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暮色宛如砚中渐散的淡墨,一层层晕染天穹。


    初春的夜气裹着料峭的轻寒,却不刺骨,好似一匹半潮的薄绡,贴面拂过时,带去了惺忪的凉意,


    微安披着满身寒气,径直回了书房,


    推门而入,一眼就望见书案头细颈花瓶里插着几只开的正艳的粉梅,凑近了去闻,梅香扑鼻,驱散了身上的倦意。


    都不必去猜,微安便知晓这粉梅是这是出自景颜之手,毕竟在她所认识那么多人中也只有他喜欢花,


    从前在基地时,他也时不时地搞点这些,


    有时候是他机械臂刀雕刻而成的小西红柿花,有时候是用异种牙齿堆砌而成的塔骨花,甚至有时候是写在光脑签条上留言小花。


    微安坐回椅子,她揉着眉心,打开柜子下最下层的抽屉,取出酒壶和倒扣的杯盏,


    替自己斟了一杯,


    辛辣的酒水入喉,微安脑海中忽然回荡起前几日景颜说的话,


    有这么臭吗?


    微安皱着眉头轻嗅半晌,却没有闻到任何刺鼻的味道,


    犹豫片刻后,她还是选择放下,并将酒杯和酒壶剩下的酒水尽数浇灌在迎客松上,


    正巧这时,婉阳推门而入,


    她瞧见了这一幕,大惊,随即一个箭步冲过来,急忙将酒杯夺下。


    婉阳:“少主,你就算心情不好也不能拿一颗植物撒气吧?”


    微安一脸懵,她指着自己问婉阳,“我心情不好?”


    婉阳点点头。


    微安更懵了,她心情不好,她自己怎么不知道?而且,她今天哪有心情不好?


    闲来无事,她今日特地去山下铺头看了一趟,


    看着铺头络绎不绝的顾客,盘算着年底分账的数额,她的心情不知道有多好!


    婉阳将「受害者」迎客松放到了离微安最远的窗棂下,之后又将空酒壶和空酒杯交给门外的小厮送走后才又回来,


    汇报起了正事。


    “少主,墨大当家身边的那个翠儿管事今日来寨子来了,说是奉她们大当家的命令,诚邀咱们清风寨一起前往滁州,说是……这一路上若遇到什么事也能彼此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说着说着,婉阳心生疑惑:


    “可我记得上一次争霸赛时,墨大当家不是还对万平寨和康永寨做什么都要一起的姐妹寨情谊表示过鄙夷吗?怎的现在竟想起来和我们做姐妹寨一起去参赛了?”


    “想知道?”


    微安单手撑着头,看向婉阳的眼神似笑非笑,故意卖关子,吊婉阳胃口。


    “嗯嗯嗯。”


    婉阳点头如捣蒜。


    “这并不难猜,只消想想过去几年滁州发生过的大事就知道了。”


    “滁州发生的大事?”婉阳喃喃重复一遍后,恍然大悟:


    “难道说是……虫患?”


    提起滁州,大部分文国人对其的最深的印象怕就是虫患了,滁州这地界,地势低洼又平坦,还多有水域环绕,


    每到春秋两季,就都会有虫患,


    这种灾祸极易污染水源,令当地民众染病,有县志乡志记录以来,已经有连续十几年的记录了,


    虽然这每年程度都不同,


    轻则腹泻,


    重则可是会引起高热惊厥的。


    “嗯哼,李家养着的那老医娘半年前不小心把腿摔折了,至今都下不来床,滁州一行,估摸着墨成妍是带不上她的,这附近周围其余的几个寨又没有单独养着医娘,她不来「诚邀」我们,又能去「诚邀」谁呢?”


    “再说了,墨成妍那人,就算是街边的一粒芝麻都要捡回家的人,你何时见墨成妍吃过亏?算盘珠子怕是都要往我脸上崩了。”


    微安还没说完,婉阳就捂着嘴笑个不停,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少主形容墨成妍的抠门形容的太精准了。


    近些年,少主变得越发稳重自持,颇有种当年微义当家还在世的风姿,


    婉阳,很少见她这样损一个人。


    该说不说,还得是墨大当家,


    只要一提起她,少主好似便会变得尤为毒舌,


    而且,更加神奇的是,听翠儿说,她们大当家也是一样,不提她们少主还好,只要一提,便会立刻跳脚。


    “那少主意下如何?”婉阳问,是应下来,还是直接回绝?


    微安沉思片刻,道:“听闻墨成妍近来新得了一批叫做「绿云」的珍稀兰花……要是能要过来几株……”


    尽管微安话还没说明白,可婉阳已经知晓如何做了,


    但她不清楚少主竟何时对兰花有了兴趣,毕竟那玩意儿娇贵,有时候比养男孩子还要麻烦些。


    “若是搬来的话少主想放在哪里?”


    首先,书房肯定不行,婉阳第一时间就将这个选项排了出去,


    为的就是防止那些小兰花会像刚刚那盆小小的迎客松一样,会被心情不佳的少主折磨,


    其次,若是放后山去,似乎也不太合适,要是无人去得闲过去,那这些小兰花岂不是得枯死?


    婉阳想来想去都想不到给这些兰花一个好去处,就在她迷茫时,微安不急不慢道:


    “搬回来就全给景颜送去,他从前就喜欢这些。”


    婉阳沉默,


    原来,少主早就想好了,


    才会提出要兰花作为交换,而自己,却还傻兮兮的想了半天,属实有些多余不说,婉阳又隐隐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成为了某种展示板。


    可还不等她理清楚思绪,就听见有人慌慌张张地叩门,


    紧接着,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门缝中冒了出来,是元灵,


    她愁眉苦脸的,两条好看的弯弯细眉都皱成了来一个八字,


    “少主,婉阳姐,你们在忙吗?”


    微安:“没有,怎么了?”


    元灵:“晴天姐自从昨晚出去后还没回来,我有点担心。”


    微安和婉阳对视一眼,


    一个已满十六岁的人未归并非是什么要紧的事,但若说此人是晴天,那的确有些不寻常,


    整个清风寨有谁不知道晴天认床的小癖好?


    这也就使得她几乎从不在外留宿,


    唯一的几次都是在微安要求下,不得已为之


    婉阳:“会不会是黑风寨?她们没了医娘所以来抢我们的。”


    微安摇摇头,且不说以墨成妍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干出这种事情的,就算是能,她也绝不会多此一举,这边让翠儿送信,那边又掳走晴天。


    婉阳:“那临仙葶和让月阁呢?她们两家当家的都阴得很,去年,被我们夺了第二名的位置,定然是怀恨在心呢。”


    此次山大王争霸赛肯定不是无缘无故就安排在虫患猖獗的滁州的,


    能否顺利到达,肯定也是比赛的一环,


    在这个节骨眼上,城中医术高超、又自立门户行医的医娘肯定被抢夺一空,


    倘若寨子没有养着,又找不到医娘的话,或许连走不走的到滁州都未可知,


    如此想来,似乎晴天的失踪就好像突然合理起来了。


    微安蹙眉,问元灵:“可有用鸽哨找过?”


    元灵点点头,


    “找了,但依旧没发现,只知道她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城中的……序鹤院。”


    序鹤院,是白家的铺子,是长公子手头的资产,平日里,这与其他的一起,都是寨中的一个禁忌词,因此,元灵提起来也有些怯怯的。


    元灵:“少主若是得空可否前去调查一番?寻晴天回来?”


    元灵也知道她这个要求有些冒昧,但没办法,不见的不是别人,而是晴天,


    这必须是少主去她才能安心,


    可问题是少主似乎并不是很情愿。


    微安没说话,表情无悲无喜,看起来像是盯着面前的山水架入了定。


    婉阳见状,赶紧打起了圆场,


    “晴天那么大人了还能跑丢不成,要不还是我去吧,我正巧要……”


    “闭城了,你能进得去?”


    微安打断婉阳的话,她平静地从太师椅上起来,走到屏风后面,开始换衣服。


    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元灵才稍稍放下了心。


    婉阳:“对哦,这个时间守门的娘子们早已闭了城,既然不能放人,那少主你还换衣服做什么?”


    微安:“那当然是有法子进城。”


    微安说罢,理着袖口自屏风后走出,她竟是换了件紧身的夜行衣,


    轻薄柔软的绸缎将女人的腰身完全包裹,即便是最普通的黑色,也难以其掩盖这一副好身材。


    婉阳一直都知道自家少主勤于锻炼,但如此近距离地看,还是被惊艳了,


    尤其是那两条既修长又强健的长腿,踹起人来一定很疼。


    “少主有何法子?”


    微安没说话,只是掏出一块鎏金腰牌,婉阳和元灵一眼就认出了上头只有文国帝卿才能用的丹鹤祥云纹。


    婉阳惊呼,


    “这、这、这……这是三王女的身份腰牌!”


    有了这腰牌,别说是进扬州城了,就算是进上京,进帝宫都绰绰有余。


    *


    序鹤别院最大、最奢华的院子里的烛火已燃了一晚上,可还是没能迎来它的另一个主人,


    距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男人还是不急不躁,随意地拨弄着手中的琵琶弦,


    他躺在贵妃榻上,身着一身西域舞郎衣裳,


    一双修长的腿就搭在榻边,悬空半截,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晃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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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珑似玉笋初生,


    其上松松套着一串细金珠链,泠泠作响,摇曳生香,


    尽管这一幕被厚厚的帐帘以及博山炉生出的袅袅青烟遮了大半,但这磨人的香气和催人的铃铛轻响,就足以勾魂摄魄,


    每一次添火对于古管事都是一次巨大的考验,尽管她每回都强忍着不抬头,可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隔着帘缝,偷瞄了一眼,


    管事的本以为她只要动作小小就不会被发现,可现实是,对方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敏锐,


    就在他仔细盯着那双玉足,还想一探究竟时,一道阴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乔管事——”


    “愿赌服输,喏,这双眼睛你是想自己取呢,还是我帮你?”


    一个时辰前,攸宁等的有点无聊了,便随便拉人打赌,


    从隔壁小娘子赏了身下郎君几两银子,到对面院子叫了几次水,再到今晚会不会下雨,


    什么都赌,


    赚得看门的几个小厮娘子盆满钵满的,


    没多久,别院的乔管事听说此事后,也想来赌一把,可这一回,攸宁换赌注了,她不再赌别人,赌那些小事,而是赌上自己,


    他赌乔管事会忍不住看他。


    如今,结局已定,便没什么好说的,


    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被攸宁丢到她眼前,吓得她急忙放下炭篓子,跪地求饶。


    “家主,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家主,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次?”攸宁冷哼一声:“你利用职务之便搜集客人们落下的私密之物,再去勒索她们时为何不说下次?”


    “你威胁一小厮让他同你一齐陷害同僚时害其二人败了名声,令两人皆有落得一个自缢的下场时为何不说下次?”


    “乔心玮,你干的那些丑事,难道还要我一桩桩一件件地数给你看吗?”


    足足一摞纸张被从帐帘后丢出来,散在乔心玮面前,上头都是这几个月商行调查所得,


    乔管事没想到她的这些事,远在清凉河的贺恒之竟然都知道,


    也难怪能以男子之身当上家主,是比其他的那些要强点,不过也没什么用,


    乔心玮决定卸去伪装,


    她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炭篓子,转身关上了房门,拴上,


    大约是三年前的一次管事集会吧,她第一次见到了贺恒之,那时,他不良于行,只能瘫坐在轮椅中,却也难掩其姿色,


    现在腿治好了,腿环脚链叮当轻咛,更是勾魂,说是一句尤物都不为过。


    她听说,贺恒之在还是白家小少爷时,曾被白家了老太太指给了一个管事,后来那管事胆小被小少爷喜欢砍人手脚的阴暗癖好给吓跑了,


    可只要是能当上家主的妻主,下半生就无忧了,那里还需要手脚?


    呵,这泼天的富贵,送到嘴边都不要,乔心玮觉得那人实在是蠢到家了,


    既然有人不要,那么正巧,她想要,美人与钱,她通通笑纳。


    想罢,乔心玮拾起地上的匕首用绢帕裹了揣在怀里,然后她挑开厚厚的帐帘,


    入目便是一片雪白,


    旖旎香气直朝她扑来,


    令三魂七魄顿时丢了一半。


    “乔心玮,你好大的胆子,确定要在这以下犯上吗?”


    榻上美人蹙着眉,更是令乔心玮心痒的很。


    以下犯上?


    对,她就是要以下犯上。


    乔心玮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踱步过去,


    可还不等她靠得足够近,手就不受控一样地冲过去,死死掐住了男人的脖子,


    等等!不对,


    她是想要一辈子荣华,不是想吃一辈子牢饭的啊!


    就在乔心玮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传来了男人的耳语,


    “乔管事,难道你起歹心前都不调查下吗?堂堂白家家主岂能是你想欺辱便欺辱的?”


    随着手上的劲儿越来越大,被她死死掐住的男人脸也涨得越来越红,


    她的心也越来越慌,


    怎么会这样?


    这不对啊,明明房间里的摆设都是她悉心挑选过的,应当不会有差错啊,


    唯一的变数在哪里?


    等等,好像是她拎进来的炭篓子!她本来准备的不是这种炭,是昨日家主说不好闻,特意要求换的。


    “不错,乔……管事这么快想到……是炭火的问题了?但好可惜,你、猜错了,独一味炭火,没……没有用,一定是这我身下被子的熏香与炭火加在一起才,行。”


    原本两人之间就相隔了厚厚的帐帘,换而言之,倘若不是乔心玮一早就起了歹心,便不会有这一遭。


    “对,对了,算算时间……她就快来了,所以你、你要再,用些力道来……来掐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