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李语桐那双写满了决绝和偏执的眼睛，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想解释。


    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兄弟。


    可这话到了嘴边，却又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那么无力。


    他能怎么解释？


    解释这八年，李语桐对他的好，他都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解释他把一个女孩子，当了八年的“兄弟”，对她所有的付出和暗示，都视而不见？


    他就是个人渣。


    彻头彻尾的，混蛋。


    直播间的弹幕，在经历了短暂的停滞之后，彻底疯了。


    【卧槽卧槽卧槽！这是什么史诗级的修罗扬！我人没了！】


    【桐姐！不！从今天起你是我唯一的姐！A爆了！太帅了！】


    【要么她！要么我！啊啊啊啊！这台词！我站桐姐！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八年啊！人生有几个八年！】


    【呜呜呜，心疼林雪……刚回国就遭遇这种降维打击，太惨了，感觉她要碎了。】


    【张扬！你这个世纪大渣男！你到底爱谁！你今天必须给个说法！别他妈当缩头乌龟！】


    【今天不选一个，我顺着网线过去打你！】


    夜风，吹起李语桐额前的碎发，有几缕粘在了她的脸颊上。


    她看着张扬那张写满了震惊、愧疚和无措的脸，突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一丝决绝，和一丝，不成功便成仁的，孤注一掷的疯狂。


    “张扬，我等了你八年。”


    “我的整个青春，都耗在你身上了。”


    “现在，我不想等了。”


    “我累了。”


    说完。


    她踮起脚尖。


    在张扬震惊的目光中。


    在林雪破碎的眼神里。


    在直播间两百多万观众的集体倒抽冷气中。


    她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唇，重重地，印在了那个她肖想了整整八年，梦见过无数次的，男人的唇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


    只剩下夏夜的蝉，还在不知疲倦地，嘶鸣着。


    张扬的大脑，一片空白。


    唇上，传来柔软而温热的触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李语桐的，淡淡的柑橘清香。


    还有一丝，冰凉的，咸湿的味道。


    是眼泪。


    他整个人，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能感觉到，李语桐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他也能感觉到，不远处，林雪那道几乎要将他洞穿的，冰冷而破碎的目光。


    还有他胸前，那个该死的，还在疯狂直播的手机。


    屏幕上，弹幕已经彻底消失了。


    不是因为卡顿。


    而是因为，所有人都被眼前这石破天惊的一幕，震撼得，说不出一个字。


    这个吻，很短暂。


    短暂得，像是一个错觉。


    李语桐很快就松开了他，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她没有去看张扬，也没有去看林雪。


    她只是抬起手，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然后，抬起那张挂着泪痕，却倔强得像个女王的脸，看着夜空。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过身，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朝着校门口走去。


    那背影，决绝，孤傲，像一个奔赴战扬的女武神，带着一种一去不回的悲壮。


    直到那辆纯白色问界M9，消失在夜色中。


    榕树下，依旧是一片死寂。


    只剩下张扬和林雪，像两尊被遗忘了的雕塑，相对无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


    林雪，终于动了。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张扬。


    她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质问，甚至没有眼泪。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巨大的疲惫和哀伤。


    “所以……”


    她的声音，很轻，很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


    “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对吗？”


    “不是因为自卑，不是因为配不上。”


    “只是因为，你的身边，早就有了她。”


    张扬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撕裂。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


    可他能解释什么？


    解释他真的只是把李语桐当兄弟？


    这种话，在刚才那个吻，那番告白之后，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他只能沉默。


    用一种最懦弱，也最伤人的方式，默认了这一切。


    林雪看着他那副窝囊的样子，忽然笑了。


    那笑声，很轻，很短，却比哭，还要让人心碎。


    “我以为，我们之间，只是隔了八年的时间和距离。”


    “原来……”


    “我们之间，还隔了一个，陪了你八年的，李语桐。”


    说完，她也转过身，拖着那仿佛有千斤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地，朝着校门口走去。


    那背影，不再优雅，不再从容。


    只剩下无尽的落寞和萧瑟。


    张扬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想要追上去，想要拉住她，想要告诉她，不是那样的！


    可他的脚，却像是被灌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也消失在夜色中。


    榕树下，只剩下他一个人。


    和一部，还在疯狂直播的手机。


    直播间里，弹幕终于恢复了。


    但不再是之前的调侃和吃瓜。


    而是一种，近乎于两极分化的，激烈的争吵。


    【我站桐姐！十年暗恋！八年陪伴！凭什么不能争！就因为你林雪是白月光吗？】


    【楼上的三观呢？张扬和林雪才是官配！李语桐这不就是小三上位吗？还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什么小三？他们分手八年了！八年！张扬单身，她凭什么不能追？】


    【可是张扬心里爱的是林雪啊！李语桐这是强人所难！】


    【爱？他要是真爱林雪，这八年会看不到李语桐的付出？我看他就是又当又立的渣男！】


    【对！渣男！两个都想要！两个都辜负！】


    【心疼我雪女神，刚回国就遇到这种事，太惨了。】


    【心疼我桐姐，十年青春喂了狗，最后还要自己主动出击，太卑微了。】


    张扬看着屏幕上那些争吵不休的弹幕，感觉自己的头，快要炸了。


    他猛地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也让直播间里所有的争吵，瞬间停滞。


    所有人都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整懵了。


    张扬看着镜头，那双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自嘲。


    “你们说得对。”


    “我就是个人渣。”


    “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说完，他关掉了直播，将手机揣进兜里。


    然后，他靠着那棵见证了他整个青春，也见证了他此刻所有狼狈的，大榕树，缓缓地，蹲了下来。


    他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里。


    像一头受伤的，走投无路的野兽。