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克卢森林外围。


    天空阴沉沉的压着，唯有西边的天际被傍晚的霞光染红。


    跟随信息接受器所指示的方向，艾米利亚越往森林内围走，她的表情就越沉。


    原因无他，信号追踪点赫然是实验坊那边。


    在设有重重困难路障陷阱的情况下，安娜还能过去．．．．．．那么带路的人除了近日来明显行为举止如堕入爱河般有所偏袒的利欧，她想不到还能有谁。


    “哎......真是傻，被人卖了也不知道。”


    艾米利亚无奈摇了摇头。


    厚厚的积雪层踩下去，一步一步咯吱声不断。


    她小心翼翼地绕开原先设置的陷阱路障。


    偶尔会见到行人或小动物留下的足迹，只不过由于时不时的下雪，非仔细看其实很难识别。


    突然，艾米利亚瞳孔紧缩，在距目的地约两千米处停下。


    “六双……三个人……”


    她沉着脸蹲下仔细观察着。


    最前方那两组脚印一深一浅，一组步幅较大、走得稳健，应是成年男子；另一组较小、脚尖略微外八，看起来像是个女子，行走时不时会稍微靠近前者，显然同行已久。


    而紧跟在后、最深最明显的那一组，应该是前半个小时不久前最新留下的。


    因为知道这条路怎么走的人数有限，前两组艾米利亚稍加思考大致能判断出是谁。


    但这尾随的人．．．．．．


    她凝眸，指尖轻触那组脚印。


    踩实的雪层边缘还带着一点未融的霜痕。


    之前从山岳派兵工场里顺过来的军火尽管大多数被转移了，但仍然还留有少部分在。


    秉持着最坏的打算，艾米利亚脚步加快，步履放得更加轻些。


    雪地将一切声音吞噬，只剩风拂过松林的低语，与偶尔从枝头落下的雪簌声交织。


    远远地，她就看见前方那扇木门半掩着。


    出乎艾米利亚的预料，整个环境极其地安静，没有任何交谈或争执声。


    她打起１２分精神，警惕地侧着身子靠在门外，随即缓缓用脚推开门。


    “吱呀——”


    老旧的木门划出刺耳的一声。


    一览无余的格局里，没有藏人的空间。


    虽然内里有些凌乱，到处是翻找的纸张或倒翻的玻璃瓶，但整体上并无打斗的痕迹。


    原以为有一场恶战的她眉头拧得更紧了。


    脚步挪至门后，然后下一刻艾米莉亚的余光便猛然捕捉到：


    右侧的地面上，有个人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


    她警惕提到最高，几步快步靠近。


    枪口未放下，另一只手却已伸出翻过那人的肩——


    是利欧。


    他的脸颊冻得发白，嘴唇也是没什么血色。脖颈下方红肿一片，显然是被钝器击中。但好在呼吸平稳，胸口微微起伏，没有其他明显外伤。


    艾米莉亚试探性地晃了晃他。


    利欧哼了一声，慢慢睁开眼。


    而当他看清眼前的人时，情绪立刻崩溃了似的，眼圈一红，几乎带着哭腔往她身上扑：


    “安娜——安娜她把香水，还有......所有纸质资料书信全部拿走了！


    您说，是不是我们商业机密全被偷走了？”


    利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过艾米莉亚听到后半句倒是长松了一口气：


    “那些东西拿了就拿了吧，所有香水配方流程都在我脑子里，倒也没什么。”


    “可是......”


    听到这一宽慰的话，他捂着脖颈处的隆起，不知为何心里还是不好受。


    而就在其愣神的功夫，艾米莉亚已经起身走向另一侧上锁的大木柜前捣腾起来。


    “咔哒”一声轻响。


    随着柜门逐渐拉开，傍晚昏暗的光线下，金属的森然冷光倏然一闪。


    十几把改制的线膛燧发枪与备用弹匣整整齐齐排列其间。


    “不错，无一缺失。”


    艾米莉亚清点完数量后，满意颔首。


    回头瞥见仍然呆坐在原地的利欧，她怒其不争地轻叹口气：


    “到底是关心工坊还是自己那点儿女情长，想必你心里清楚。以后别这么傻下去了。”


    但紧接着，艾米莉亚忽然后知后觉发现一个盲点。


    “利欧．．．”她语气微顿，盯着他缓缓开口，“你和安娜当时来这儿的时候，之后．．．．．．难道就没再见到任何其他人？”


    “呃，其他人？”他还沉浸在先前的情绪里，猛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下意识抬头，对上她那双目光如炬的眼睛。


    “......没有。当时就只有我和安娜两个人，难道——”


    话未说完，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脊背一阵发凉。


    “——小心！”


    “嗖！”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发子弹破风而至，从敞开的门口直射而入！


    此时晚霞早已褪尽，实验室尚未点灯，室内昏暗一片。


    哪怕有艾米莉亚及时出声提醒，毫无预警的利欧依然慢了半拍。


    “嘶！”


    子弹擦破他的大腿，热流顺着膝弯蜿蜒而下。


    才站起来的他脸色瞬间发白，一个踉跄又被迫摔倒在地。


    另一边艾米莉亚已经反应过来，眼神一冷。


    她顺手抄起一支手边的燧发枪，黑黢黢的洞口对准了门口的黑影。


    “呵呵．．．．．．别紧张。”门外的人干笑两声，带着浓重的口音，听起来沙哑刺耳。


    借着微光和良好的视力下，艾米莉亚认出了那张面孔。


    是他！


    那个与朱丽上次在街角巷秘密交接的男人。


    虽然当时他捂得严实没看清脸，但那标志性的一只眼睛让艾米利亚印象深刻。


    “啧啧，西奥多那家伙，果然还留有后手。”


    室内太暗，此时独眼男还未发现里面的人也持着枪。


    他守在门口，用着蹩脚的法语对里面的人说：


    “刚才进来的那个女的，你叫艾米利亚·沃克对吧？


    我知道西奥多·杜布还活着。只要你......”


    话音未落，摔在地上的利欧这会儿惊得连腿部流血的疼都忘记了，直接冲着艾米莉亚脱口打断道：


    “他真的还活着？！你见过西奥多先生？！”


    遭了！


    艾米莉亚在心里暗骂一声。


    果然，下一秒便又听得又是几发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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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砰!”


    只不过这次子弹顺着利欧说话的方向，精准扫了过来。


    对此艾米莉亚毫不犹豫地一脚踢翻旁边的一张高脚凳。


    金属撞击地面发出一声尖锐响声，借助短暂的掩护，她侧身探出一小半身位，眼神如鹰般锁定独眼男所在方位。


    “阁下大老远跟踪来这里，不会就只是为了处理掉我这个小人物吧？”


    她冷声道，手指缓缓压下扳机。


    “等一下！”


    独眼男终于察觉到了那支对准自己的燧发枪，神色微变，说出了一句令艾米莉亚困惑的话：


    “沃克小姐，你误会了，其实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本以为这句话能让她握手言和，却不想火光一闪，回应他的是一发子弹。


    “畏畏缩缩，一上来就用枪来打招呼。你觉得我很好骗吗?说什么都信？”


    擦着门框狠狠打在他侧后方的石柱上，碎屑纷飞。


    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他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得对方枪口再次稳稳上膛的声音。


    “Verrückter（疯子）！”


    男人下意识甩出一句德语，意识到她真是铁了心要把自己杀死时，终于慌了起来：


    “你不能杀我！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最近百合之子他们背对着你都做了些什么吗？”


    “我指的是你的......”他咬咬牙，一字一句道：


    “罗、谢、棚、屋。”


    本来还面无表情一心只想让这个独眼男死的艾米莉亚听到最后这四个字突然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


    她厉声质问同时，直接顺手打开了实验室自备的照明灯。


    不是这个时代常用的煤油灯，而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新设备。


    一时之间，工坊实验室宛若白昼，照得除艾米莉亚外在场其他两人都睁不开眼来。


    “你是怎么知道罗谢棚屋的存在？”


    西奥多、朱丽、安娜．．．．．．


    这个时候，艾米利亚把所有能想到的人名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于是，当独眼男睁眼后，恰好就正对枪口。


    “．．．我来自奥地利，代号独龙，是先前与西奥多先生对接法国钢铁兄弟会这边的联络员。”


    他吞了吞口水。


    忙把手里的枪举了起来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众所周知，玛丽王后是我们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的公主。


    所以别看明面上百合之子和钢铁兄弟会之间总是争锋相对，实则暗地里我们也算是关系不错的盟友。


    因此这消息嘛，自然是从他们口中那里知道的。”


    其实他说到这里艾米莉亚心底已经信了一半。


    不过她面上没怎么表现出来，只是抬了抬枪：“继续。”


    “．．．你要不先把武器收一下？另外．．．．．．”


    独龙侧头望向另一边捂着伤口偷听讲话的利欧，未尽之意明显。


    “你瞧不起谁呢——”


    “嘘！”


    艾米利亚沉声打断，警告性地淡淡瞥了少年一眼，待他完全噤声后，才转头对独眼男人道：


    “没关系，他只是有时候会犯傻而已。自己人，你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