走过去，是路边桃花树的发出的声音。


    她将耳朵贴在树上，听到一声类似于婴儿的“咯咯”笑声，从眼前这棵桃树粗壮的枝干深处传来。


    突兀又尖锐的声音，听得辞盈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有些毛骨悚然。


    那婴孩的笑声高高低低，断断续续，通过树的脉络传入她的耳中，辞盈回头，见珺璟正担忧地盯着她，便问：“师傅，你可曾听到什么怪异的声响？”


    珺璟修为境界早让他感知比寻常修士更加敏锐，但他依旧没有听见辞盈所说的声响。


    或许是因为眼前这树灵识未开，发出的声音只有身为同类的辞盈能够听得见。


    辞盈一遍将耳朵更加紧密地贴合在树干上，一边仔细判断声音的来源，愈往下，声音便会更加刺耳。


    辞盈几乎可以断定，这诡异的孩提笑声来自于钟灵街的地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