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玚的眸子堪比天边星辰，亮晶晶的，一眨不眨盯着苌茗：“自是来看看你。”


    顺带商量一下婚期，剩下半句话，倪玚憋在心里没说，悄悄冲苌茗全家使了个眼色。


    封眉会意，轻拍苌茗手背，又亲切招呼掖尘：“出去半月有余，清减了不少，我提前备了一大桌菜，为你们接风洗尘。”


    掖尘往前一步，别在腰间的流光瓶晃动起来，掖尘知道，影妖激动了。


    “借此时机，可否问询一桩往事？”掖尘作揖，恭敬询问师岫。


    作为几百年来唯一肯收苌茗为徒的师傅，师岫自是礼遇有加。


    “上仙但说无妨。”


    “我与苌茗初出南极，便受到袭击，对方一路尾随，称苌茗幼时，曾伤及一只蚌，那是他的亲子。”


    闻言，师岫尚算镇定，封眉满目戚色，其余人神色各异。


    掖尘猜到，此事必有蹊跷：“我记得，南极宫殿檐角的挂着陨铁铃铛，铃舌是枚凝固的冰魄，可与此事有关？”


    “请上仙移步，咱们至大殿。”师岫很快做出决定。


    大殿之上，桌椅摆放整齐，美味佳肴陈列，果是一副万事俱备的模样。只掖尘开口后，原本温馨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师岫坐在客堂中央，叹了口气，幽幽道：“那还是苌茗很小的时候，南极连着几次天崩地裂，我们开始怀疑她，那是待她最松懈的时候。我们也委实没想到，打开一个壳子会发生那样的悲剧。后来，我们也企图寻找过他的家人，可惜无果，只得先将他的魂魄安置在铃铛中，用冰凌稳固。大殿是南极命脉所在，可将养些仙气，凝聚三魂七魄。”


    掖尘全然信任：“我就知晓，定有缘由，容我打开流光瓶，将冰魄物归原主。”


    掖尘默念口诀，流光瓶自袖口飘浮至大殿半空，随着瓶盖打开，透明的身影逐渐清晰，一身漆黑的影妖出现在大殿上，环顾众人。


    影妖显然已听到师岫的说辞，比之前平静许多，转向掖尘：“多谢上仙言出必行，替我查明真相。”


    “影妖，你亲子确为南极小公主苌茗所害，我是她的师傅，你想要什么补偿，我定负责到底。”掖尘已决定揽下罪责。


    苌茗急急开口：“不，师傅，是徒儿年幼无知犯了错，当时你还不认识我，和你无关。”


    “是啊，上仙，您已如此照顾我儿，岂能将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苌茗是我女儿，犯了错当由老朽来承担！”师岫也急切开口。


    封眉、三位公子见状，纷纷要求承担罪责。


    影妖大喝一声：“够了，当初我闭关修炼，也未顾及我儿，亦有责任。我苦等几百年，不是为了看你们一家子亲情温暖的。上仙，如今我不求惩罚任何人，只求能和我儿一道入轮回，再当父子。”


    “这……改日我刚巧要去一趟冥界，可带着你们一同前往问询，但冥界非我管辖范围，天地自有其规则，我不敢给予你肯定答复。”掖尘言行一向稳妥，无法打包票的事，皆会提前说明。


    影妖倒也爽快：“多谢，如此，便不打搅你们家人叙旧了。”


    影妖乖乖回到流光瓶中，大殿一时安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直沉默的倪玚呵呵傻笑，企图缓和气氛。


    “既都准备了，咱先坐下吃饭吧。”


    众人似缓过神来，依次坐定，仆从们踏入殿内，呈上热菜，丝竹管弦之声也逐渐掩盖方才的悲伤。


    席间，倪玚多次欲言又止，终未能开口，饭后，掖尘兀自回到之间住过的小苑。


    子时，来的依旧是常缨，带着存放冰魄的铃铛。


    掖尘抚摸着被冰凌覆盖的铃铛，将其别在腰间，紧挨着流光瓶，好似父子团聚。


    常缨倒了两杯茶，举起一杯：“这一路，想来上仙多有费心，在下以茶代酒，敬上仙一杯。”


    掖尘举起杯子相碰，一饮而尽，南极冰山雪水，入口回甘，凉意沁人。


    “其实苌茗并非是个坏孩子，只是你们身居南极，不似我外出多年，见过形形色色之人，加之她天生有恙，你们不知如何教她。”


    常缨摇头：“哎，也没人敢教她。南极天崩地裂的恶果，谁敢承担？此番回来，她戾气锐减，人也沉稳不少，我们着实意外。”


    “倪玚三太子有求娶之意？”掖尘主动问及。


    常缨诧异：“什么都瞒不过上仙，我们不好意思直截了当回绝，却又怕徒增东海烦恼，惹得三界不得安生，好生为难。如今见苌茗大有改变，或许……”


    “嘘——”掖尘听闻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慌忙阻止常缨继续说。


    可为时已晚，掖尘的房门被大力推开，门外的苌茗脸色阴沉，眼眸恢复以往的冰冷。


    “苌茗，你怎么来了？”常缨几乎跳起来，紧张地盯着苌茗脸色。


    苌茗却一眨不眨看着掖尘：“师傅可是嫌我碍眼、麻烦了？”


    “为师从未这般想过……”掖尘话尚未说完，脚下的地面开始摇晃。


    常缨大喝一声：“苌茗，冷静！”


    掖尘闪身来到苌茗眼前，一把抱住苌茗，轻抚苌茗后背：“苌茗，冷静点，一切有为师呢，没人可以勉强你做任何不愿意的事。”


    地面顷刻恢复平静，常缨悬着的心放下。只是，看到苌茗眼神烨烨的时候，心下隐约生出担忧。苌茗对掖尘的心思，昭然若揭，不会一直为了他不嫁人吧？


    苌茗眼巴巴望着掖尘：“师傅，我不想嫁人。”


    “好，但是，东海三太子倪玚出身、人品皆贵重，又看得出待你真心，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你嫁了人，也是可以继续修行的。”掖尘耐心劝说。


    “师傅，你就这么急着将徒儿嫁出去吗？你真的希望看着我出嫁？”苌茗双眼已噙着泪水，万分委屈。


    掖尘见状，只得更耐心些：“这是你的婚姻大事，自是由你做主，没人能勉强你。”


    “那我不嫁。”苌茗语气坚决。


    掖尘和常缨面面相觑，知道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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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动苌茗了。


    常缨起身：“夜深了，你们远道而来，早点休息。妹妹，你也回自己房间吧。”


    苌茗只得将想讲予掖尘的话暂且搁下，和常缨一并离开。


    路上，常缨毫不避讳，问及苌茗心事。


    “妹妹，大哥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可是，我看得出，掖尘上仙只当你是妹妹。你可以不嫁予倪玚，大哥明日便和他明说，以东海和南极的交情，也不至于交恶，但是，大哥希望你尽早断了糊涂心思，莫要酿成大错。”


    “大错？大哥，我跟了师傅后，潜心背诵经文、修习仙术、专攻玄术，再不伤及无辜，难道不好吗？”


    “好是好，可即便你不嫁人，保不齐上仙日后要娶妻，你……”常缨到底是大男人，很多话不便直言，如鲠在喉，“罢了，这番话，由明日母亲与你说道吧。”


    苌茗态度坚决：“不管谁与我说，都是一样。如今我只愿，师傅不娶妻，我不嫁父，永远常伴彼此。”


    “苌茗！”常缨气结，望着苌茗飞快跑远。


    翌日，倪玚被喊至会客厅，除了掖尘，所有人皆在场。望着尴尬气氛，倪玚当即知晓了结果。


    师岫不好意思看着倪玚：“三太子啊，劳烦你奔赴千里，携聘礼而来。只小女年幼，不舍离家，还望您谅解。改日，我必登门拜谒，向你东海赔个不是。”


    倪玚却释然一笑：“是小侄唐突了，分明和苌茗仅几面之缘，便想厮守一生，的确荒唐。仙翁不必自谦，更没有赔罪一说。”


    “哎，世侄莫要妄自菲薄，以世侄的条件，分分钟能挑选到远胜小女的夫人，是我家苌茗没有福气。”


    倪玚摇头，眸光转向苌茗：“我打小见父王和母后恩爱，知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苌茗哪里都好，是我配不上她，今后，我会加倍努力的。说起来，我出生后久居海底，缺乏历练，等上仙和公主启程，便一起吧。”


    “啊？”苌茗的不乐意写在脸上，“我和上仙是师徒，你跟着去，算什么？”


    “苌茗，休得无礼！”封眉气得不行，喝止苌茗。


    苌茗跺脚，不再说话，却撇过头去，不看倪玚。


    倪玚也不恼：“我开个玩笑，之前听上仙说，要去冥界，刚好回东海顺路，我想去见识一番。公主方向，到了东海，我定乖乖回家，再不打扰。”


    倪玚灵机一动，施行迂回战术，只求在最短时间内取得苌茗好感。


    “那好吧，希望三太子说话算话。”苌茗这才勉强答应。


    “如此甚好，多一个人，路上也多一份照应。据说那冥界幽暗可怖，苌茗一个女孩子，有三太子在，我亦可放心些。”封眉又说了些体己话，缓和气氛。


    常缨、常络、常纭面面相觑，皆忧心忡忡。苌茗行事一向古怪，名声又不好，错过了这次姻亲，不知今后焉能有好姻缘。虽说他们愿意宠着苌茗一辈子，让她永远当南极的小公主，但是，兄妹之情和夫妻之情不同，他们还是希望苌茗能获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