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作品:《她是暗卫gb

    山深夜杳,万籁俱入定。墨色浸透峰峦,唯天心一孔冷月,洒下清辉,将整座古寺笼罩在朦胧之中。


    奚九跟在裴知行身后两步远的距离,不远不近。她早已不动声色的将外衣披在裴知行的肩上。夜风掀起裴知行素白的衣角,又按下,如倦鹤敛翅。


    说起裴知行的这个梦癔症,奚九早有心得。


    几年前,在静观寺时,奚九第一次见到裴知行犯梦癔,差点失手杀了他。


    奚九睡觉极浅,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瞬间清醒。那时候的裴知行也如现在这般,没有神智,晃悠悠的到了奚九床边。


    陌生的呼吸出现在耳边,让奚九立刻起了杀心。


    这是警惕,也是本能。


    她一把握住枕边的刀,反手就向对方的脖颈划去。这一刀没留任何余地,就是冲着人命去的。岂料回头一看,竟然是裴知行。


    奚九霎时冒了一身冷汗,她强制性收回自己的攻势,手臂青筋尽显。但刀刃掠过的寒风,仍旧拂过裴知行的肌肤。


    “怎么是你?”奚九的语气算不上好,她问道,“有事?”


    裴知行没说话,呆愣愣的站在奚九的床前。


    月上中天,夜风吹拂而过,带来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不知屋外何处,传来清脆虫鸣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奚九眼睛微眯,目光带着审视。她逐渐发现了不对劲,唤了一声:“裴知行?”


    屋里无人应答。


    “人醒着吗?”奚九抬起手,在裴知行眼前轻晃,他的眼睛却一眨不眨。


    “没醒。”奚九啧了一声。


    她现在仍心有余悸,若是方才奚九没有收住势,裴知行现在已经成了刀下冤魂。


    “我送你回去。”奚九道。


    她正准备下床,将裴知行送回自己屋。裴知行却越过奚九,掀开薄被一角,径直躺在奚九身边,双手交叠身前,端端正正的姿势,随后闭上眼。


    “......搞什么。”奚九动作顿住,就着月光,看向这个莫名其妙睡在自己床上的人。


    裴知行皮肤白,唇色也浅淡,闭上眼后便似一尊玉雕,唯剩清冷轮廓沐在月华里。长睫垂落,在眼下洇出两弯极淡的青影,竟比睁眼时更添三分易碎之气。


    平日里最是知礼守节,现下人不清醒,却做了最唐突的事情。奚九觉得有些荒唐,但她总不能半夜把裴知行叫醒,让他滚蛋吧。


    半晌,奚九无奈道:“算了,让给你睡。”


    她下了床,收拾收拾睡在了外间的榻上。


    ......


    裴知行微睁着眼,双目呆滞的走在院落里。他从僧人住的偏院,往大殿走去。


    裴知行身型清瘦,头发散开,衣服也穿得松松垮垮的。若此时有人从屋里出来,看到在外面游荡的裴知行,定然“阿弥陀佛”,吓得不轻。


    报恩寺有五重庙宇供奉神佛,并且对外公开,接受百姓跪拜,分别是大雄宝殿,天王殿,三圣殿,祖师殿,观音阁。


    进入山门后的第一座大殿,便是大雄宝殿。此处也是百姓求签解签之处。


    整座大殿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宛若暗处匍匐的庞然大物。唯有檐下亮着的几个灯笼,照亮方寸之间,形成朦胧光晕。


    裴知行推开了大雄宝殿的门。


    厚重的大门在深夜发出低沉绵长的“嘎吱——”声,这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裴知行踏步进去。


    奚九有些惊讶,不知他为何半夜要来这大殿上。


    殿内并非漆黑一片,而是被几盏长明油灯所统治。那光线昏黄、微弱、是唯一的光源,却照不透宏伟大殿的全部黑暗。


    裴知行上前,跪在蒲团之上。


    奚九站在一旁,微微蹙眉,有些搞不懂他这般是为何。但奚九知道,深陷梦癔的人,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去看待。


    因此奚九只站在一旁,没有阻止。


    裴知行跪得笔直,他拿着签筒轻晃,如白日一样虔诚。


    随着签筒晃动,一支签冒出头来,随后签支落地。裴知行直直看向地上的签,面色怔怔,他没去拾签支,也没去取签文。


    “……下下签。”裴知行声音很低,奚九听不真切。


    “世子说什么?”奚九问道。


    裴知行抬眸,看向奚九,他眼神仍旧呆滞,喃喃道:“这是下下签。”


    奚九微怔,白日里不是抽的上上签吗。


    “不要下下签,不,不要。”裴知行语气平直,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偏执。


    他又拿着签筒开始摇晃,竹签碰撞,窸窣作响。这次裴知行的力气明显大了很多,签支噼里啪啦的掉出签筒,砸在青砖上,在夜里十分刺耳。


    裴知行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无视竹签砸落地面,混乱一片。


    奚九皱眉,道:“世子不可。”


    可裴知行神情呆滞,完全听不到奚九的声音,他用力摇晃着签筒,却怎么都得不到一个好签。


    竹签散落一地,奚九直接夺过签筒,厉声道:“裴知行!”


    裴知行的眼眶突然就红了。


    奚九呼吸一滞,看向他的眼眸。


    裴知行的眼神空洞无物,他直直的看着奚九,眼睛一眨不眨,宛若被丝线牵引却丢了魂魄的木偶。


    他的眼眶泛红,却没有眼泪从那双空洞的眼眸中溢出,显得裴知行更加迟钝。


    “世子……”奚九简直被裴知行的泛红的眼眶烫到,她一把松开裴知行的手腕。奚九垂眼,看向地上乱成一团的竹签,她心中也有一团气,横冲直撞。


    绝对的寂静中,能听到灯芯“噼啪”的轻微爆裂声,这让大殿显得更加空旷沉寂。


    良久,奚九呼出一口气,她将地上的竹签,一根一根的捡回竹筒。直到将地上散乱的竹签,整整齐齐的码好,放回了香案上。


    奚九抬眼,看向沉默不语的裴知行。他仍旧神情空白,眼皮红红的却没有眼泪。


    他连哭都不会,只是呆呆的。


    沉默半响,奚九抬手,轻轻擦了下裴知行泛红的眼尾,感受到了一点点湿意:“好了,没有凶你。”


    奚九的语气很轻,带着一点无奈。


    她极少有这样的情绪,大多数时候,奚九对待裴知行是沉默的。她不接受裴知行的示好,也不向裴知行泄露自己的情绪。


    或许是梦癔中的裴知行无知无觉,没有记忆,奚九的语气竟然温和了很多。


    她轻叹了一声:“世子在我面前脾气不是挺横的吗,怎么一支签就把你吓到了,倒真是不像世子平日的做派。”


    裴知行在奚九面前,从来都是不掩饰脾气的,有恃无恐的。在裴知行眼中,这世上他才是和奚九最亲近,相依为命的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


    “是白天求的签不满意?”奚九问道。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白日情绪跌宕起伏,晚上睡觉也不安稳。普通人体现在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而裴知行则表现得更为严重,就如现在。


    “不是求到了上上签?世子连这也不满意。”奚九微微勾唇,低声道,“好难伺候。”


    反正裴知行脑子不清醒,奚九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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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几句,他也听不懂。


    裴知行呆呆的看着奚九,眼神又仿佛是虚焦的,轻飘飘的落在奚九身上。奚九跟他说话,他也这样愣着,木头似的。


    直到奚九冰凉的指尖抚过裴知行的眉眼,她才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支竹签,递给裴知行。


    “佛祖说看世子今夜诚心,特地赐给你一支上上签。”


    裴知行愣愣的接过,奚九又将对应的签文塞到裴知行手中:“没骗世子,当真是上上签。”


    不知奚九何时手里藏的签文,纸上竟然真的写着上上签。报恩寺的签文都是统一拓印的,字迹规整。上上签和下下签都极少,中签数量最多。


    上上签和其他签的唯一区别便是,上上签的签文是用朱砂书写,鲜红的字总是更亮眼喜庆,更符合美好的寓意。


    奚九起身,牵住裴知行的手将人从蒲团上拉起来。


    “夜太深,世子必须回屋里了。”奚九道。


    裴知行茫然的垂下眼,他一只手紧攥着签文,另一只手被奚九牵着。


    皎月洒下清辉,轻轻地,轻轻地,像一层银白的纱,又像一片微凉的霜,无声地覆在他们身上。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长,随着走动间,重叠在一起。


    奚九见裴知行一声不吭,回头瞥了他一眼,调侃道:“世子明日醒来,估计也不记得今夜之事。”


    裴知行倒是忘得一干二净,尽折腾别人了。


    ......


    晨钟暮鼓。


    寅时末、卯时初,天边才微微泛白,远山的轮廓,如水墨画般勾勒在天地间。报恩寺的钟声,回荡在整个古寺,深沉悠远、响彻云霄。


    寺庙的僧众纷纷被钟声唤醒,简单洗漱后便开始新一日的修行。


    裴知行微微睁开眼,眨了眨,眼前才变得清晰。僧人住的禅房靠近后山,天刚微亮,便能听到清脆鸟鸣声,叽叽喳喳的。


    裴知行掀开薄被,直接起身。他推开房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落在了他的身上,裴知行微微眯眼。


    报恩寺在山顶,目之所及更为辽阔。旭日东升,微风徐徐,奚九站在檐下,目光沉静。


    听见身后响动,奚九转过头来,平和道:“世子何时醒的?”


    “方才。”裴知行抿唇,不悦道,“你醒的时候怎么不叫我。”


    裴知行极为不喜奚九一声不吭的离开,这会让他想起幼时两人流浪那段时间,奚九也是这样一声不吭的消失。


    两人就这样分别了几年。


    奚九道:“我见世子睡得熟,想来是昨日登山身体疲累,需要休息。”


    “你都不累,我怎么可能会累。”裴知行道。


    奚九拱手,一本正经道:“世子矜贵,不比属下皮糙肉厚。”


    裴知行脸有点红,低斥一句:“休要胡说八道。”


    他又道:“明日要上值,等会儿我们下山。”


    奚九抬眼,认真的看了看裴知行的神情,见他目光坦然,便知道昨夜之事他已全然忘记。奚九也不再提起,只道:“好。”


    裴知行洗漱完以后,二人在寺里用了斋饭,拜访了方丈慧慈大师后就下了山。


    人走后,便有小沙弥来收拾裴知行住的厢房。他要将被子拿出去晒一晒,再放起来,以便下次裴知行来住时没有灰尘。


    在整理床铺时,一张签文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签文纸薄,被捏得有些皱,很明显,这是一支上上签。


    “是小师叔求的签吗?怎么没带走。”小沙弥嘟囔道。


    他将签文收了起来,又继续抱着被子走出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