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载权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目光认真地看着她，“絮都，你最近一次为夏穗做深度引导，是什么时候？具体做了什么？”


    絮都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回答，“是三天前，和以前一样，只是常规的梳理和安抚，因为感觉她最近情绪似乎不太稳定，所以引导得比平时稍微深入了一点。”她隐约觉得，事故可能与此有关。


    贺载权的下颌线绷得更紧了。


    姜琉叹了口气，接过话头，语气沉重，“初步判断，事故原因是夏穗体内突然不受控的能量暴走，冲击了实验室的精密能量调节器，引发了连锁泄漏。而她能量暴走的诱因……”


    姜琉停顿了一下，和贺载权交换了一个眼神，才缓缓说道，“经过检测，她精神图景内残留的波动，与你进行深度引导的周期和特征高度吻合，甚至可以说，是受到了你力量的强烈催化。”


    “催化？”絮都如遭雷击，“您是说，我的引导……导致了姐姐的能量暴走？这怎么可能？”


    她的力量一直以来都是安抚和治愈，怎么会变成催化和诱因？


    贺载权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已然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看来，总会长担心的没错。”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字字砸在絮都心上，“你的力量，絮都，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特殊，也更加不可控，它不仅仅能温养提升，在特定条件下，也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突变和暴走。”


    “从现在起，在没有彻底弄清你力量的本质和影响之前，禁止你再对夏穗，以及其他任何哨兵进行深度引导。”贺载权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冰冷而决绝。


    “这是命令，为了保护你。”


    絮都呆立在原地，看着监护室里昏迷的夏穗，又看向眼前神色冰冷的贺载权和面色凝重的姜琉。


    一股冰冷的茫然和恐惧瞬间将她吞没。


    她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监护室的玻璃冰冷，映出絮都苍白失神的脸。


    贺载权的话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冰冷，禁止引导？保护？突如其来的禁令，与其说是保护，更像是一种隔离。


    “我不明白。”絮都看向贺载权，“我的力量一直是为了安抚和治愈，为什么会突然。”


    “没有什么是‘一直’的，絮都。”贺载权打断她，语气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尤其是像你这样的S级，你的力量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量，协会过去对你的认知，可能只是冰山一角，这次事故就是警告。”


    姜琉看着絮都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她没有反驳贺载权。


    作为副会长，她必须优先考虑全局的风险控制，“小絮都，载权的话虽然严厉，但确是眼下最稳妥的处理方式，夏穗我们会尽全力救治，她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只是精神图景受到冲击，需要时间修复。你现在要做的，是冷静下来。”


    冷静？絮都看着玻璃那端昏迷的夏穗，额角的焦痕触目惊心，强烈的自责和荒谬感攫住了她。


    她忽然想起温伦天的话，“你的力量很特别……能改变很多既定的事情。”


    难道他早就窥见了这种可能性？Hunter公司对于力量的探索远比协会激进和不择手段，会不会Hunter那边已经出现和夏穗一样情况的哨兵？只是她还不知道。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絮都低声说，她需要空间整理混乱的思绪。


    贺载权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千珏在外面，让他送你回去，最近尽量不要单独行动。”


    这近乎软禁的安排让絮都心头更沉，但她没有反驳，默默转身离开。


    走廊里，千珏果然安静地等候着，他看到她出来，立刻迎上前，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却没有多问一句。


    “絮都小姐，车已经备好了。”


    回程的路上，车内死寂一片。絮都将头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光影。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面对贺载权的警惕。


    *


    接下来的几天，絮都的生活被无形的高墙禁锢。


    上学、放学都由千珏或协会指派的人全程接送，她甚至能感觉到暗处有不止一道视线在默默跟随。贺载权以“需要全面评估事故影响”为由，暂停了她一切对外引导事务，包括每月去Hunter公司的例行工作。


    霍塬倒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和周围的低气压，但他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将一本厚厚的，关于能量稳定与精神图景修复的学术期刊塞进了她的书包，并用红笔在某些段落做了细致的标注。


    “也许……有用。”他低着头，声音很轻，耳根却红得厉害。


    絮都看着那本专业到晦涩的期刊，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谢谢，我会好好看的。”


    夏穗的情况时好时坏，始终没有完全清醒，协会对她的监测数据列为高度机密，絮都无法探知更多。


    她试图联系温伦天，直觉告诉她，Hunter公司对于这种“力量催化”可能有所研究。但她的通讯请求石沉大海，温伦天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连高文达都联系不上。


    就在絮都几乎要按捺不住，准备冒险动用一些非常规手段时，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那是一个周末的午后，千珏奉命带她去协会总部进行新一轮的“能力评估”。


    所谓的评估，更像是一种温和的审讯和测试，在一间布满精密仪器的纯白房间里，她需要按照指令释放不同强度的精神力，同时回答研究员各种角度刁钻的问题。


    整个过程冗长而令人疲惫，当她终于被允许离开评估室时，感觉精神都有些涣散。


    千珏体贴地递给她一瓶水，“您需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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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吗？贺先生那边会议似乎还没结束。”


    絮都摇摇头，她不想待在总部，“我想去花园透透气。”


    总部大楼底层的室内生态园，是唯一一处能让絮都感到些许放松的地方，她婉拒了千珏的陪同，独自一人走向那片郁郁葱葱的绿意。


    生态园里很安静，只有模拟自然风的轻微嗡鸣和流水声。她走到那株“繁星之种”附近，找了张长椅坐下，仰头望着那漆黑枝干上如星河般璀璨的银白花朵。


    第一次见到它时感受到的那股冰冷恶意，似乎变得淡了些许，是因为她变强了，还是这花本身也发生了变化？


    就在她出神之际，一个略显熟悉，却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在她身后极近的地方响起。


    “哟，小絮都，几天不见，怎么一副被人欺负了的小可怜样？”


    絮都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离散岑！


    要说在HUnter公司她最讨厌谁，非这个人莫属。有着琥珀色眼眸和重度血液痴迷症的男人，此刻正笑嘻嘻地蹲在她身后的长椅靠背上，姿态悠闲得仿佛在自家后院。


    他穿着身看起来价格不菲却有些皱巴巴的休闲装，眼神亮得惊人，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个疯子，絮都瞬间警惕起来，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这里是协会总部核心区域，戒备森严，他是怎么混进来的？


    “哎呀，别那么紧张嘛。”离散岑像只大猫一样轻盈地从椅背上跳下来，落在她身边，毫不客气地坐下，身体微微倾向她，鼻翼翕动，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极其陶醉的表情，“嗯……焦虑，不安，还有一丝……愤怒的甜香？果然，被关起来的小鸟，味道会更特别一点。”


    他的言行举止永远带着一种神经质的癫狂，让人难以捉摸。


    絮都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与他拉开距离，“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离散岑歪着头，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来给你送温暖啊！听说你最近遇到了点小麻烦，被自家协会当成危险品隔离了？真可怜。”


    他的话精准地戳中了絮都的痛处。


    “不关你的事。”这人真烦，她再一次这样想。


    “怎么不关我的事呢？”离散岑凑得更近，声音压低，带着蛊惑的意味，“我们BOSS可是很关心你的。他说了，如果你在协会待得不开心，随时欢迎你来Hunter。我们那里……可没有这么多条条框框，更不会把独一无二的珍宝当成隐患。”


    又是温伦天的招揽，絮都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谢谢好意，但我目前没有这个打算。”


    “别急着拒绝嘛。”离散岑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反应，也不生气，反而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指甲盖大小，如同金属水滴般的银色存储器，随意地抛给絮都。


    絮都下意识地接住，那存储器触手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