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从约尔森猎场回到寓所，莉莉丝才想起那名兽人所带来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愣了一瞬后，她急忙拉着崔斯坦的手询问道：“之前在你办公室的那个狐狸兽人……”


    “怎么？”崔斯坦直勾勾盯着她，“你很好奇？”


    这人又开始了。


    莉莉丝一滞，迅速道：“我就问问，今天正好在狩猎场看见他了。”


    身侧的人表情平静，开口道：“约尔森家的人。”


    莉莉丝只觉两眼一黑。


    此人似乎并非玛琳达能随意甩掉的类型。


    -


    主城区郊外的一处廉价寓所。


    贝拉小心翼翼地透过窗帘间的缝隙向外看，在发现一切如常后，迅速将窗帘合紧，不透一丝日光。


    自从伊丽莎白伊斯顿突然消失在大众视野后，她便一直处于这种近乎病态的疑心，焦虑之中。


    尽管那日在约尔森猎场所发生的事，并未大范围流传，但贝拉却很难说服自己此事和她无关。


    她只是不痛不痒地挑拨了几句，并洒了些……幻影草的汁液。


    尽管这种草具有刺激，放大欲-望的作用，但贝拉没想到的是伊丽莎白竟然真的蠢到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她痛苦地闭了闭眼。


    维恩倒台之后自身难保，不知所踪，她没有经济来源，也不想再回到克特恩庄园，看同族的脸色过日子。


    她只能赌——如果自己能够按维恩所交代的那般，将崔斯坦和莉莉丝分开，使得维恩有机会实施转生咒。或许，她就能再次回到从前的生活。


    “叮叮——”


    门口的铜铃清脆，冰冷地震颤着。


    刹那间，贝拉仿佛再次回到那个被带至中心协会地下监狱的夜晚，她的心脏失控地狂跳了起来。


    她屏息，缓慢地靠近大门。


    门外之人轻笑了一下，嗓音甜美轻柔：“贝拉，我知道你在。”


    是莉莉丝。


    她似是知道贝拉心中所想，补充道：“开门吧，就我一个人，我需要和你谈谈。”


    莉莉丝走进这座石木建筑，滞闷的冷空气透着些劣质烟草的辛辣，走廊上的木质方桌上摆着一盏油脂蜡灯，桌底是一张塞满羊毛碎屑的垫子，沾着缕缕凌乱的动物毛发。


    她径直摇响了贝拉门口的铃。


    屋内昏暗，壁炉也灭着，冰冷粘稠到像有一条无形的湿毯子。


    “你现在就住这儿？”莉莉丝皱眉，径直哗啦一下拉开窗帘，不等贝拉回答，她便继续自顾自地开口道：“伊丽莎白伊斯顿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顾不上难堪，贝拉咬牙道：“我根本不认识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一向极为爱惜自己的名声，而她的发难过于突然，过于……不同寻常。


    在调查了她最近的行踪后，莉莉丝通过一个在剧场工作的小精灵，拿到了贝拉进入伊丽莎白所在包厢的留影石画面。


    莉莉丝冷漠地提醒：“上周日，奥利维剧场的音乐会。”


    贝拉破罐子破摔，愤恨道：“既然你都知道了，莉莉丝沃辛顿，你究竟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想再让人把我关进地下监狱？我告诉你，之前做的我已经——”


    “是，你已经付出代价了。”莉莉丝打断了她的话，微微一笑。


    “你究竟想怎样？”


    “我是来给你机会的——你可以继续这样的生活，也可以回到正轨……仅靠你自己。当然，如果你再做些蠢事，我不敢保证会做出些什么。”


    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作为交换，莉莉丝放下一整袋银币，离开了这里。


    贝拉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日光透过窗帘，斑驳老旧的地板划出一道明显的分割线，她站立在一侧的阴影中，不知心中所想。


    从贝拉的寓所离开后，莉莉丝径直前往暮光森林的传送点，来到了永昼商会。


    永昼商会最近拒绝接待客户。


    因为伊莱又陷入了间接性的发疯，只不过这次是在大厅——对着那个女人的画像喝得烂醉如泥。


    莉莉丝面色如常：“他又喝多了？”


    劳埃德放下一堆卷宗，麻木地点了点头。


    她挑选了一个镶着白金玫瑰花的白瓷杯，熟练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淡茶，随后将从贝拉处得到的一小枚来自维恩的银币递给了矮人。


    劳埃德接过，眯着一只眼观察了一会儿，啧啧了两声：“邪恶，腐烂，死亡的味道，你从哪来的？”


    “你别管了。”莉莉丝含糊其辞，“你能帮我联系个厉害的炼金术士吗？我想用这个银币作为媒介，铸造一件与这……邪恶气息相克的器物，随便什么功能。”


    矮人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将银币用一块方形黑色绒布包了起来，随后向莉莉丝倒起了苦水。


    “他都这样快一周了——”


    “这生意还做不做了？他不急我可是急坏了！客户都等着呢——”


    不知过了多久，伊莱终于在劳埃德喋喋不休的话语中清醒了。


    他有气无力从沙发上爬起，冲莉莉丝扯出一抹笑：“莉莉丝，你来了。”


    莉莉丝刚整理完一部分卷宗，她一边帮着劳埃德收拾到处散落的空酒瓶，一边没好气地开口道：“干嘛把自己搞成这样？”


    伊莱沉默，呆滞地望着墙面笑意温和，不怒自威的银发女子。


    骤然间，莉莉丝想起传闻中他创造黑海秘境的初衷——失踪的爱人，等待的他。


    犹豫一瞬后，她开口道：“还没有消息吗？”


    有啊，永昼商会遍迹大陆，怎么会没有消息。伊莱看了她一眼，麻木开口：“她不是失踪，是不要我了。”


    “……”


    莉莉丝拿着空酒瓶的手一僵，一旁的劳埃德则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她艰难道：“怎么会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如果真是误会就好了。”伊莱有些出神，似乎想起什么愉快的往事，精致苍白的面孔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又很快消失不见。


    合着就是人家不爱了，而伊莱这么多年还接受不了被甩了的事实。莉莉丝怜悯地望着他，神色复杂至极，不知到底该同情他还是同情那位精灵族女子。


    “哈哈……”她试图转移话题，“那天崔斯坦他——”


    几乎是瞬间，伊莱便从颓然中清醒了过来。


    清醒且愤怒。


    他猛地坐起身，倚着金红天鹅绒沙发的扶手，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早已光洁如初的侧颈，颤抖着嘴唇愤恨道：“下手真狠，不就抱一下吗，这死小子至于吗——”


    这个话题好像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莉莉丝解释道：“崔斯坦他不是故意的……”


    伊莱咬牙：“赶紧把他甩了！脾气这么差。”


    莉莉丝给他倒了一杯淡茶，试图压住伊莱的火气，小声辩解：“他平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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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上次我失联，他情绪才会不稳定……”


    伊莱几乎不可置信，他恨恨夺过茶杯，控诉道：“你现在心里只有那个死小子了是吧！”


    “算了，这次我不跟他计较——”伊莱重新躺了下来，有气无力地开口：“你有空多来陪我下棋吧，我一个人太孤单了，每天对着个无趣的工作狂……只能借酒消愁啊。”


    劳埃德：“……”


    莉莉丝迅速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草莓，示意他闭嘴，表示自己会常来。


    伊莱许久未进食，在咽下一整颗草莓后，好像终于从悲伤中缓了过来，整个人又重新鲜活了起来，继续道：“不过，我可不是打不过崔斯坦——”


    他微眯着双眼，神色骄傲地仰视着环绕盘旋而上的空间，无数滴状水晶虚虚垂挂在没有尽头的天花板，闪耀无比，整个空间都荡漾着绚丽的光线碎影。


    “我的空间魔法，在艾拉西亚大陆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莉莉丝眨了眨眼，这话虽然不假，但那可是巫银啊。


    伊莱似乎也想到了这点，他呼吸一滞，继续道：“要不是怕你伤心，我早就将他揍哭了……我这可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算了，劳埃德你说——崔斯坦厉害还是我厉害。”


    被点名的矮人正在对着书架整理卷宗，他踩着漂浮云迅速离开，匆匆留下一句：“好像有客人来了……奇怪，怎么还有人能进来……”


    “呵呵，莉莉丝，你说！”


    莉莉丝见他并未真的记恨怪罪崔斯坦，松了一口气，不留余力地夸赞道：“当然你最厉害啦！”


    门口的金睛鸟扑腾了两下，伊莱似是感知到了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挑眉，懒洋洋地勾了勾手，示意莉莉丝凑近。而莉莉丝却毫无察觉，只以为伊莱要和她说什么悄悄话。


    莉莉丝俯身，两人侧影交叠着，看似亲密无间。


    “小莉莉丝，那你更喜欢崔斯坦还是更喜欢我？”


    “这怎么能比？这不一样……你和希拉是我的亲人……如果非要选的话——”莉莉丝小声嘀咕了两句，随即绽放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大声道：“当然是更喜欢你啦。”


    伊莱莫名有些兴奋，眼中流露出奇异的光彩：“哦？”


    “我不信。”他再次坐了起来，双手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盯着莉莉丝：“除非你说几个崔斯坦的缺点——”


    莉莉丝一僵，陷入头脑风暴。


    面前的伊莱伸手轻抚侧颈，动作颇具暗示性，她忍不住回想起崔斯坦拔剑直指伊莱的场景，情不自禁开口道：“他……太粗鲁了。”


    伊莱愈发得意：“还有呢？”


    “还有——”莉莉丝真心实意地小声补充：“控制欲也超强。”


    她又不是傻子。


    自己的丈夫不分青红皂白差点把伊莱一剑捅死，原本自己今天也是特意来陪伊莱，哄他高兴的，又怎么可能会不顺着他？


    永昼商会的会客厅外，崔斯坦驻足于此，眼睁睁看着那红发少年朝莉莉丝勾手，而他的妻子迅速凑了上去，毫无闪躲之意。


    紧接着，他听见那人颇带攀比的提问。


    似是情人般的呢喃和撒娇。


    崔斯坦呼吸一滞，神色阴沉着，手背青筋暴起，指关节不自觉地被捏得泛白。但他并没有忐忑太久——几乎是下一秒，他听见了莉莉丝毫不犹豫的回答。


    “当然是更喜欢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