夯土的墙壁斑驳脱落，窗户纸上糊着几块补丁，透进来的光线都带着一股子陈旧的味道。


    然而今天。


    这个简陋到甚至有些寒酸的院子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所笼罩。


    “轻点，都他娘的给老子轻点！”


    “谁要是把箱子磕着碰着，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李云龙叉着腰，站在院子中央，扯着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指挥着手下的战士们搬运物资。


    他的眼睛一刻也离不开那些充满了科幻感的黑色物资箱。


    战士们的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激动。


    他们小心翼翼地抬着箱子，脚步放得极轻，仿佛里面装的不是杀人的武器，而是易碎的珍宝。


    箱子被一个个抬进院子。


    当箱盖被再次打开，一院子的钢铁造物，在光线下，反射出幽冷而致命的光泽。


    整个院子瞬间被一股冰冷的杀伐之气所填满。


    “我的亲娘哎……”


    李云龙再也忍不住，他几乎是扑到了一个打开的箱子前，颤抖着手，从中拿起一把通体漆黑，线条流畅的突击步枪。


    枪身入手，是一种沉甸甸的质感，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直达心底。


    他拉动枪栓，一声清脆悦耳的金属撞击声响起，简直比世上任何音乐都要动听。


    “好枪！这他娘的才是真正的杀人家伙！”


    他把枪托抵在肩上，做出一个标准的瞄准姿势，眯着眼睛，透过准星仿佛已经看见了成片倒下的小鬼子。


    他的嘴角咧开，口水几乎要顺着嘴角淌下来，那副痴迷的模样，像极了一个看见绝世美女的色中饿鬼。


    跟在他身后的赵刚同样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


    他虽然不像李云龙那般失态，但眼神中的惊异却掩饰不住。


    作为一名燕京大学的高材生，他的眼界远比李云龙开阔。


    他能清晰地辨认出，这些武器的设计理念，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


    这已经不单单是武器精良的问题，这背后代表的，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恐怖的工业实力和科技水平。


    周桐这个神秘的年轻人，他背后所代表的“龙国”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赵刚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张大彪，把一营长、二营长、三营长都给老子叫过来！”


    李云龙已经迫不及待，他一手抱着新枪，一手指着满院子的武器，对着门口的警卫员吼道：


    “马上！立刻！全团换装！


    把咱们那些‘万国造’全给老子扔到仓库里去！


    从今天起，咱们新一团鸟枪换炮！”


    “是！”


    警卫员兴奋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跑出去传令。


    “等一下。”


    一个平静的声音，打断了李云龙的兴奋。


    周桐缓步走了进来，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李团长，这换装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李云龙一愣，脸上的狂喜瞬间收敛几分，他扭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周桐。


    “周兄弟，这些东西不都是给我的吗？”


    “东西是给你，但怎么用，得按规矩来。”


    周桐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之前提过你们新一团，是我们‘龙国’在八路军内部选定的第一个试点部队。”


    “试点？”


    李云龙对这个新词感到很陌生。


    “对，试点。”


    周桐点了点头。


    “说白了，你们就是试验品。


    我们要通过你们，来检验这套装备和训练体系，在实战中的具体效果。


    你们的每一次战斗，每一个数据，都会被记录、分析。”


    “这些装备，名义上是援助，实际上更像是一种投资。


    如果你们打得好，证明了这套体系的价值，那后续的援助才会源源不断。


    不仅是你们新一团，甚至整个八路军，都有可能获得更大规模的换装。”


    “可要是你们打得不好……”


    周桐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李云龙的脸色变了变。


    他娘的，搞了半天，老子不是发财了，是成了别人手里的试验品！


    可看着满院子的神兵利器，李云龙的不爽又很快被压了下去。


    当试验品就当试验品！


    只要能给老子这么好的家伙，当什么都值！


    他刚想开口表态，一旁的赵刚却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周桐同志。”


    赵刚的表情异常严肃。


    “我理解‘试点部队’的意义。


    但是，接收如此大规模、如此先进的武器装备，按照我军的组织纪律。


    我们必须立刻向旅部、师部乃至总部进行详细汇报。”


    “这不仅仅是走个流程，更是事关全局的重大问题。


    上级必须知道我们的装备情况，才能在未来的战役中，对我们新一团做出最合理的定位和任务部署。”


    赵刚的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可听在李云龙的耳朵里，却不啻于一声惊雷！


    他刚刚才被浇了一盆冷水，这会儿赵刚又直接泼来一桶冰水！


    李云龙的脸“唰”的一下就黑了。


    他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赵刚，眼神像刀子一样。


    “汇报？


    汇报个屁！”


    他压着嗓子低吼，生怕声音大了把周桐这个财神爷给吓跑。


    “老子刚跟你说的你是不是当耳旁风？


    这要是报上去，这些东西还能有咱们的份？


    旅长那家伙你不知道，看见好东西比谁都亲！


    他要是不从我这扒下一层皮，他就不是旅长！”


    赵刚毫不退让地迎着他的目光，语气依旧平静而坚定。


    “李团长，请你注意你的言辞。


    我们是革命队伍，不是土匪山寨，不能有这种‘肉烂在锅里’的本位主义思想。”


    “旅长就算来拿，也是为了整个部队的战斗力考虑，是为了全局。


    你这种只顾自己一亩三分地的想法，是非常危险的山头主义苗头！”


    “我去特娘的山头主义！”


    李云龙彻底被激怒，他最烦的就是赵刚这种动不动就给他扣大帽子的人。


    “老子就问你，枪发到战士们手上，是不是去打鬼子？


    我多杀一个鬼子，是不是就给咱们根据地的老百姓多争一分活路？”


    “你倒好，嘴皮子一碰，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枪还没捂热乎呢，你就要给别人送去！


    你到底是哪头的？


    你是不是小鬼子派来的奸细，专门来瓦解我们内部的？”


    这纯属是胡搅蛮缠了。


    但赵刚并未生气，他只是冷静地分析道：


    “李团长，请你不要混淆概念。


    打鬼子和遵守纪律，是两件不矛盾的事情。


    恰恰相反，只有纪律严明的军队，才能发挥出最强的战斗力。


    你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短期看或许能占点小便宜，长远看，只会损害整个部队的根基。”


    “你……”


    李云龙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发现自己跟这个秀才吵架，自己完全占不到上风。


    论打仗，他能甩赵刚八条街。


    可论讲道理，耍嘴皮子，十个他捆一块也说不过赵刚一个。


    人家引经据典，条理分明，一口一个组织，一口一个纪律，全都能占在理上。


    而他李云龙，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他娘的”“老子”，除了显得粗鲁，屁用没有。


    他憋得满脸通红，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猛兽。


    想发作，可周桐还在旁边看着。


    他不能在财神爷面前，表现得太像个蛮不讲理的土匪。


    最终，所有的怒火都化作了一声憋屈的咆哮。


    “行！你厉害！你嘴皮子利索！”


    李云龙狠狠地把手里的新枪往箱子里一放，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他一甩袖子，黑着脸，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团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