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佳仓库，晚上五点半。


    暮色渐沉，余晖洒在永佳社区厚重的水泥地面上，热浪尚未散尽，空气中还残留着白日的焦灼气息。


    几辆货车接连驶入，车胎碾过地面的声响低沉而沉稳。


    仓库门口，几个年轻人赤裸着上身，哼着小调搬运货物，汗水从他们的额头滑落，在肩膀和胸膛上汇成一道道水痕，和灰尘混在一起，显得格外生猛。


    仓库经过重新装修和分区，已经形成了仓储、办公、食堂三位一体的格局。


    办公区装了空调，墙上挂着几张白板，边角的书架上摆着一些管理书籍，还有一本《孙子兵法》。


    此刻，林向东正坐在皮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喝茶，听刘兆虎汇报今天的进货与配送。


    “发往粤西的物流迟到了一个小时，说是雨天高速堵车。”刘兆虎皱着眉，一边翻着本子，“不过粤东的货没耽误。”


    林向东点点头，没说话。


    这时，一辆面包车停在门口。


    接着，一个穿着黑衣的青年走上前，拉开车门。


    车门打开后，柳萧从车上下来。


    陈琛跟在柳萧身后。


    柳萧背着电脑包，站在门口有些局促。


    他穿的是件白T，和一条马裤，看上去干干净净，简简单单。


    “进来坐吧。”


    林向东笑着站起来，对柳萧说道，“等会儿菜就送到了，今天晚上的人有点多，正好给你认识一下。”


    柳萧点头，来到了沙发处坐下。


    陈琛则去拿饮料喝。


    和柳萧的拘谨不同。


    陈琛完全把仓库当成他自己的家，一点都不客气。


    而且，林向东对陈琛也很好，还会和陈琛开玩笑。


    “表哥你别紧张，就当回家了。”


    陈琛是个天生的气氛担当，他话音刚落，屋里几个人就笑了起来，紧张的气氛被缓缓化解。


    柳萧嘴角勾了勾，勉强笑了笑，但身板还是挺直的，手放在膝盖上，有些不自在。


    柳萧刚坐下来没多久，菜就到了。


    炖花蟹、蒸生蚝、白灼虾，还有最经典的姜葱炒濑尿虾，全是从港口海鲜市扬连夜抢来的生猛海货，再由附近熟识的饭店大厨精心烹制。


    柳萧看到很多穿着黑衣的青年。


    他从未见过黑社会式的“迎新宴”，内心不禁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慌乱。


    不多时，门口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接着，又陆续有人回来。


    猴子脱下衬衣，露出了一身精瘦的上身，猴子上身的纹身很多。


    柳萧看到猴子的纹身后，不禁皱眉。


    “他妈的。”猴子进来后，就骂骂咧咧地说：“不知道是哪个傻逼在路上扔了钉子，害得我大热天下车修车？”


    “斯文点。”林向东对猴子说道：“别给表哥留下坏印象。”


    猴子看了眼柳萧，哦了一声，老实闭上嘴。


    徐峰也回来了。


    他一进来就看了柳萧一眼，他好奇地问：“向东，这位是？”


    林向东拍了拍柳萧肩膀：“他是小猪的表哥柳萧，也是咱们以后的技术开发部的负责人，技术全包他了。”


    “对，他是我表哥！”陈琛也赶忙介绍，“靠谱吧？我们之前的投票网站，就是我表哥做的，东哥的校园购物平台，也是我表哥做得，昨天demo都做好了，昨晚一宿没睡。”


    猴子走过去打量柳萧，啧了一声：“你的皮肤比我妹都白。”


    “我经常在家里，不怎么晒太阳。”柳萧尴尬的笑了笑，有点不习惯猴子这样的‘形容’。


    徐峰倒是客气些，伸出手：“你好，我叫徐峰，以后有事找我就行。”


    柳萧赶紧握手：“你好，我叫柳萧。”


    “行了，我们都去食堂吧，今晚除了海鲜以外，还有很多家常菜，管饱。”


    林向东笑着说道。


    随即，众人纷纷前往食堂。


    食堂内，随处可见穿着黑色衬衣的青年，一些上了年纪的中年司机，也陆陆续续的进来。


    果然，桌上除了海鲜外，食堂并不豪华，但被打扫得干净明亮。


    大锅菜端上来，一桌又一桌，除了海鲜，还有剁椒鸡、藕汤、炒米粉、水煮肉片、梅菜扣肉、红烧肉、盐水鸭……热腾腾的饭菜上桌，香气勾得人食欲大动。


    待人都倒得差不多时，林向东站了起来。


    食堂内立即安静下来。


    林向东对周围的人说道：：“今天主要是给大家认识一个新的兄弟，同时，他也是我们东升未来的重要人物。”


    “表哥，起来和大伙打声招呼。”


    林向东对柳萧说道。


    柳萧站了起来，很不好意思地和众人打招呼：“大家好，我叫柳萧，很高兴认识你们。”


    柳萧一副书呆子的怯懦模样。


    如果不是林向东在扬，那么肯定要有人起哄调侃他。


    “以后，你们都称呼柳萧为‘表哥’，听到了吗？”


    林向东说道。


    “听到了！”


    众人大声回答道。


    “叫表哥。”


    林向东说道。


    “表哥。”


    众人大声喊道。


    “表哥是搞技术的，你们这群文盲，肯定不明白他的加入，对我们的意义有多大。”


    林向东笑着对着众人说道。


    猴子等人都哈哈大笑着。


    听到林向东说他们是文盲时，一个个都笑出声来。


    “我这么说吧，未来我们东升能不能挣到更多的钱，就取决于表哥的技术。”


    林向东来到柳萧身边，他的双手拍打着柳萧的肩膀。


    每一次拍打，柳萧的身体都会颤一下。


    他确实很紧张，可是，在被众人注视时，他又很激动。


    就像是第一次上台演讲，第一次在全校面前发表获奖感言。


    那种又紧张，又兴奋的感觉。


    “当然，现在说这些都和画大饼一样，太空泛了，你们也感受不到。”


    “不过，只要我信任他，你们就得信任他，尊敬他，保护他。”


    林向东说话时，视线在食堂内扫视了一圈。


    凡是被林向东看到的人，都纷纷点头。


    他们都不了解柳萧。


    不过，只要记住柳萧的绰号，还有柳萧得到林向东信任和重用。


    这就够了。


    这时，猴子站起来端着酒杯喊道：“来，我们敬表哥一杯，欢迎表哥加入东升！”


    “干杯！”


    酒水碰撞声此起彼伏，柳萧也拿起酒杯，刚喝一口，猴子就倒了一整杯啤酒塞到他手里：“干了这杯，我们以后就是兄弟了！”


    “兄弟！”


    “兄弟！”


    食堂里气氛一下子被点燃。


    柳萧脸色泛红，虽然他不怎么喝酒，但是在这种氛围下。


    他还是喝了几杯。


    ……


    云海大学，八栋女生宿舍楼，六楼东侧。


    夏末的午后，阳光灼烤着玻璃窗外的防盗网，宿舍里却昏暗潮湿，风扇呜呜转着，仿佛随时会停止工作。


    刘畅斜躺在床上，T恤卷起，露出肚皮，手里拿着手机刷着屏。


    她刚刚迷上了一个新软件，叫“瑞东购物”，是室友陈曦昨天告诉她的，仓库就在校内，送货极快。


    一般情况下，半小时内就能收到货。


    此时，刘畅选了一箱果汁、一箱牛奶、点了薯片、豆干、花生米等零食。


    二十分钟后，一个男生骑着电摩，快速停在了八栋楼下。


    他戴着印着“瑞东”两个红字的安全帽，熟练地给刘畅拨了电话。


    “你好，是刘同学吗？你下的订单到了，我现在在楼下，舍管不让上楼，你能下来拿一下吗？”


    男生一边说，一边仰头看着楼上。


    “好的，我马上下来。”


    刘畅挂了电话，快速下楼取货，几袋的零食、饮料、牛奶，堆成一小座山。


    她搬得气喘吁吁，一路从楼下爬到六楼，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进门时，舍友们正围着电脑玩《劲舞团》，见她大包小包拎回来，纷纷询问道：


    “这么多吃的？谁给你寄的？”


    “买的。”刘畅把饮料砰地一声放在地上，顺手拆开啤酒，“我刚在‘瑞东’上下的单，半小时都不到就送来了。”


    “‘瑞东’？什么平台？”


    “新开的便利店。”


    舍友们顿时围了过来，拆饮料、拿零食，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这豆干辣得可以啊。”


    “薯片脆得很，啤酒也凉。”


    “哎哎哎，链接给我，我也要买点！”


    刘畅一边给她们发链接，一边得意地说道：“这个平台现在新用户还有优惠券呢，刚才那一单便宜了六块。”


    在刘畅说话时，一个舍友最先下单，她选了两瓶洗发水和沐浴露，还有一盒口罩、一包抽纸、一包牙刷……


    看到舍友买那么多，刘畅疑惑地问：“你干嘛买那么多。”


    “反正都是要买的，早晚让他们送上门都一样。”


    没一会儿，又有一个室友也下单了两袋牛肉干和一盒泡椒凤爪，还专门买了辣条。


    接着，另一个室友豪爽地点了一件听可乐外加三包洋葱圈：“这给我们送到楼下，价格还比楼下超市便宜，太爽了。”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


    宿舍楼的外卖小哥又来了三趟，一趟比一趟多。


    没一会儿。


    宿舍里堆满了快递箱和食品袋，像是过年囤年货一样。


    饮料咔咔开响，辣条、豆干铺满一整张桌子，香气和咸味在风中飘荡。


    宿舍群里也炸了锅。


    “六楼608搞什么，像开小超市一样！”


    “你们怎么买的？给个链接！”


    “啤酒也送？真的假的？”


    几分钟内，瑞东购物平台出程序的消息，就在整个女生宿舍楼群疯狂流传。


    它犹如病毒一般，迅速扩散出去。


    瑞东便利店在学校操扬，辨识度本身就不低。


    加上有林向东推波助澜，想不火都难。


    ……


    晚饭后，刘畅坐在床上，窗外余晖映着墙角的书架，整个宿舍透着一股慵懒气息。


    她一边剥着泡椒凤爪，一边用手机点开了“瑞东购物”的晒单页面，屏幕上的图片色彩鲜明。


    几瓶果汁、一包辣条、几盒豆干和洗发水整齐摆放，旁边还有她手写的购物清单。


    【图】今天的战利品！果汁、豆干、洗发水、辣条，总共29.9元，用券后只花了1毛钱！姐妹们冲！！！


    发完帖子后，刘畅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刘畅刚刚上瑞东论坛时，发现了一些‘惊喜’。


    根据瑞东购物论坛的规则。


    只要帖子的点赞数和回复数超过50次，就能获得29.9-29.8的优惠券。


    刘畅抱着试一试也不亏的心理，就转发了出去。


    没想到，消息刚发出不到三分钟，群里的通知就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一毛钱买这么多东西，别骗我啊！”


    “楼主发链接啊，抢券入口在哪儿？”


    “还有名额吗？我也想薅羊毛！”


    “求带！我想买洗发水！”


    刘畅看着一条条刷屏的消息，心里暗自窃喜：这波操作真是妥妥的赚到了。


    群里很快有人开始晒图晒单：“我刚刚晒单拿了50积分！立刻换了29.9元的满减券，后面还能继续薅！”


    “楼下超市的老板怕不是要哭晕了厕所，大家都直接线上买！”


    “姐妹们，谁拍到那个帅气的配送小哥赶紧发出来，点赞蹭蹭涨！”


    刘畅拿起手机，看到群里朋友们晒出来的各种订单截图，内心的满足感噌噌上涨。


    她脑子里还盘算着下次要买点啥，顺便蹭积分换券继续省钱。


    与此同时，瑞东购物的后台监控系统连续弹出订单峰值提醒。


    柳萧连连敲击键盘，眉头紧锁：“这流量比我们预计的还猛，服务器压力有点大。”


    “需要怎么处理？”林向东询问柳萧。


    “这个倒是容易。”柳萧立刻调高了带宽和缓存，边操作边叹气：“不过，薅羊毛的活动真是火爆异常，后台差点撑不住。”


    “这种爆发也证明我们选的策略没错。”


    林向东笑着说道。


    “嗯。”柳萧点点头。


    客户反映才是最真实的，因为是用真金白银买的。


    客服陈洁忙得不亦乐乎，群里各种咨询不断涌来：


    “这个优惠怎么用？”“没收到券怎么办？”


    陈洁是猴子的同学。


    能来上班，也是托了猴子的关系。


    面对如潮水般的询问，陈洁一边看着话术本，一边回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