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厚底战术靴踩在玻璃渣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废墟之中，死寂沉沉。唯有暴雨一视同仁地冲刷一切脏污。


    不速之客们闯入巴希尔千疮百孔的别墅残骸，翻动大片的水泥块，寻找两个女人的尸体。


    雷光闪烁，照亮他们背后的“00”，荒谬中竟显出几分井然有序。


    最外围的帮派成员随意踢开脚下的一块碎石，发现碎石下遮掩的一抹红。


    他弯腰去看，顺着被雨水稀释到几乎看不见的血迹，碎砖残瓦下藏着一扇敞开的暗门。


    敞开的，为什么是敞开的？


    这个问题在他脑袋里一闪而过，子弹射穿了他的夜视镜，直抵眉心，在雨中爆开一朵血花！


    失去控制的身躯双膝跪地，接着砰一声砸进沉积的污水里。


    领头者急忙退进半片坚强的墙体后，高喊：“都小心点，人还没死！”


    夜视仪将暴雨下的废墟分割为深绿深灰的不同色块。视野内能活动的只有组成袭击小队的帮派成员，复仇者像一滴墨，融进滂沱大雨里。


    雨幕为他们的袭击提供了便利，同样隐藏了复仇者的踪迹。


    击打乐般的雨声盖过了枪响，唯有夜视仪镜头中一个接一个摔倒的身影为证，幽灵正无情地收割他们的性命，而他们根本摸不清楚对方的位置。


    一朵朵血淋淋的礼花在阴冷的雨夜中盛放，狂放地将鲜血与死亡涂抹在废墟的每一个角落。


    最前方的人倒下了。他后面的人也倒下了。左边的人倒下了。右侧方的人跟着倒下了。


    包围圈越来越小，活着的人越来越少。


    恐慌淹没了领头者。他想不明白，明明对方只有两个人而已，她们是怎么做到的，怎么活下来的！


    终于，他听清了枪声，来自他的八点钟方向，本该是厨房的位置。


    领头者立刻呼唤幸存的同伴，“八点钟方向，开枪，通通开枪！”


    杂乱的枪声不断，弹流覆盖了大半个客厅与整个厨房。子弹把水泥打得粉碎，像一把犁耙翻来覆去地搅动废墟，直到连一平米完整的墙都找不出来！


    哪怕躲在那里的是一只幽灵，她也该死了！


    领头人紧张地盯着废墟上的虚空，甚至不敢呼吸。他在害怕，害怕幽灵掀开废墟，直挺挺地站起来。


    他的神经过分紧绷，以至于忽略了身旁的异样。冰凉的枪口戳着他的太阳穴，领头人缓慢地移动视线，窥见一张满是雨水的笑脸，一双不含笑意的大睁的眼睛。


    “叭！”克莱尔模拟枪声。


    她的另一只手掐住领头者的喉咙，感觉到掌下的躯体一颤。


    她一字一顿，“终尾零使，很好，很好。”


    枪管戳进领头者脸颊的肉里，克莱尔低声道：“你有三秒钟解释，和我解释，或者和上帝解释。三——”


    “你上了所有布鲁德海文帮派的黑名单。”领头人快速道，“黑市里你的人头悬赏一千万。”


    “二——”


    “去死吧，贱人！”领头者暴起，他勾住了战术背心外的匕首，挥刀刺向克莱尔的眼睛。


    可克莱尔没有数到“一”，倒计时刚到“二”时她就扣动了扳机。


    子弹贯穿男人的左右太阳穴，鲜血在她的脸上溅出一个扇形，像一把血红的小扇子，很快又被雨水冲掉。


    “真抱歉，我说话不算话。”她冷漠地瞧着男人的尸体，笑了一下。


    剩余的袭击者们反应过来，向她举枪。


    杰西卡一脚踹上其中一人的背心，急速飞出的身体砸中另一个人。两个叠在一起的男人发出痛苦的哀嚎。


    她举起一块半人高的水泥块，瞄准第三个人的脑袋。


    克莱尔喝止住她，“杰西卡，不准杀人！”


    话音刚落，打空的弹匣落地又弹起，新的弹匣挤进卡榫。克莱尔抬枪，砰、砰、砰！


    只剩下她和杰西卡，站在暴雨之下，站在燃烧的废墟里。


    杰西卡抹了把眼睛，踢上客厅安全屋的合金门，挡住炮火的门簌簌落下一片焦黑的灰，“你不是说不准杀人吗？”


    克莱尔疑惑地挑眉，“是你不能杀，又不是我不能杀。我可以合法使用致命武力。”


    “好吧，天才。”杰西卡环顾四周，深深叹息，“接下来怎么办？”


    克莱尔也看着她，片刻后颓废地坐在曾是厨房岛台的东西上，踹开领头者的尸体。


    “我真想抽根烟，可惜我不抽烟，我这儿也没烟。”


    暴雨在凌晨时分雨停，布鲁德海文的天空与海水一样混浊。主任疯虎般的怒吼穿透没人的外勤办公室，“克莱尔·克洛宁，你疯了吗？”


    “十八个人，整整十八个人！这意味着你打空了一个格/洛/克/2/3的弹匣还多三发子弹！”


    卡莉法怒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克莱尔端着热茶，冷静道：“这意味着我的枪法很好，正好一人一颗子弹。”


    卡莉法怒极反笑，无力地扶住额头。她向克莱尔伸手，“把你的配枪给我，它被收缴了。”


    这在克莱尔的意料之中。战绩剽悍的格/洛/克/2/3交到卡莉法手里，领导难看的表情总算好了一点。


    “天亮以后你和琼斯将接受连续不断的约谈，那些调查员比蟑螂更烦人。你，对，别扭头，检察长办公室要启动对你的调查，你最好小心点。”


    克莱尔眉头紧锁，不满道：“我是一个险些被R/P/G炸成一百块的受害者，目前为止，我身上还背着一千万的悬赏。他们打算调查什么？我的死法？”


    “所以我说，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卡莉法扔给她一串钥匙，“八号安全屋，归你了，带着你的超能力朋友避避风头。”


    “感恩我的女王，”克莱尔接住钥匙，“有情况我们随时联系。”


    卡莉法头痛地摆摆手，“在检察长办公室过来前，快走吧。楼下有一辆没有悬挂牌照的雪佛兰，你的夜鹰1911在手套箱里。万一被发现，我就说是你自己把枪偷出来的。”


    “天呐，”克莱尔感叹，“我上辈子一定拯救了布鲁德海文，不然没办法拥有你这么好的领导。”


    “少贫嘴。”卡莉法勉强弯弯唇，更多的是忧虑，“以后我再找你算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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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佛兰绝尘而去，卡莉法站在办公室窗前，能看到副驾驶座的杰西卡不安地和克莱尔交谈。雪佛兰隐入清晨车流稀疏的街道，驶出卡莉法的视线。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特工，一个久经风霜的中年人，她深知克莱尔的麻烦远远没有结束。


    卡莉法甚至没有她表现得那么生气。恐/怖/分/子没有人权，克莱尔必须开枪，不能停止开枪，因为卡莉法不确定她能否活下来。


    活着，是克莱尔的首要任务。卡莉法的任务是扛过检察长办公室的第一轮问责，以及向布鲁德海文警局发难。


    别墅遭遇袭击后的一个小时，竟然没有一个警察到场。BPD的态度令卡莉法不寒而栗。


    有人推开办公室大门，哈伦蹑手蹑脚走到卡莉法背后，轻声道：“她那把夜鹰的记录已经抹掉了，现在那是一把黑枪。”


    “我以前总是为克洛宁的出格行为烦恼，现在更让我烦恼的是她太保守了，她就该在家里藏一个武器库，把那群不长眼的黑/帮/杀/手通通炸死！”


    她长吁一口气，“技术科那边什么情况？”


    “他们还没，哦，”哈伦的手机震动，他点开屏幕，脸色顿时变了，“有人入侵了我们的档案库，调取了克莱尔的档案。”


    卡莉法呼吸一滞，“档案库被入侵，我们的安全屋也不安全了！”


    她脱口而出一句脏话，扑到办公室固定电话前，回拨克莱尔的手机。


    “克莱，接电话！！”


    克莱尔没法接电话。推开安全屋大门的一霎那，低沉的嗡嗡声响起，如同一道不祥的警示。


    光顺着打开的门投进昏暗的屋内，一架加/特/林/机/炮正对大门，长长的弹链堆满地板。


    克莱尔只来得及推动杰西卡的肩膀，杰西卡反手抓住克莱尔的手腕，她两脚一蹬，带着克莱尔高高飞跃入空。


    刹那，开火，枪/炮轰鸣！


    她们简直就是在飞行了。安全屋在脚下变成一个小点，金属狂流席卷她们原本站立的位置。门口十米于顷刻间化作粉碎的尘土！


    如果不是杰西卡跳得足够高，如果不是杰西卡有超能力，现在她们只是两堆看不出人形的肉沫。


    数秒过后，她们开始下坠，而加/特/林的咆哮也戛然而止，枪管空转。


    两人摔在化为齑粉的水泥地上，杰西卡给克莱尔垫了一下，后者怒不可遏，反手拔枪。


    一道庞大的愤怒的影子撞碎安全屋窗户，卡里棍裹挟奔腾的电流，击中杀手的胸口。电光大作，克莱尔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加/特/林后的人撞破房门，如打坏的沙包一般飞进另一个房间。


    满地滚烫的弹壳被踢开，眨眼间，夜翼飞奔到她的身前，像一床厚重的被褥、一张沉闷的捕捉网，死死抱住克莱尔。


    克莱尔没死在加/特/林的一息三千六百转下，她就要因为夜翼的拥抱窒息了。


    “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一滴水渗出面罩，落到她滚烫的肩颈上。夜翼慢慢放松了力道，但双手依旧紧紧锁着她。


    克莱尔的心跳快了一拍，她迟疑地抬起手，慢慢搂住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