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41(修) 窃案

作品:《一日看尽长安花

    蔺知柔无奈地拿起卷书走出船舱,去甲板上躲清静。


    不一会儿,贾九郎也寻了出来:“七郎,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蔺知柔只作没听见,兀自埋头读书。


    贾九郎伸出根白玉似的手指,将她的书卷往下一拨:“去罢去罢。”


    蔺知柔屈指,轻轻把那根手指弹开,眼皮也不抬一下:“你去找张十八罢。”


    贾九郎“啧”了一声,一脸牙酸的表情:“饶了我罢。”


    蔺知柔又道:“周四郎呢?他不是很喜欢找你玩么?”


    贾九郎抚了抚下巴:“那小孩心眼太多,我不爱同他玩。”


    谁的心眼有你多!蔺知柔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了,终于放下书,撩了他一眼。


    贾九郎又拽她袖子:“我保你看了不后悔!”


    蔺知柔拗不过他,这书也读不成了,只好将书卷好,放回船舱,然后跟着贾九郎去看他的好东西。


    贾九郎领着她,一路镇定自若地绕过船舱,来到船尾的木楼梯前。


    这艘官船长五丈,客舱分了三层,仆役和货物占据底舱,举童、举子和大都督府的吏员、白直住中层,上层住的则是有品级的官员。


    这艘船上有两位品官,一位是正七品上的录事参军,另一位是正七品下的户曹参军。


    楼梯前有道小门,门上挂着把铜锁,防止闲杂人等上楼。


    蔺知柔警觉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贾九郎竖起食指,贴在鲜润的薄唇上,桃花眼盛满笑意:“嘘——”一边从怀里掏出根比头发丝略粗些的铁丝。


    蔺知柔:“……”


    顷刻之间,只听轻轻的“咔嗒”一声响,锁开了。


    贾九郎蹑手蹑脚地拉开门,闪身进了门,对蔺知柔招招手,小声说:“这时候上面没人,他们都去司马船上议事了。”


    蔺知柔转身就走,作死可以,别捎带上她。


    贾九郎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低声恳求:“你就在这儿替我望望风总行吧?。”


    一边说一便把门掩上,将铜锁依原样挂回去锁好:“要是看见有人来你学一声猫叫,然后自己赶紧跑,明白么?”


    蔺知柔:“……”


    这船上哪来的猫?


    不一会儿上头传出细微的水声蔺知柔算是明白他那一身香气是哪儿来的了合着天天偷偷蹭录事参军的澡豆呢!


    她想一走了之又怕他真叫人撞破只得在楼梯口等着。


    贾九郎这惯犯天天独自作案从未失过手谁知道第一次带了同伙望风就出了岔子。


    他刚上去片刻蔺知柔便看到一艘小舟往船舷靠过来舟上站着两个中年男人一个身着绿色绢衫正是录事参军袁万田。


    蔺知柔不能当真学猫叫扬声道:“晚生见过袁参军。”


    话音未落便听上面传来“汪”的一声是贾九郎表示知道了。


    蔺知柔仁至义尽向两个官员行了礼便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户曹史自然认得她这个解元诧异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蔺知柔上前行了个礼瞎话张嘴就来:“回禀蒋户曹小子想以白稚鸡为题作一篇赋苦于没有思路故而去船尾看看那只白稚鸡。”


    这倒霉的雉鸡平常关在底舱笼子里只有风和日丽时可以拴在船尾放会儿风。


    户曹史知他素来刻苦倒也没有起疑反倒笑着问:“看得如何?眼下这文可有眉目了?”


    正说着话一个白直快步走过来附在户曹史耳旁悄声说了几句话。


    户曹史脸色微变对那白直道:“叫所有人回船舱。”


    又看了蔺知柔一眼不复方才的随和:“你也跟我来。”


    蔺知柔见那蒋户曹脸色忽然一变知道船舱中必定发生了什么事她不好多问只好跟在他身后。


    不远处传来船橹划破水面的声音她回头一望只见船工将绳梯抛小舟上身着绿衣的袁参军顺着绳梯往船舷上爬。


    蔺知柔朝二楼船舱看了看也不知道那不着四六的熊孩子能不能脱身。


    随即又觉得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那贾九郎被抓了包大不了把**亮出来没准袁参军要把他当祖宗供起来。


    倒是她自己但凡行差踏错一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跟着蒋户曹回到船舱内


    ,蔺知柔发现举童们除了贾九郎全都到齐了,张十八郎坐在自己的床铺上嚎啕大哭,其他孩子不敢挨近,远远地站着,七嘴八舌地议论。


    一见户曹史过来,众童子立即住了嘴,向他行了礼,然后便默默垂首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声,刹那间整个船舱里回荡着张十八郎委屈的哭声。


    蒋户曹史目光灼灼地环视一圈,将这些惹是生非的小崽子默数了一遍,发现缺了一个。


    “贾九郎何在?”他沉声问道。


    举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摇头。


    有人道:“方才见他和蔺七郎在船舱外说话……”


    蒋户曹史也想起他俩形影不离,便问蔺知柔道:“你可知他在何处?”


    蔺知柔一推六二五:“回禀蒋曹史,方才我俩在船舱外说了两句话,后来小子要去船尾看雉鸡,便和他分开了,此后就没见过。”


    蒋户曹史点点头,对身边的小吏道:“你去各处找找,见到贾九郎立即把他带回来。”


    小吏领了命快步跑出去,没跑出几步,刚好撞见了往回走的贾九郎。


    贾九郎走进船舱,向蒋户曹史恭敬行礼,抬头的一瞬间冲蔺知柔挤挤眼。


    蔺知柔见他脸色绯红,鬓发湿漉漉,方才不知遭遇了怎样一番惊心动魄的追击。


    不过眼下看来应该是逃过了一劫。


    蒋户曹狐疑地打量了他两眼,没有多说什么,微一颔首,对众人说道:“将大家叫回来,是因为张十八郎锁在箱笼中的考状和家状不翼而飞。”


    在场的童子除了蔺知柔和贾九郎以外都知道前因后果,已经震惊过了一回,此刻都神色不安地看着蒋户曹的脸色。


    这考状是覆试之后由大都督府统一颁发的,而家状则是户籍所在地县衙开的户籍身份证明,他们入了京之后先要去户部登记,由户部官吏核对无误,方才能入礼部贡院参加省试。


    家状和考状丢了任何一样,举子便失去了考试的资格,也难怪张十八郎哭得那样伤心了。


    蒋户曹停顿了一下,眉头一皱,对涕泗横流的张十八郎道:“张郎,莫哭了,东西是如何丢的?把昨夜的事说一遍。”


    张十八郎好不容易止住哭声,哽咽着道:“我


    ……小子每晚睡前都会将家状和考状确认过,昨……昨夜睡前,小子如往常一般检查过,家状考状俱在,可……可方才小子要取些东西,打开一看,这两样东西却不见了!”


    蒋户曹眉头紧蹙:“方才那把锁是锁着的?”


    张十八郎点点头。


    “这么说锁完好无损,东西却不翼而飞了?”


    贾九郎抚了抚下颌,两眼冒着光:“有意思。”


    他的音量不大,可船舱中安静,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张十八郎像个灌满水的袋子,被他拿话一戳,顿时泪如泉涌。


    蒋户曹不满地瞟了贾九郎一眼,上船没几天,这小子惹的祸事罄竹难书,下面的胥吏见天地来告状诉苦,磨得他耳朵都快长茧了。


    他不满地清了清嗓子,厉声训斥:“贾九郎,不可拿此事取乐!”


    贾九郎立即压下唇角的笑意,秀眉一拧,顿时一脸愁云,仿佛要和张十八郎一起哭一场。


    蒋户曹史瞪他一眼,又对张十八郎道:“张十八,别哭了,若是有人捣鬼,本官必定还你一个公道。”


    难为他一个户曹史还要干推官的活,别看这帮小崽子年纪不大,惹起祸来一个比一个厉害,自从上了这艘船,他的头顶又稀疏了不少。


    张十八郎抹抹眼泪鼻涕,想止住哭,不过方才哭得狠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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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收势不住,仍旧抽抽搭搭了好一阵。


    他哭得双眼浮肿,皱成一团的脸上糊着眼泪鼻涕,比平日还丑了三分,蒋户曹史瞥他一眼便不由自主地挪开了目光:“可否借你的铜锁和钥匙一观?”


    张十八郎点点头,走到船舱内堆放箱笼的地方,找到自己的箱子,从袖袋里摸出钥匙,打开锁,把锁和钥匙一起交给蒋户曹史。


    蒋户曹史拿在手上掂了掂,又翻来覆去端详了一会儿,怎么看都是把普通的一字黄铜锁。


    他试着插上锁,又插入钥匙打开锁,将锁芯仔仔细细观察一番,没发现丝毫动过手脚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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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毕竟不是管刑名的,一上来就遇到这种疑难案件,一时间束手无策。


    只有先叫所有人都把箱笼打开搜检一遍,不过他对此不抱什么希望,偷文书之人显然是和张十八郎过不去,那文书留着又没有用处,自然是趁人不


    留意扔进江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毁尸灭迹。


    他正想叫众人开箱检查,有人上前一步怯怯地道:“蒋户曹史,小子有句话想问张公子,不知当不当说。”


    蒋户曹史见开口的是周四郎,眉头不由一舒,这帮孩子里最乖巧懂事的就是周四郎,只可惜屈居第四,不能参加朝会,也远不如前三那么惹眼,少了许多崭露头角的机会。


    他和颜悦色道:“四郎你说。”


    周四郎向张十八郎作了个揖:“张公子,除了那两份文书,你可曾缺了别的东西?”


    张十八郎怔了怔:“我不知道……”


    他一发现少了家状和考状,立即吓得六神无主,哪里还有心思核对财物!经他这么一提醒,方才想起来:“我去看看。”


    说着打开箱笼,将携带的东西翻检了一遍,腾地从地上一跃而起:“还少了两枚金饼子和一枚白玉佩!”


    蒋户曹氏精神为之一振,既然那窃贼还偷了财物,必定是藏起来了,船上人多眼杂,没什么地方可以偷藏,如果是窃贼在这些孩子中间,那么赃物多半也藏在这船舱里。


    蒋户曹脸色一沉,对众人道:“把你们的箱笼全都打开,本官要一一搜检!”


    蔺知柔和贾九郎一听此言,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钥匙开锁,那失窃的两枚金饼子和一枚白玉佩一定栽赃给了他们其中一人,大概率在她这里。


    蔺知柔只盼着能快点找出来,否则就要搜身了。


    有他们两个带头,举童们也纷纷打开了自己的箱笼,然后束手立在一旁,等待户曹史翻检。


    蒋户曹史与手下吏员向众人道了一声“得罪”,开始翻箱倒柜找那失窃的财物,这些毕竟不是一般孩童,户曹史与吏员不敢过于失礼,搜检时虽仔细,却轻拿轻放。


    众人的箱笼都搜过一遍,并没有发现失窃的财物,蒋户曹史的眉头越皱越紧,一筹莫展。


    那吏员想了想道:“蒋曹史,方才咱们只搜了箱笼,那窃贼想必已料到此节,必不会将赃物藏于行李中。”


    蒋户曹史听了点点头:“你说的很是。”


    说罢环视众人一眼:“有劳诸位小公子将衣物除下,以便蒋某还各位一个清白。”


    蔺知柔心头一跳,正盘算着找什么借口,就听她身旁的贾九郎出言:“蒋曹史,我等奉大都督之命赴京科举,虽然年纪小,也是正经的举子,曹史怀疑我等**在先,眼下又要脱衣搜身,着实有辱斯文,请恕小子不能从命。”


    蒋户曹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吏员脸红脖子粗地道:“混账!竟敢顶撞官长!举子又怎的?你还没有功名在身呐!”


    转头对蒋户曹史小声建言:“这小子推三阻四的,依属下之见东西八成就在他身上!”


    他早看这小崽子不顺眼了,不过是有几个臭钱的商户子,还真把自己当个王孙公子了,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