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妈坐在他身边，时不时地抬起头，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男人。


    火车启动的汽笛声，将易中海从麻木中惊醒。


    他转过头看着身边这个一脸憔悴，却依旧不离不弃的女人，心里五味杂陈。


    “你……你怎么也上来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我不上来，谁照顾你？”一大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干巴巴的窝窝头递给他。


    “吃点吧，还有好几天的路呢。”


    易中海没有接。


    他看着一大妈，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感动。


    他这辈子，算计了一辈子，利用了一辈子。


    到头来，在他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的时候，唯一还守在他身边的，竟然是这个他从来没有真正放在心上，甚至觉得有些累赘的女人。


    “你……你傻不傻啊？”易中海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


    “跟着我去那种地方吃苦，图什么啊？”


    “不图什么。”一大妈摇了摇头，眼圈又红了。


    “我们是夫妻。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夫妻……


    易中海在心里，默默地咀嚼着这两个字。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开口问道：“我走了之后，院里……都发生了什么？”


    一大妈叹了口气，开始一五一十地，把那天晚上全院大会上发生的事情，都跟他说了一遍。


    从贾张氏被罚款，到全院人退捐款，再到江河提议成立“互助友爱基金”……


    易中海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可他的心里却早已是翻江倒海。


    江河！又是江河！


    这个小畜生，不仅把他踩进了泥里，还要把他辛辛苦苦在院里建立起来的一切，都连根拔起！


    成立基金？收买人心？


    好狠的手段！好深的心机！


    他一个活了几十年的人精，竟然被一个十五岁的毛头小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何其的讽刺！何其的悲哀！


    “那……那房子呢？”易中海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切地问道。


    “我们的房子呢？”


    “卖了……”一大妈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卖了？卖给谁了？”易中海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卖给……卖给江河他们家了……”


    “什么？”易中海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他死死地抓住一大妈的胳膊，


    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滚圆，像是要吃人一样！


    “你个蠢婆娘！你怎么能把房子卖给他！你怎么能！”


    他疯狂地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愤怒和绝望。


    一大妈被他这副样子吓坏了，她哭着说道：“我……我有什么办法？


    江河说……说要用房子抵你的赔偿款……要是不卖给他，我们连一分钱都拿不到……我……”


    “赔偿款？”易中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哈哈哈哈……好一个江河！好一个赔偿款！


    他这是要刨我的根啊！他这是要断我所有的后路啊！”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两间房子里藏着什么！


    那不是普通的房子！


    那墙里还藏着他这辈子最大的秘密！


    是他从一个即将被批斗的老地主手里，用几袋棒子面换来的！


    十几根小黄鱼！


    还有那几张不知道真假的前朝地契！


    那些东西是他准备用来东山再起的资本！是他准备留给秦淮茹，让她给自己养老的保障！


    可现在全完了！


    房子卖给了江河，那些东西早晚会被那个小畜生发现！


    他这辈子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心血，最后竟然都给江河那个小畜生做了嫁衣！


    “噗——”


    易中海只觉得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老易！老易！你醒醒！你别吓我啊！”


    一大妈的哭喊声，在嘈杂的车厢里显得那么微弱无助。


    周围的人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便又各自转过头去，没有人上前来帮忙。


    在这个年代人人自危，谁也不想多管闲事。


    易中海的昏迷并没有持续太久。


    求生的本能，让他很快就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大妈那张布满泪痕和惊恐的脸。


    “我……我没事……”他虚弱地说道。


    他不能死。


    他绝对不能就这么死了！


    他要是死了，那不就真的便宜了江河那个小畜生了吗？


    他要活着！他必须得活着！


    他要活着去大西北，活着熬过这十五年，活着回到四合院！


    他要把属于自己的一切都夺回来！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和复仇的火焰，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烧，支撑着他那具已经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看着一大妈，眼神里没了刚才的疯狂和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可怕的冷静。


    “扶我起来。”他说道。


    一大妈连忙把他扶好，用手帕擦去他嘴角的血迹。


    “老易，你……你刚才到底怎么了？不就是两间房子吗？怎么气成这样？”一大妈不解地问道。


    在她看来，房子虽然重要，但哪有命重要？


    易中海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黄金和地契的事他不能说。


    他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江河那个小畜生没有发现墙里的秘密。


    只要那些东西还在，他就还有翻盘的希望！


    “没什么。”他闭上眼睛，淡淡地说道，


    “就是……就是不甘心。我辛辛苦苦一辈子，到头来竟然便宜了那个小畜生。”


    “老易，你别想那么多了。”一大妈安慰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人还在，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易中海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好起来？


    他一个快五十岁的老头子，被开除了公职党籍，还要去劳改十五年。


    等他出来都快七十了。


    到时候，他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还能干什么？


    不！


    他不能就这么认命！


    他想起了秦淮茹。


    想起了那个他一手培养起来，准备用来给自己养老的女人。


    虽然她这次也栽了，但她还年轻还有机会。


    只要自己能活着出去，只要自己还能拿出那笔财富……


    他相信，秦淮茹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谁才是她真正的靠山。


    她为了孩子，肯定会给自己养老！


    江河？何雨柱？


    他们不过是她暂时的落脚点。


    只有他易中海，才能给她想要的一切！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易中海的心中形成。


    他要养生！


    从今天起，他要注重养生！


    他要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大西北，好好地活下去！


    不抽烟不喝酒，早睡早起，锻炼身体！


    他要用最健康的身体，去对抗那十五年的漫长岁月！


    他要亲眼看着江河那个小畜生，是怎么从高处摔下来的！


    他要亲手把自己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


    易中海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


    那是一种夹杂着怨毒、不甘和野望的，如同野狼般的光芒。


    一大妈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有些发毛，但更多的是心疼。


    她不知道自己的男人心里在想什么，她只知道，只要他还活着她就还有希望。


    火车轰隆隆地向前行驶着，载着他们的绝望，也载着他们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一路向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


    四合院里。


    第二天一大早，江河就起了床。


    他先是去院里的井边，打了两桶水回来，把屋里屋外都冲洗了一遍。


    然后，他又将昨天去粮店换了十斤棒子面拿出来。


    虽然家里现在不缺吃的，但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足。


    不然，他家天天吃白面大米，院里其他人连棒子面都吃不饱，早晚要被人戳脊梁骨。


    “哥，我来帮你。”江山也早早地起了床，拿着一把小扫帚，有模有样地打扫着屋子。


    江雪则是在中院正房的厨房里，忙着做早饭。


    锅里熬着香喷喷的棒子面粥，粥里还放了江河昨天偷偷拿出来的从原始世界里带回来的野鸡蛋，


    金黄色的蛋花在粥里翻滚，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开饭咯！”


    江雪把粥端上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这简单却又温馨的早餐。


    “哥，我真的能去上学了吗？”江山喝粥又再次问道。


    “嗯。”江河笑着点了点头，看来江山是真的想去上学，从昨天到现在已经问了不下十次了！


    “二大爷已经答应了，等过完年，开春就送你去上学。”


    “太好了！”江山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我以后也要当文化人！像哥一样有本事！”


    看着弟弟兴奋的样子，江河的心里也是暖洋洋的。


    他要让他的弟弟妹妹，都过上好日子，都成为有出息的人。


    吃完早饭，何雨柱就兴冲冲地出门了。


    他要去厂里找他认识的熟人，帮忙弄点石灰和木料回来，好好地把新家修整一下。


    江雪则是带着江月江山，去了派出所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