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暴动来得很突然。


    因为发生时间正值平安夜晚，皇宫贵族在收到巴黎街头的暴动消息时，都还在各种庆典宴会上杯酒通红的谈笑。


    情急之下，还是位于高座之上的“玛丽王后”率先反应过来：


    “来人，通知各个有爵位世袭的贵族们，派人前去镇压。”


    在发布施令时，考虑到此时政局内不同势力间的微妙关系，戴安娜着重提名了不少保皇派或中立的家族，当然其中也包括了本来居于地下暗处的凯瑟等人。


    所以本来今晚趁假日所有人放松警惕要往罗谢棚屋那边赶去的计划就这样泡汤了。


    不过凯瑟也是能分清孰轻孰重的，更何况消息还是艾琳第一时间同步确认传递过来，做不了假。


    于是，占居了地理优势提前整装待发的百合之子们，成为了镇压军响应速度最快的那一个。


    哪怕心里早有准备，但当他们真正踏入巴黎集市中心旺多姆广场的暴动现场时，依旧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Ouvrezlesgreniers!（开仓！开仓！）”


    “Noblesàlaviande!Pauvresauvent!（贵族吃肉，穷人喝风！）”


    ．．．．．．


    与之前钢铁兄弟会怂恿激化下的有组织有纪律式不同，这次的动群体基本是以街头流浪汉或走头无路的最底层百姓为主。


    光脚的不怕穿鞋。


    这些人见到全身穿戴盔甲拿着长矛火枪的骑士步兵们，并没有丝毫畏惧，只是路过时厌恶地瞥一眼，便急急忙忙继续往前冲。


    顺着其赶路方向，镇压队伍的人发现，他们瞄准的基本都是街边的餐厅与店铺。


    暴民们先是用石块砸碎窗户，顾不得手上溅出的血就往里钻，为的就是抢夺卖的各种陈列品。尤其是餐饮类的店铺，无论是小本生意还是高档餐厅，见到什么能往嘴里塞的东西便统统洗劫一空。


    过程中不乏有在的店铺摊主怒斥，用铁棍驱赶，可面对蜂拥而上的人群，根本无济于事。


    喊叫与争夺声乱成一片，许多人跌倒在地，仍死死抱着手里的东西不放。


    场面像瘟疫般蔓延，被抢的在绝望中，很快也加入了抢夺。


    有卫兵试探性地用刀梢或枪托殴打制止，但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任何反抗的攻击意图，反而因其骨肉嶙峋的体格基本虚弱得一碰就倒。


    骑兵卫队：．．．？


    与最初要浴血火战的设想截然不同，面对这样武力上完全碾压的“无力场面”，受命来镇压的百合之子或贵族近卫队们一时之间犯了难。


    “统领，我们现在是要——？”


    类似这样的问题在带队的不同家族武装队中轮番上演。


    只得到平息暴动这一简单命令的贵族们显然也没什么头绪，为了表现得不出错，纷纷看向其他家是怎么做的。


    结果他们都秉持同样的心思，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把目光集中到了以王室最高护卫骑兵团为首的凯瑟身上。


    他沉默片刻，目光在饥民与广场间扫掠，沉声决定道：


    “．．．先警告为主。若有人公然不服、妄图阻挠，则可合理动用武力；必要时当场裁决震慑，以儆效尤。”


    习惯于听从执行掌权人行令的百合之子们行动迅速。


    基本在凯瑟话毕的下一刻，便已分成不同列队前往了巴黎集市街道的各个方向。


    “退后——”


    “停下！你们这是在公然触犯王国律法！”


    骑士们挥着银森森的长剑冷声呵斥着。


    不少人怀里抱着抢来的东西，行动迟缓，很快就被拦截下来。


    其中有一瘦弱的棕发男子执意往前冲，手里紧抱着一袋沉甸甸的小麦，被剑锋擦过手臂，血痕瞬间浸透衣袖。他踉跄失衡，扑倒在地。


    麻袋裂开，金黄的麦粒在石砖上滚散开去，瞬间被周围人扑上去哄抢。


    眼睁睁瞧着自己今晚费劲全部心血得来的口粮就这样没了，他目呲欲裂：“啊！我的吃的！”


    男人红着眼大声喊叫着，手指抓破地面。对此无能为力的他转眼朝一切“罪魁祸首”的骑士们恨恨冲去。


    “你们——”　“扑哧！”


    男人嘴角的鲜血染红了旺多姆广场街道的一隅。


    拔剑的骑士收起染血的武器，冷冷道：“还有谁想挑战王国的威严！”


    是被刺死还是饿死？


    对这些本来就濒临死亡的穷苦人来说没什么两样。


    镇压军出手见血这个举动无非是一个加速，暴民们行动变得更快也更蛮横，场面一度混乱。


    原先对凯瑟的施令有所不满的部分贵族，在亲眼目睹广场血迹与混乱后，也不得不压下心中异议。


    若不以铁血手段制止，事态只会彻底吞没这座城市。


    ＊＊＊


    本以为跟着皮特，艾米莉亚能在家族卫队的掩护下顺利浑水摸鱼出去。


    却不想在出公爵城堡口的拐弯处，被一道此刻她最不想见到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我说你们贝罗伊尔也太不够意思了。去整顿暴民竟然还麻烦一位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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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在火光的余晖下，他的金发显得格外扎眼。


    是克里斯蒂安·拉福雷！


    波利尼亚克家族的人，在同为公爵爵位却因立场生起隔阂的皮特眼里实在难缠。


    他回头担忧地看了眼艾米莉亚。


    后者宽慰笑道：“皮特，没关系，你先去忙。”


    作为继承人要表现出担当，皮特不可能为了一个在别人眼里无关紧要的“第三等级”的人而耽误家族上的事，他只能无奈点头。


    待其他人都走后，留下艾米莉亚和克里斯蒂安两位面对面。


    “我自愿去帮忙的。”她礼貌微笑，率先打破沉默。


    艾米莉亚没有忘记自己在这人面前贪财市侩的人设。


    在不清楚山岳派这男人的目的之前，她面上自然作出夸张八卦的表情反问：“倒是拉福雷先生您怎么今晚也在贝罗伊尔家？难不成和我一样是来抢公爵府依附名额的？”


    听到这话，克里斯蒂安的完美笑容头一次有些破功。


    ．．．他噎了一下，沉默许久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些私事而已。”


    瞧着她眼睛里好奇的光逐渐黯淡，克里斯蒂安顿了顿，在周边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低声道：


    “你是皇家特聘的军火技术师。不属于现有社会任何阶级里。若有金钱等其他需要，欢迎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说着，他走上前，以一种不可拒绝的姿态环绕到艾米莉亚背后，声音压得极轻：


    “沃克小姐，有件事我这几天才想起来一直没找到机会问你。”


    “先前我记得圣母教堂那时候有专门给女士您入场凭证，可是事后守卫们却反应并没有收到。”


    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她鬓角，带着酒意与冷金属的味道。


    “你知道的，虽然混乱过去没多久，但当前王国内部暗暗一直有在查。知道这听起来很离谱。但其中有人怀疑到不在场的沃克小姐您身上。


    虽然消息已被我压下去，但今晚既然见到您本人，出于责任和义务，山岳派还是希望你能私下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


    先礼后兵，克里斯蒂安并不想因没有百分百确切客观的证据就与艾米莉亚撕破脸。


    而且，他垂眸盯着女人那栗色卷发下纤细的脖颈。


    让克里斯蒂安一直拿不定主意的是，尽管他高度怀疑艾米莉亚与那场混乱有干系，可就她一个在法国脚跟才刚刚站稳的弱女子，是绝对做不到的。


    她身后必然有人。只是那人是谁，还需要再度查明。


    也许，明天圣诞节就能得到他想要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