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的护宗大阵嗡嗡作响。


    将外界狂暴驳杂的天地灵气隔绝在外。


    南疆的空气，与东玄域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仙门的清灵之气。


    有的只是充满了原始野蛮的味道。


    飞舟甲板上，夜琉璃血色的裙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闭上眼，琼鼻微微翕动，似乎在嗅探着空气中的味道。


    片刻后，她不爽地睁开眼。


    “嘁。”


    “这里的味道太杂了，成千上万种妖血的气味混在一起，


    “还有该死的毒瘴，跟一锅炖了几千年的大杂烩一样，


    “把本圣女的秘法都给冲淡了。”


    夜琉璃跺了跺脚，裙摆上的寻踪蛊铃铛发出一阵烦躁的脆响。


    她引以为傲的追踪秘术，到了这里，直接被废了一半。


    苏沐晴站在船舷边，手持玉册，面色冷峻。


    “他算到了。”


    “他知道你的追踪秘术依赖于血气感应。


    “南疆万妖林立，血气驳杂，是天然的屏蔽扬。


    “在这里，你我的常规手段，都会失效。”


    她的剑心可以重现灵力痕迹，推演过去发生之事。


    可在这里，每一寸土地，每一缕空气。


    都残留着无数妖族、蛊虫、巫师留下的痕迹。


    信息太多，等于没有信息。


    林风，根本不需要抹除自己的痕迹。


    他只需要，把自己这滴水，滴入南疆这片浑浊的大海。


    “那怎么办？”


    夜琉璃舔了舔嘴唇，眼底的疯狂不减反增。


    “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我的小猎物，可没那么多耐心等我们。”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林清竹。


    作为名义上的领袖，她始终沉默。


    此刻，林清竹缓缓摊开手掌。


    掌心之中，那枚特制的同心镜正散发着微弱的光。


    镜面之上，不再是清晰的画面，而是一片混沌的浓雾。


    只有在浓雾的最深处。


    有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光点，在极其缓慢地闪烁。


    “他还在南疆。”


    林清竹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


    “镜子只能感应到一个极其模糊的方向，无法定位。”


    夜琉璃的手段失灵了。


    苏沐晴的分析陷入了僵局。


    林清竹的直觉系法宝也被压制。


    气氛，再一次变得凝重。


    那个男人，只是一介凡人。


    却仿佛在另一个维度，将她们这些天之骄女的手段，一一化解。


    “别急。”


    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疲惫的声音响起。


    公输芷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她曾经不修边幅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亢奋。


    眼眶下有着浓重的黑眼圈，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她手里，正捧着一个极其古怪的东西。


    那东西主体是一块巴掌大的不规则水晶，棱角分明。


    内部似乎有无数细小的符文在流转。


    水晶的四周，却用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


    连接着各种大小不一的灵石、阵盘。


    还有几根散发着微光的灵力导线。


    “小芷芷，你这又是什么新玩具？”


    夜琉璃好奇地凑了过来。


    “闭嘴，别打扰我调试！”


    公输芷呵斥了一句，手指飞快地在几个阵盘上点来点去。


    夜琉璃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她就喜欢小芷芷这股子六亲不认的劲儿。


    终于，随着公输芷将最后一枚极品灵石嵌入凹槽。


    那块古怪的水晶棱镜，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


    “搞定！”


    公输芷长舒一口气，献宝似的将它捧到众人面前。


    “我叫它，【真实棱镜】。”


    “虽然还是个半成品，但，足够了。”


    苏沐晴看着这件法宝，冷静地问：“原理？”


    公输芷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


    “那个混蛋的伪装，本质上是光影和空间法则的扭曲。


    这枚【真实棱镜】，就是专门针对这个的！”


    她伸出两根手指。


    “这东西有两种工作模式。”


    “模式一，‘瞬间波动捕捉’。


    在他变身的刹那，会产生一次极其剧烈的空间法则波动。


    只要被这棱镜捕捉到，就能立刻锁定他。


    不过，我们已经错过了那个时间点。”


    夜琉璃撇了撇嘴：“说重点。”


    “重点就是模式二！”


    公输芷的音调猛地拔高，眼神狂热。


    “我管它叫，‘持续性谐振扫描’！”


    “你们想，他只要维持着伪装，就等于在无时无刻不对抗着这片天地的法则！


    他的存在，对于整个南疆的法则来说，就像一根扎进去，拔不出来的刺！”


    “这种对抗产生的‘不和谐’，极其微弱，元婴神识都察觉不到。但是！”


    公输芷拍了拍棱镜。


    “我的宝贝可以！它虽然不能直接‘看到’那根刺，


    但只要我给它灌注足够多的能量，进行全地域地毯式扫描，它就能感应到！”


    “它能找出，整个南疆，哪个城市的‘法则弦音’，最不和谐！最别扭！”


    “就像在一首完美的交响乐里，找到那个一直在跑调的混蛋！”


    “虽然定位还是很模糊，不可能精确到某条街道，但……”


    公输芷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具攻击性的笑容。


    “锁定他所在的城市，足够了！”


    夜琉璃和苏沐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


    用技术，去对抗法则。


    用炼器，去破解伪装。


    这个小丫头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代价呢？启动它，需要什么？”


    林清竹一针见血地问道。


    公输芷的笑容收敛了些，表情变得严肃。


    “代价就是……很贵。”


    “非常，非常，非常贵。”


    她指了指飞舟仓库的方向。


    “进行一次南疆全境扫描，大概需要我们这次带来的所有备用灵石。”


    那可是补天阁特供给她们跨域追捕用的战略资源！


    一座足以让任何二流宗门眼红的灵石山！


    “败家玩意儿……”


    夜琉璃小声嘀咕。


    “干了！”林清竹却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拍板。


    “灵石没了可以再赚，让他跑了，就什么都没了。”


    “好！”


    公输芷得到了支持，兴奋地一挥手。


    “都站远点！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体内的灵力疯狂涌入【真实棱镜】。


    与此同时，飞舟的储藏阵法被激活。


    海量的灵石化作最精纯的灵气洪流，通过那些导线，源源不断地灌入棱镜之中！


    嗡——


    棱镜光芒大放，在半空中投射出一幅巨大的南疆舆图。


    山川、河流、城池、禁地……


    所有的一切都纤毫毕现。


    而甲板上，那堆积如山的备用灵石。


    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最后化作一堆堆灰白色的粉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刻钟。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光幕上的舆图没有任何变化。


    飞舟内的灵气浓度，已经下降到了一个危险的水平。


    公输芷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开始发白。


    “小芷芷，你这玩意儿到底行不行啊？”


    夜琉璃有些不耐烦地绕着棱镜踱步。


    “再扫下去，我们回去的灵石都没了。”


    “闭嘴！别干扰运算！”


    公输芷咬着牙，死死盯着光幕。


    她也慌了。


    这可是她的全部心血，是她赌上技术宅尊严的终极造物！


    如果失败了……


    就在这时！


    在那巨大的南疆舆图上，一个位于西南角落，被标记为【万蛇城】的光点。


    猛地闪烁了一下！


    那光芒，是微弱的。


    是稍纵即逝的。


    但，是刺眼的红色！


    像是一滴血，滴在了雪白的宣纸上！


    “找到了！”


    公输芷几乎是嘶吼着喊了出来。


    整个人因为脱力和激动，差点瘫倒在地。


    刷！


    林清竹、夜琉璃、苏沐晴，三道目光，


    瞬间锁定在了光幕地图上那个闪烁的红点上。


    万蛇城！


    夜琉璃的脸上，绽放出嗜血而甜美的笑容。


    “我可爱的小猎物……原来你躲在这里啊。”


    苏沐晴迅速在玉册上记下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万蛇城，五仙教的核心地盘之一，


    南疆排外情绪最严重的城市。真是……他会选的地方。”


    林清竹没有说话。


    她只是收起了同心镜，看着那个方向，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调头。”


    “全速。”


    命令下达。


    庞大的钢铁飞舟精准地对准了万蛇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