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立刻，马上，转移话题！


    “咳咳！”张扬猛地停下脚步，一脸严肃地看向身边的李龙飞。


    “龙飞啊！”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自己这个便宜徒弟的肩膀，“理论知识，你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现在，是时候进入实战环节了！”


    “实战？”李龙飞的眼睛瞬间亮了，连嘴里的棒棒糖都忘了嘬，“师父！怎么实战？”


    “打电话！”张扬大手一挥，斩钉截铁，“现在就给你那个学妹，孙雨菲，打电话！约她出来！”


    李语桐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她敏锐地察觉到，张扬这是在强行转移火力。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李龙飞这个猪队友就已经彻底上了钩。


    “啊？现在就打？”李龙飞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师父，我……我还没准备好呢！见了面……该说啥啊？”


    “说什么？”张扬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告白啊！还能说啥！”


    “告……告白？！”李龙飞的声音都变调了，“这么直接？会不会太快了点？”


    “快？”张扬嗤笑一声，挺起胸膛，一副情扬老手的派头，“龙飞，你记住！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犹犹豫豫，那是怂包才干的事！”


    他这话说得是中气十足，充满了过来人的自信。


    李龙飞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但心里还是打鼓。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告白啊！”他苦着脸，求助地看着张扬。


    张扬背着手，在原地踱了两步，脑海中飞速闪过自己为数不多的，也是唯一一次成功的案例。


    高中的那棵大榕树下，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和那句让他心跳到现在都还会加速的台词。


    有了！


    他停下脚步，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深情，又带着几分少年人独有的青涩和孤勇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开始了现扬教学。


    “你就这么说。”


    “菲菲，一直以来，我都缺少勇气。”


    “但今天，我豁出去了！”


    “爱，就要大胆表达出来！”


    “我喜欢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这几句话，他说得很慢，很清晰。


    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穿越了时光的魔力。


    “就……就这么说？”李龙飞听得眼睛都直了，喃喃自语，“师父，这……这行吗？也太土了吧……万一菲菲拒绝了，我们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张扬瞪了他一眼，继续给他灌鸡汤，“拿出你的勇气来！你可是我张扬的徒弟！”


    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人生导师”的角色里，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身边的两个女人，脸上的表情，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林雪怔怔地站在原地。


    那几句熟悉的告白，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记忆的闸门。


    她又看到了那个午后，看到了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


    看到了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满脸紧张，手心里全是汗，却用尽了全身力气，对她说出这番话的少年。


    他的眼神，清澈又滚烫。


    他的声音，笨拙又真诚。


    那是她整个青春里，最明亮，最滚烫的一束光。


    林雪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原来，他都还记得。


    然而。


    同样一句话，落入另一个人的耳朵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李语桐挽着张扬胳膊的手，在听到那句“我喜欢你”的时候，猛地收紧。


    指甲，深深地，嵌进了张扬的皮肉里。


    张扬吃痛，下意识地“嘶”了一声，转头看她。


    只见李语桐脸上那甜美的笑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混杂着愤怒、嘲讽和浓浓悲哀的表情。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张扬，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狡黠和灵动，只剩下两簇燃烧的，黑色的火焰。


    又是这句！


    又是这该死的告白！


    她这辈子，听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高中的大榕树下。


    她躲在树后，看着张扬对林雪说出这番话。


    那一刻，她心如刀绞，却只能强颜欢笑，走上前去，拍着他的肩膀，说一声“恭喜啊，兄弟”。


    第二次，就是在大二的时候。


    王德发那个二百斤的胖子，对着她，一字不差地，念出了这段台词。


    她一听这熟悉的台词，这他妈就是张扬手把手教的！


    诛心！


    这他妈，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怎么了？”张扬终于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他看着她那双通红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


    “没什么。”


    李语桐松开手，声音冷得像冰。


    她退后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嘴角，重新勾起一个笑容。


    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就是觉得，你这个师父，教得真好。”


    “这套词，听起来，挺熟练的。”


    “想必，是身经百战了吧？”


    张扬的脑子，“嗡”的一下。


    他看着李语桐那副样子，再联想到王德发那次乌龙告白，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完了！


    他妈的！


    玩脱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


    “师父！我……我打了！”


    李龙飞那个缺心眼的，举着手机，一脸视死如归地喊道。


    他根本没注意到这边已经快要爆炸的气氛，对着电话那头，用一种近乎吼出来的声音，结结巴巴地喊道：“喂？是……是孙雨菲吗？我……我是李龙飞！你现在有空吗？来……来静心湖一趟！对！现在！马上！”


    说完，他啪地一下，就挂了电话。


    然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过头，对着张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师父，我……我约了。”


    张扬看着他，又看了看旁边那个已经快要变成冰雕的李语桐，感觉自己的人生，马上就要走到尽头了。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没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李龙飞突然指着湖对岸的小路，激动地喊了起来。


    “来了！来了！她来了！”


    众人下意识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远处，一个穿着淡黄色连衣裙的少女，正迈着轻快的步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身影，由远及近，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