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张口想说些什么，思绪却始终一片混乱。


    她浑身发凉，双手无意识地揪紧自己沾满血迹和污渍的绒裙，神色有些仓惶。


    崔斯坦压根没给她思考的机会。


    他不顾她满面的血污，扣着莉莉丝后脑勺发疯似的重重吻了下来。


    气息交-缠间带着淡淡的血腥味，这个吻灼热又疯狂，也带着几分抵死缠-绵的意味。崔斯坦从未如此急躁，他的吞咽和舔-舐异常粗鲁，毫无任何章法可言，似乎只是单纯想确认她的存在。


    他紧搂着莉莉丝，像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中。


    这个拥抱让她感到轻微的窒息、疼痛，同时也让莉莉丝恍惚而真实地意识到——这场噩梦，这场十年前就该经历的噩梦是真的结束了。


    她几乎要遏制不住眼眶中的酸楚热意。


    崔斯坦的气息、怀抱是如此令人心安。她想闭眼，她觉得……自己可以长眠于此，不被打扰。


    起初，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哽咽，随着崔斯坦的安抚，莉莉丝彻底失控，哭声汹涌而急促，上气不接下气，话语间有些语无伦次。


    “我害怕……”莉莉丝用力环着崔斯坦，不许他松开分毫，“维恩被我杀了，他们都被我杀了……”


    除了如释重负后的茫然和轻快外，她有些失望于自己的……情绪，她曾数次设想过直面维恩的场景，却没有任何一次能比现实惨烈。


    很快，莉莉丝便调理好了自己。


    无论多么害怕，她始终做出了最勇敢的反抗——既然如此，她的眼泪、恐惧就绝不是软弱的象征。


    何时何地，她都拥有直面一切的勇气。


    “是我来晚了。”崔斯坦笑了起来，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的泪。他安抚着莉莉丝，直到她的情绪彻底稳定下来。


    “杀了他们没关系的，跟在维恩手下的兽人……没有哪个是无辜的，你做的很棒。”


    终于，莉莉丝停止了啜泣。


    她的双腿发软，大脑依旧一片空白。那种发狂时毫无缘由的嗜血欲让她感到……陌生、惶恐。莉莉丝双手紧紧拽着崔斯坦的外套，不肯离开他一步。


    随着维恩进来的几个兽人都死了，只剩一个被反噬重伤的薇娅。


    达西立刻让人带着赫克托进来，他神色平静，似是早已料到如此结果，在看见维恩的死相后，只是低低叹了口气。


    崔斯坦的魔力早已恢复，伸手轻松地将薇娅周身的保护屏障打破。他极少明确地表达自己的喜好或是憎恶，此刻却径直隔空掐住了她的脖颈。


    “不要！”


    莉莉丝和赫克托同时出声。


    赫克托开口道：“薇娅只是照我的命令行事……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崔斯坦不予理睬，直到莉莉丝再度开口求情。


    无论薇娅是因为自己的话语……亦或只是因为看轻了她——若不是薇娅，她或许撑不到崔斯坦来，光是捕魔网的疼痛就能让她彻底昏死过去。


    薇娅滑坐在地，捂着脖颈大口呼吸着，发出嘶哑的嗬嗬声。


    崔斯坦面无表情地看向赫克托：“你来承担？你——”


    一片脏污血渍之中，一具半死不活的“尸体”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呆滞茫然地紧盯着莉莉丝。


    “小心！”


    赫克托厉声呼喊了起来，他的声音骤然响起，语气是罕见的焦急。


    霎那间，一道踉跄残影伴随着古怪的声响径直划过这个昏暗的岩洞，“尸体”的喉咙中溢出含混不清的低吼，竟是那个伪装成达西的兽人。


    “去死……去死……”


    作为维恩一手培养出来的兽人暗探，他可谓是忠心耿耿。


    兽人脖颈上的皮毛还凝固着大片暗色鲜血，先前由于失血而陷入短暂昏迷，此刻一双黄色竖瞳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尖细锐利。


    他好似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和虚弱，露出利齿径直扑向了莉莉丝。


    电光火石间，崔斯坦侧过身将莉莉丝牢牢护在怀里，用手臂挡下来自濒死兽人的全力一击的同时，甩出一个无声咒将他击退。


    兽人被重重弹出摔在石壁上，彻底没了声息。


    崔斯坦的反应极快，小臂处却依旧不可避免地渗晕出一大块血渍。


    “崔斯坦，你流血了……”


    莉莉丝的声音止不住地发抖，她想去拽崔斯坦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了手腕。崔斯坦慢慢和她十指相扣，竟是微微笑了起来：“你在担心我。”


    莉莉丝简直不可置信。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为自己担心他而高兴……


    她瞪大双眼，抬头和崔斯坦对视，在他漆黑深邃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惊怒交加的脸。


    “让我看看。”赫克托皱着眉查看完兽人尸体后，瞬间变了脸色，“需要尽快处理——这是狼和巨蛇，蜥蜴的混种兽人，唾液利齿都含剧毒，若不及时处理恐怕会有性命危险。”


    “先回营地吧。”


    -


    泽维尔醒来时只觉通身舒畅。


    草药茶果然助眠，自从上次和埃斯梅不欢而散后，他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深沉美好的一觉了。


    瞬间的酣畅后，泽维尔猛然想起晕倒前的画面，一时间冷汗狂流，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糟了！完了彻底完了——”


    他大喊一声，随即迅速爬了起来，向外走去。


    他的身后却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去哪？”


    泽维尔僵硬转身，他的好友正靠坐在营地的主位坐席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崔斯坦的衬衫虚虚披在身上，露出一侧线条流畅的手臂和大半个胸膛。一个穿得像朵变异毒蘑菇的小女孩顶着只粉毛松鼠，正在替他处理泛着手臂的淤黑伤口。


    他的身侧还紧黏着一个浑身血污的美人。


    莉莉丝身上披着件宽大的黑色军装大衣，巴掌大的面孔挂着未干的泪痕，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饱含忧愁，正紧紧跟随着奥莉安娜处理伤口的动作所移动。


    泽维尔被崔斯坦盯得心里直发毛，明白自己在关键时刻掉了个大链子。他心虚歉疚至极，急忙上前询问情况。


    在得知维恩被莉莉丝亲手杀死后，他简直难掩诧异。


    实在是太勇敢了些，若是埃斯梅那个胆小鬼，一定早就吓哭了。


    但是，自己怎么又想到埃斯梅了？


    早在崔斯坦回到营地时，达西就画下传送阵，将忙着研制新魔药的奥莉安娜接了过来。而她也只能暂时做个简单的抑制处理，以防止情况变得更糟。


    伤口恶化速度很快，暗色血液和组织液缓缓渗出，让人光看一眼就心惊肉跳。


    奥莉安娜用一把随身银质小刀划开伤口，重复着清洗挤压放血的动作，并撒上一些秘制魔药，试图暂缓伤口血液的流动。


    泽维尔小心翼翼凑上前，询问道：“这血怎么放了这么久还是黑的？”


    这话听着像是在怀疑奥莉安娜的专业能力。


    而事实也是如此——兽人对野生毒蘑菇有种天然的恐惧，泽维尔光是看见她的穿搭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压根不信她能治疗伤口。


    奥莉安娜有些不耐烦，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她语气刻薄：“……毒素没清干净，当然是黑的了。”


    “兽人都像你这么笨吗？”她抽空饱含轻蔑地看了泽维尔一眼，“我想抽点你的血研究一下了。”


    泽维尔被她的话语和神色所刺痛，嘴唇不自觉地抖了抖——果然是朵邪恶变异毒蘑菇。


    “好了。”过了不知道多久，奥莉安娜收起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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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小刀和魔药，抹了把额间细汗，神情严肃地指挥着达西帮她画传送阵，“差不多了，我要回去配药。”


    “哎，达西，把那几具尸体也运过来……别管了，我有用，嗯……直接送到我的实验室去。”


    随后，她转向莉莉丝，语气轻柔：“莉莉丝小姐，药我很快很快就能配好，你不要担心啦，崔斯坦大人肯定死不了……你知道的，毕竟像我这样的天才魔药师……”


    达西轻咳了一声。


    奥莉安娜立刻闭嘴，转而道：“对了——崔斯坦大人在此之前不要用魔法，也最好不要移动，等我配好了药便立刻通知达西。”


    “莉莉丝小姐，你今天也特别好看……”


    崔斯坦见她老毛病又犯了，意简言骇道：“走。”


    “好嘞。”


    奥莉安娜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莉莉丝，冲她甜美一笑，带着小恩从达西的传送阵飞快离开。


    哪怕经过简单的处理和控制，崔斯坦手臂的伤口依旧狰狞可怖。


    莉莉丝小脸煞白，强迫着自己保持镇定。除了偶尔看看崔斯坦的脸色是否如常外，她的双眼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崔斯坦的伤口。


    崔斯坦隐约有种错觉——只要他稍微皱一下眉，莉莉丝便能立马号啕大哭起来求他不要死。


    这种“错觉”让他感到了一种近乎灭顶的愉悦。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莉莉丝，想法卑劣又疯狂——如果他死了，莉莉丝是否会永远记住他。


    莉莉丝垂着眼，声音有些发抖：“痛不痛啊，崔斯坦……”


    “不痛。”


    “骗子，怎么可能不痛……”莉莉丝小声说着，慢吞吞地凑到伤口旁轻轻吹气。


    来自她的，泛着一点凉意的气息如同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拂过崔斯坦，他悄无声息地摩-挲了一下莉莉丝的手心。


    两人猝不及防地对视。


    莉莉丝心中百感交集——既感动于崔斯坦的所作所为，又还记恨着他前些日子的自以为是和沉默。


    种种情愫之下，她瞪了崔斯坦一眼，脸慢慢红了起来。


    这一眼毫无威慑力，甚至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崔斯坦有些喉咙发紧。


    旁人看他只是神情淡淡，而达西作为心腹，却明白自家大人已经心神荡弛到不行——只怕他们几个都是多余的。


    通讯阵响起，是奥莉安娜。


    达西若无其事的上前，开口道：“莉莉丝小姐，崔斯坦大人，奥莉安娜传讯说准备得差不多了，可以启程了。”


    崔斯坦收回目光，扯了扯敞开的衬衫，无声地征求起莉莉丝的意见。


    直到莉莉丝点头，他才站起身。


    而赫克托对着崔斯坦的背影，有些欲言又止。


    达西露出八颗牙齿，顶着一个完美微笑，善解人意道：“赫克托大人，雷诺之事您耐心等待中心协会法庭公审传唤即可。在此之前，他只管安心养伤。”


    此刻的兽人聚集地被猎魔人军队重兵把控着，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


    说完，达西行了个礼后便也离开了。


    泽维尔叹息一声，神色复杂至极：“叔父，维恩已死，此事也算了结。但是雷诺——”


    他有些心烦意乱，不敢再直面赫克托的神色，也走出了营地木屋。


    屋内只剩下赫克托和薇娅。


    “薇娅。”赫克托转向薇娅，平静阐述，“没有外界刺激血族不会轻易发狂，更何况是一个纯得不能再纯的纯血。”


    “我的女儿还活着……她一定和沃辛顿一样美丽。”


    薇娅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答非所问着。她语调轻柔，配上嘶哑的嗓音，有着说不出的诡异温情。


    赫克托摇摇头，无奈地轻叹一口气：“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